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是在翌日的第一缕炽烈天光下醒来的。

  他身上有点热,还黏糊糊的,感觉不太对劲,青年皱着眉醒来,浑身的剧痛都顾不上,立时呼吸一滞,他竟然看到江瑢予睡在他怀里!

  由于反应太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头后仰,扯得肩膀伤口又是一痛,剧痛将青年神智拉回,他忍住闷痛,等那股劲儿过去,方才垂眸看向埋在他身前的江瑢予。

  江瑢予还在睡,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沈韫细细打量他,江瑢予从不是个会睡懒觉的人,果然,他看见江瑢予眼底一片青乌,一张隽脸都因为操劳而更显苍白憔悴。但他还是好看的,至少对沈韫来说,吸引力十足,青年很想吻上怀中人柔软的脸颊。

  但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沈韫闻见自己身上散发的药味,难得不自作多情地想,应该是江瑢予照顾了他。

  沈韫想到这里,唇角不由提起一点弧度,险些笑出声,怕吵醒江瑢予,他还是克制地忍住了。

  没想到这个人竟也学会了照顾人,而那个人,还有幸是他自己。

  沈韫想到这里,再忍不住笑意,可很快,又转而成了心疼,照顾了自己一夜,肯定很累吧,才会这样都没有醒过来。

  沈韫身体轻动了动,想将江瑢予抱到旁边,让他好好睡一觉,不料一动,不仅伤口的刺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更有甚者,江瑢予他居然!

  居然没有穿里衣!

  沈韫一下眼睛都瞪大了,他手本来扶上了江瑢予光洁的肩膀,这一下简直放也不是,继续也不是,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在疯狂叫嚣:

  ——江瑢予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自己同样光裸的胸膛,却是连呼吸都不会了,整个人极其不自在地僵住。

  他怎么也没穿衣服?!

  沈韫触电般缩回手,然而还是晚了,江瑢予被他吵醒,浓密纤长的睫毛迷茫地扑闪两下,旋即才缓缓睁开双眸,沈韫见状,下意识往后一挣,却忘记江瑢予此刻仍压在他身上,而他还深受重伤,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因为他这动静,瞬间裂出了血来。

  江瑢予听到声响,顿时清醒了。

  他撑身坐起,顾不得其他,直接掀开锦被查看沈韫情况,果不其然,腹部布条上隐约能看见丝丝血迹,江瑢予顾不得大意,先是探了探沈韫额头,见他烧退下来了,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拿来里衣要替沈韫穿上。

  “陛……陛下!”沈韫声音都变了,艰难偏过头,“臣自己来就好。”

  江瑢予不赞同地一皱眉,“你伤还没好。算了,你若不愿穿衣就不穿,反正等会换药也是要脱的。”

  说完果真放下了沈韫的衣服,又翻来自己的衣服穿上,江瑢予一丝不苟地将原本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回身上,严丝合缝地系好。

  在这期间,沈韫就那样避无可避地看了全程。

  他喉结微动,没有问江瑢予为什么会那样躺在他的被窝里,也没有问江瑢予是不是照顾了他一整夜,答案早已心照不宣。

  沈韫往后一仰头,极力遏制住心里疯狂滋生的大胆欲念,江瑢予何至于此,对他如此。这叫他——

  心脏被一股酸涩的情绪猛然扯紧。

  在濒临生死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想的就是这个人,一睁眼那人就在眼前,不是梦,不是幻,是真实。

  他真的,欣喜若狂。

  甚至担心是黄粱一梦。

  但是,不是。

  江瑢予见沈韫状态不对,连忙俯身过来,和他凑地极近,“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竟是直接用额头贴上了沈韫的,一点也不忌讳,一点也不避嫌。

  沈韫声音沙哑,除了痛苦外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什么情绪,艰难道:“没有。”

  江瑢予看着他,唇角刚要提起,但很快又紧张地压了下去,一手抚过青年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边转头叫人,“来人!宣军医过来!”

  说完,又扭回了头,对怔愣的青年温声道:“再忍忍,军医马上过来了。”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哄人,沈韫眨眼不错地看着江瑢予,似乎要将眼前这个人看穿,看看他这个温柔的皮囊下面到底埋藏了什么祸心,这次又想要得到什么。

  江瑢予不负他所望,趁帐里没人,给了青年答案,他确实包藏祸心,不过是一颗心疼沈韫,想要亲吻他的心。

  江瑢予就这样坐在床榻旁,这个人明明还是和平时一般别无二致、冷静自持,可不知怎的,沈韫看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哪里不一样了,脸还是那张脸,神情也还是那个神情,却无端叫沈韫看出了几分真心实意来。

  难道是江瑢予还没有束发的原因,而让人觉得这人脸上多了三分温柔。

  江瑢予一张隽面本就无可挑剔,此刻看着,更是仿佛添了一层柔和的圣光,朝他靠近过来,天光映在江瑢予脸上,清晰映衬出此刻胶着在一起、亲吻地难舍难分的两人。

  沈韫眼睛骇然睁大,他今日一早醒来实在受了太多冲击,根本想不到江瑢予会这样对他,从而忘了反抗,也无力反抗。

  只能睁大双眼,看江瑢予生涩笨拙地亲吻他。

  此刻面容俊美的帝王也紧张地闭着眼睛,学着他往日的样子一点点吻过他干涩的唇瓣,似乎还尤嫌不足,想要更进一分,然而沈韫的迟钝并没有让帝王得到满意,他不满地睁开眸,那双本就潋滟无边的凤眸此时更是满含秋水,沈韫心脏不由看漏了一拍。

  江瑢予见沈韫怔愣,不满愈深,眼睫压紧熟练吩咐,“你嘴张开,像之前那样对朕。”

  命令完,柔软湿润的唇瓣再一次覆了上去,沈韫早已习惯听从于江瑢予的吩咐,竟然也糊涂地顺着他去了,江瑢予终于得到餍足,他很聪明,不管是在哪方面,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甚至还能取得主动权,反引着沈韫。

  青年在江瑢予生涩却又不失挑逗的亲昵中猝然惊醒过来,再这样下去他整个人都要充血了,连忙阻止江瑢予。

  “陛下,”青年声调是从未有过的艰涩喑哑,甚至连身躯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栗,却不是因为痛的。

  “怎么了?”江瑢予垂下眸,认真地望着他。

  沈韫咬了咬唇,实在说不出口,他还身受重伤,就在江瑢予的一个湿吻中而邪火顿起,赧的他根本说不出口。

  眼看着那干涩失血的唇瓣都快被咬破了皮,江瑢予毫不犹豫一伸手,替他分开了紧咬着的唇瓣,“别咬着自己,想喝水朕给你倒。”

  说完果然起身去给沈韫倒水了。

  “陛下。”沈韫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

  这实在太羞愤了。

  沈韫简直想把自己埋起来。

  江瑢予此刻却没有想到这些,他端水过来,刚要喂沈韫喝,军医被小太监拽着,背着药箱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

  沈韫什么也不用说了,他自暴自弃地躺平任由军医检查,好在这军医只是检查了他的伤口,替他换好药,将出血的伤口清理完重新包扎,就没再多查看了,“将军恢复的不错,比预想中情况还要好的多,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能痊愈,陛下不用担心。”

  “有劳军医了。”江瑢予难得和颜悦色,亲自将人送出了账门,待送走军医后,他立刻回到沈韫身边寸步不离亲力亲为。

  沈韫羞愤难耐,“陛下先去用早膳吧,不用管臣。”

  江瑢予却是一摇头拒绝,“不行。朕和他们吩咐了,早膳送过来,朕陪你一起吃。”

  沈韫看着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奈地吞了回去,最后他到底什么都没说,任由江瑢予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观察中沈韫发现,这个人虽然娇生惯养,被人伺候惯了,对他做这样的事还是过于生疏,但不得不说,江瑢予确实是用了心,面面俱到。

  沈韫一直努力克制着的心脏终于忍不住松动开来,接受了江瑢予对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甚至,克制不住主动回应。

  江瑢予得到了青年的回复,尽管还没有达到从前一般,但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他唇角如往日惯常所做出的那般,向上勾起,带着十足的满意。

  在沈韫重伤休养期间,两人关系可谓是飞速进展,江瑢予的技术日渐炉火纯青,于无人时和沈韫交换着一个又一个的热吻,不知疲倦,不知几何。

  只论当下,只顾风月。

  当然,沈韫还没有彻底沉浸在温柔乡里,他尚且保留了一丝理智,强行拉开了和他密不可分的江瑢予,平复下气息,问他,“陛下,前方战场如何了?”

  江瑢予有些慵懒地眯起了眼睛,乜他一眼,“有朕亲临,你在担心什么?”

  沈韫知道他是不满了,补充道:“臣只是担心前线形势险峻。”

  江瑢予紧跟着道:“战场上没了你其他人又不是不会打战了。”

  江瑢予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一睁凤眸,噙上笑意,整个人都趴了过去,和沈韫近在咫尺面对着面,托腮盯着他。

  “你这是,在担心朕?”

  沈韫手指抓紧手下衾被,不自在往后一撤,然而江瑢予却是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双手向两侧一撑,将他强势困于中间,不给青年一点躲避的机会,“你就是在担心朕,是不是,说句实话这么难吗?”

  江瑢予唇边笑意愈深。

  沈韫被他烦地没办法,自暴自弃道:“是总行了吧。陛下何必咄咄逼人,明知故问。”

  江瑢予听到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退开距离端正坐好,“担心朕就担心,何必遮遮掩掩,朕又没有不许你担心。”

  说着,还是将前线战况和沈韫说了,“剩下那些敌人不成气候,朕也只是退居二线指挥,你无须担心。说来这还是你的功劳,你不如好好想想,等这次战争结束后想要什么赏赐。”

  沈韫微愕。

  江瑢予忽而又探身过来亲他一口,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狎昵,神秘道:“等你好了,朕送你一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