翌日早朝,江瑢予罕见地迟到了。

  整个朝堂从一开始的肃穆严待到后来的窃窃私语,在座诸位谁不知道江瑢予勤于政务,他登基三载,将原本三日一次的早朝改到一次一日,可谓是让众臣叫苦不迭,自己也从不缺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今天这倒是出了怪了。

  不过众人还没讨论多久,江瑢予就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讶然视线中姗姗出现了,待看到江瑢予,全体朝臣登时表情一肃,翻脸比翻书还快,即刻下跪行礼。

  江瑢予却连一个慵懒的眼神都欠奉,只随意一抬手,便放松地靠在御座上听他们汇报了。

  众臣面面相觑一瞬,从江瑢予的手势能判断出来这是在让他们平身,但还是动作迟滞了下,听天子近臣高声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旋即不再耽搁,向江瑢予启禀政事。

  江瑢予从头到尾都未置一词,基本一个官员站出来发表政见,必然就有另一个官员站出来,或是反对,或是赞同,然后一群人开始叽叽喳喳地吵,到最后江瑢予往往还没发表什么意见,他们就已经被自己气得不轻。

  这要是放在往日,江瑢予倒也乐得看戏,他就喜欢看这群人互相攀咬,谁也争不了上风,彼此制衡。

  今天却是怎么都不舒服,尤其是下身,哪怕是坐在柔软的绒垫上,依然难受地靠坐不安,他尽力让自己倚靠着龙椅,减轻下边痛楚,这实在是太难受了,江瑢予视线乜下,恨恨瞪了沈韫一眼。

  青年察觉他的视线,竟还平静无辜地朝他一笑,江瑢予一口银牙都气愤地咬紧了,然而面上还是分毫不显。

  很好,这个家伙。

  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愈发蹬鼻子上脸了。

  害的他今日一早险些起不来床,好不容易捱过困意艰难起身,却在下榻的瞬间双腿一软,差点就地跪了下来,两股战战酸软地不行,就连身后都是又疼又难受。

  这样想着,江瑢予更加恶狠狠瞪了沈韫一眼,完全忘记昨夜本就是他主动撩拨,现在不舒服了,所有锅都盖到了沈韫头上。

  沈韫对江瑢予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他知道这人娇贵,三年前那一次他准备的那样充足,江瑢予也还是受不了,昨夜情绪上头强迫他久了一会,这人就半点也遭不住,一回都没结束就忍不住红着眼哭了出来,我见犹怜。

  沈韫本是要他好好长长记性的,到最后还是没舍得叫他哭,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顺着他,不过是两回长久了些,江瑢予都没有受住,昏睡了过去。

  最后的烂摊子还是他收拾的。

  受不住就不该撩,江瑢予活到这把年纪竟是还没悟出这个道理,他还有理了?

  沈韫也有些不满,直接瞪了回去。

  见状,江瑢予更是气怒,这人晚上不顺着他也便罢了,在朝堂上还敢和他公然叫嚣,江瑢予气得眼睛都红了。

  沈韫简直可恶。

  一顿早朝草草结束,江瑢予被浑身酸疼折磨地难耐,从头到尾都没听朝会上说了什么,不过这也不重要,他们自己吵尽了兴,江瑢予说不说什么也无甚所谓。

  待众人退散,江瑢予这才悠悠从御座上站起,凭借扶手以稳身形。沈韫没有离开,反而冷笑了一声,就他这样的身体素质还敢来找死。

  江瑢予抿着唇瞪向沈韫,他看出沈韫意思了,这人竟还敢瞧不起他,江瑢予更气了,他恶声恶气吩咐,“还不过来扶朕回去!”

  沈韫这回倒是很听话,走到江瑢予身边,见四下无人,便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江瑢予顺势搂住他脖子,附在他耳边恶意毕露:“你以下犯上,知道自己犯了何罪吗?”

  沈韫低头觑他一眼,毫不留情反唇相讥,“我连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帝都睡了,还怕什么罪名。”

  出乎意料的回答,江瑢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赞同道:“这倒也是。”

  沈韫凭借对皇宫的熟悉,以及高福提前打点过,一路上都没碰上什么人,不过以免节外生枝,他施展轻功快速将人抱回了紫宸殿,江瑢予虽然一直靠在沈韫怀里,却还是有被颠簸到,他不满拽拽沈韫的衣襟,抱怨道:“你轻些,朕腰酸的很。”

  沈韫冷笑,“那陛下还撩个什么劲儿。”

  江瑢予直接咬了他一口,眼底锋芒乍现,“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

  沈韫轻柔地把他放到软榻上,半点也不带怕的道,“不是臣胆大,是陛下自己太作。好了,还难受吗?”

  说着替江瑢予按揉起了腰身,那处确实是有些严重,昨晚就被他掐出了指痕,今日怕是形成淤青了。不怪他力气大,他一直都是收着力的,实在是江瑢予的皮肤太过白皙娇嫩,轻轻挠一下都能留下一道红痕,更别提被他握了那许久,沈韫还是心疼了。

  江瑢予被他伺候的相当舒服,愈发犯起了懒,干脆完全靠在他身上由着沈韫给他按摩,沈韫手底按揉动作不停,语气也温柔起来,“还难受么,早上涂药了吗?”

  江瑢予慵懒地闭着眼,含糊嗯了一声,而后才听清沈韫问了他什么,脸上有点发烫,声音也低了下去,赧然地飞快道:“涂了。”

  然后就不愿再说话了。

  沈韫看他难得露出这副羞涩情态,眼里染了笑意,没有忍住,在江瑢予脸上亲了一口。

  江瑢予这回倒是没再害羞,直接大大方方地任他亲,被亲地舒服了还会时不时哼唧一声,猫儿似的,沈韫眼底兴味愈发浓了些,又和他唇齿厮磨了会。

  待到两人再次胶着分开时,江瑢予推开他,“行了,差不多了。朕赏了你不少东西,应该已经送到兰亭别苑了,你回去看看,还想要什么自己去国库拿,朕稍后还有奏折要批,你别再胡闹了。”

  沈韫哼笑,这到底是谁在闹,不过他也没有戳穿江瑢予,只不放心的再次殷切叮咛,“陛下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叫太医,万一发烧了。”

  “知道了。”江瑢予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

  “那臣先告退了。”说着将江瑢予在软榻上放好,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他拉住,又亲了一口。

  江瑢予偷腥成功,眼睛都得意地眯了起来,慷慨大方道:“好了,你下去吧。”

  沈韫失笑摇头,这次是真退下了。

  ·

  这次大军凯旋回朝弄出来的动静很大,不过因着陛下亲征,对战争有了更多的参与感,赏赐多些倒也无妨,加上近三年来我朝国力日渐丰盈,也未有人对此不满。

  即使有些文官认为陛下赏赐太重了,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没谁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顾绯书放下茶杯,勾唇笑道:“大人真的甘心陛下对那些武官这样抬举么,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不在朝堂时更是时刻坚守岗位,严格把关,可陛下赏赐了所有人,一回朝就将诸位大人所有功劳轻飘揭过,赏赐都是武官的,和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闻言,对面那人也有些纠结:“可老臣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如若没有陛下,臣也没有今日这样的成就。”

  顾绯书手指在杯壁上轻捻了捻,不赞同地一摇头,目光精明道:“大人乃有才之士,本身能力地位都不低,就算没有陛下的提拔,大人也能在朝中做出一番成就。如果大人以为这样就足够了,那真是大错特错。

  大人身居内阁,是陛下身边最近的人,凡事尽皆听从于陛下,甘心充当陛下在朝堂上势不可挡的一把利刃,这不过是陛下稳固朝廷的一种手段罢了,决定是陛下的,功劳却是别人的。

  大人呢,大人还剩什么,内阁大臣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心酸苦楚?朝堂大臣将你们视作政敌,陛下又不看中大人,不过是用你们来平衡自己的权力罢了。后生长在翰林,知道各位大人都是从我翰林出去的,一时心有所感没有忍住,大人勿怪,要是冒犯了大人或是陛下,还望大人海涵。”

  对面那人摇了摇头,目光却是垂下看着茶杯的,显然没把顾绯书的冒犯放在心上,已然神情恍惚开始思考顾绯书话中意思了。

  是啊。

  他们内阁成员为陛下鞍前马后,可陛下赏赐所有人,看中所有人,唯独忌惮他们,这对他们来说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妨碍仕途呢。

  陛下重用人才,提拔他们是不错,可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不仅是他,内阁中的其他同事也有此感,甚至很多人已经逐渐开始浮动了。

  谁也不甘只做一把刀,任人利用。

  他们的才能,他们的功勋,也应当有一席之地,而不该光华尽敛,隐没尘埃。

  想着,这名官员浑浊的眼瞳骤然一清,已然是想明白其中关窍了。

  果不其然,那官员借口同顾绯书告辞,快步离开的背影少顷就消失在了顾绯书眼底。

  顾绯书满意一勾唇角,也缓缓起身,戴好斗篷,施施然隐匿自己身形,也快步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