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的伤足足养了大半个月,其实一周左右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全部结痂了,但江瑢予不准他下床,就算下来也不准他上战场。

  这么一拖,就拖了大半个月。

  江瑢予再三确定沈韫是真的没有大碍了,才肯放他出门。

  沈韫出来时穿的是自己平日惯穿的一身玄色收腕劲装,至于他的盔甲,早在上次红叶谷就被敌人砍成了几大块,完全没办法穿了。

  沈韫出账活动了下手脚,他年轻,身体恢复地快,没事人似的转了一圈,来往小兵见到他纷纷高兴打招呼,沈韫俱都回了。

  沈韫准备回自己营帐,跟后勤人员吩咐一声,给他重新再备一套盔甲,一回头,正要和江瑢予告辞,却见那人此刻正靠着账壁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眼里更是说不出来的兴味,三分柔情,三分意思,两分锐利,再剩下的两分,仿佛是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沈韫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深觉自己想多了。

  不等他摒除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远处笑着的人已然信步走来,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稳稳站定了,“去哪儿?”

  熟稔自然的语气像是简单关心他今天吃了什么,虽然也的确如此。沈韫不得不被迫想起来这段时间他和江瑢予有多亲密,哪怕一开始主动的人并不是他,可他确实在这段关系中得了乐趣,这让他再次面对江瑢予时,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人拒之千里了,只好言简意赅道:“回营帐。”

  江瑢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想到沈韫那已经快被他命人搬空的营帐,回不回去无甚所谓,不过如果沈韫执意要回去,他也不会拦着,只一莞尔:“不急,既然伤好了,朕先带你看个东西,走吧。”

  江瑢予说话时人就已经兀自向前走了,沈韫想起自己占过面前人的诸多便宜,也未有拒绝,举步跟上了他。

  两人来到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放置辎重的库房,然而此时,这库房里放置的物什全是江瑢予之前特意打造的精兵武器,最中央的架子上,赫然是他为沈韫量身打造的黄金铠甲,说是黄金,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库房昏暗,唯有这铠甲依然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哪怕是沈韫,第一眼也不由得被深深吸引住了。

  江瑢予看到青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满意地勾起唇角,走了过去,对沈韫轻抬下巴,“试试?”

  “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应当是合身的,看喜不喜欢。”江瑢予在青年震惊的目光中亲自将盔甲取了下来,重新走到青年身边,往他身上一比,满意点了点头。

  沈韫下意识将盔甲接了过去,然而目光却是看向江瑢予的,“陛下这是给我的?”

  江瑢予又点了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青年,似乎在期待什么,然而沈韫却低下头看着盔甲,抿紧了唇,不知想到什么。

  江瑢予和他站地极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青年身上体温,他并不着急,但还是希望青年能领悟到他的意思,他清透惑人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试试喜不喜欢?”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氛围,简直要让人怀疑江瑢予问的是不是“喜不喜欢我”,不过好像也没有区别了。

  沈韫心跳地厉害,他一抬眼,正欲说些什么,唇却直接被江瑢予陡地封住了,那人灵活熟练闯了进来,沈韫登时眼睛都瞪大了,后退两步。开玩笑,门口还有人呢,外面也时不时有人经过,万一被人看到——

  江瑢予胆子也太大了,不过他怕江瑢予掉下去,手早在脑子前一步稳稳托起了江瑢予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因此也忽略了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最后沈韫也没有拗过江瑢予,在他的殷切注视下换了盔甲,非常合身,铠甲很轻盈,和寻常穿着的衣服并没有太大差别,除却这一身亮眼的装备,沈韫不得不承认,江瑢予的眼光很好。

  江瑢予在看到沈韫换装后的那一瞬也觉得自己眼光正确,这身铠甲固然华贵万千,性能极好,但这绚丽的金色委实突出了些,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沈韫驾驭不住,或是显得浮夸庸俗,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沈韫的容貌本就数一数二,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庞尽显英气,周身在战场上浸润出来的杀伐果断气势在悄无声息中更是直接将那身炫目的金色完全压制,让人一眼看去率先注意到的,反而是那凌厉挺拔的身形,俊美无俦的容貌,倒是意外的相得益彰。

  十分妥帖,江瑢予满意极了。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好看,很适合你。”

  沈韫闻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看见江瑢予身上同样的金色龙袍,再这样和自己站在一起,竟然有几分意外的匹配感,心中为这个突然油然而生的念头快速跳动了一瞬。

  被他紧紧藏住了,没叫江瑢予发觉,他淡声道:“嗯。多谢陛下。”

  说完仍觉面颊烫地厉害,不自在地抹开目光,看向陈列琳琅的兵器,“陛下早就准备好这一切了吗?”

  江瑢予没有谦虚,上前一步,握住了一柄坚硬的长矛,“嗯,朕来之前做过功课,北越人骁勇善战,更擅骑术,好的武器在战争中举足轻重,过去曾有过的错误朕绝不会再犯。”他放下了矛,眼中是帝王一贯的狠厉决绝。

  不过在看向沈韫时,他总能将这些情绪敛地很好,“好了,看也看过了,后续这些怎么安排朕还要跟元帅商榷。朝天阙既破,敌军大门也已被我军轰开,只待夺下最后一战,我军便可大胜而归。”

  “到时,朕自有一笔账要和你算。”江瑢予觑向沈韫,旋即又轻飘飘地挪开了目光。

  沈韫心里又是一跳,没等他想明白他和江瑢予还有什么账算,帐外立时箭步冲进来一名小兵,端直下跪报喜:“陛下!大捷!我军取得大捷!敌军已被逼退州界线,只待最后一战,我军便可彻底击溃敌军,少说几十年,敌军绝没有实力再敢进犯!”

  “好!”江瑢予龙颜大悦,一转身道,“随朕一起过去恭迎大军!”

  ·

  议事大厅。

  众将领全部集结再此,早在上次红叶谷之战后我军就陆续取得战略性胜利,原本还想逐个攻破我军防备的敌军,更是反被我军打地落花流水,狼狈败北。

  这次的胜利江瑢予早有预料,但并不妨碍他仍为此感到高兴,众人一见他来,立即向他行礼,江瑢予一摆手,“诸位不必多礼,这次这么快取得大捷,全系诸位的功劳,爱卿尽可免礼。”

  “谢陛下。臣等愧不敢当,多亏陛下料事如神,布局精妙,我军方才取得此次胜利。”

  江瑢予高兴,也无所谓臣子之间相互谦虚推诿了,此次战争谁都有功,他自会按功记册,“好了,朕都知道,爱卿不必谦虚。此战过后敌军已经退出我国边境,正是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对方的好时机。”

  “不错,”姜凡道,“陛下请看,敌军现已退出州界线,我军全部在赶来中心驻扎营地的路上,今夜便可全军到达,稍作休整,我军已经迫不及待要和敌人彻底一较高下了……”

  这边江瑢予正在和他们商讨决战事宜,那边的沈韫被罗云修抓着不放,兴奋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看着他轻盈夺目的铠甲,羡慕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我的天哪,你上哪弄得这么一身啊,这要不少钱吧,换成我家估计得倾家荡产,啧啧啧,看不出来沈将军这么财大气粗的,你这把真是赚到了,我跟你说……”

  沈韫被迫听着罗云修的絮絮叨叨,始终没有挣脱掉他,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听到江瑢予说,今夜我军即将整装待发,明日一早晨光升起之时,就是我军大肆进攻敌军巢穴之日!

  众将群情激愤,沈韫也是摩肩擦掌,眼里跃动着旺烈的光。

  正当此时,江瑢予的目光不偏不倚落了过来,不过他并未说什么,也没有阻止,只是在众将领结束谈话后找了沈韫,同他一道回营帐,“朕已经和他们商量过了,所有武器将会分成不同批次分发给各处主要精兵将领,我军势必一鼓作气,以绝对性的压倒优势彻底攻下敌方,朕倒没有什么担心的。”

  “至于你——”

  “明日朕会和你一同上战场,”江瑢予目光炯炯盯来,沈韫不闪不避接了,这次他未有拒绝,也没有想过拒绝,而是铿锵有力地:“好,臣必会护好陛下,将陛下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江瑢予抬眸望他,终于笑了,“好。”

  这最后的一夜,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十足地自然回了江瑢予的营帐,沈韫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其他意思,江瑢予也没有点破,两人其实不剩多少相处时间了,江瑢予要是亲征,半夜也得一起跟着出发。

  沈韫脱下外衣,和着北边的寒风,连带着衾被将江瑢予一同拥进了怀里,他下巴抵着江瑢予的头顶,江瑢予也规矩揽住沈韫有力的腰身,并未做什么多余撩拨动作,两人一同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

  外边士兵节奏有力的忙碌脚步声匆匆传进耳里,账内烛火在挡不住的寒风下瑟瑟摇晃,烧的哔剥轻响,混着两颗激烈跳动的心跳。

  江瑢予在这样的嘈杂环境下渐次阖上眼皮,靠着沈韫身上熟悉的气息悄然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