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外率兵的姜凡和罗云修终于在落日下山前赶了回来,本来这还是沈韫的任务,但由于江瑢予倏然出现,而换了任务人选。

  姜凡回来前就知道江瑢予的存在了,他行事稳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本次任务情况和江瑢予禀报。

  这次突袭,因为有沈韫率先侦查到的情报,再由他统筹布局,罗云修率兵从左右侧翼包抄,全歼敌方小千战队,是个不错的开端,可惜对方利用地形优势还是逃窜了不少士兵。

  “陛下,是臣布局疏漏。”姜凡汇报完,端直下跪请罪。

  江瑢予自然不会责怪他,他亲自将人扶将起来,“将军严重,快快请起。情况朕已知晓,只怪敌人太过狡猾,地形对我方将士又实在不利,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姜凡闻言松了口气,立至一旁,等江瑢予接下来发话,江瑢予却并未发出什么指令,只问他们下一步作战计划,毕竟他不精于此道,也并没有想要干涉他们原有的计划。

  只见姜凡出列走到拟战沙盘边,为江瑢予详细介绍,“陛下请看,我们目下的主战场在松岭山这一带,松岭山之后就是北越军队,此处易守难攻,高山耸峙,耗时巨长,所以我们的计划是,想办法将他们的主要将领引出来,先解决他们主要首领,到时那些虾兵蟹将自然溃不成军。”

  江瑢予看他运转操作地势,只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们要如何引出他们主将?”

  他们知道这一点,敌方固然也深知,又怎可能轻易出山,抛弃自己的天然屏障。

  姜凡没有说话,倒是沈韫向前走了一步,道:“所以我们之前的策划就在为此做准备。”

  江瑢予闻言蹙眉,“敌方不会因为你们杀了他手下士兵,灭了他们威风就贸然出来迎战。”

  沈韫一点头,继续道:“所以我的目的从来就不在此。松岭山地势固然险要,却并非高不可攀,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潜入其中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他们的首领被我们生擒,他们还能坐的住不出山吗?”

  沈韫冷笑一声,已然胸有成竹。

  江瑢予眉心皱地更深,“谁负责潜入其中,谁又负责暗中接应,计划是如何安排的?”

  沈韫道:“臣会潜入其中。”

  “不行!”江瑢予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驳回了他,“你堂堂左卫将军怎可以身犯险?你是在长他人气势还是在灭我方威风?你怎么就能保证一切按照你们预料的进行,要是你被他们反擒住了又当如何?敌方内部布局你可清楚?!你能保证能在北越的大本营顺利逃脱吗?”

  一连串的问题将沈韫都问的发懵,他眉梢压紧,不赞同地道:“臣武功高强,作战经验丰富,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我们能拿下这一战最快捷的方式,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江瑢予盯着他,目如寒冰,他不在,沈韫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吗,“朕看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你可知会给我方带来多大损失,届时我军军心谈何稳固?!”

  沈韫心尖一颤,他不明白江瑢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这和他过去所经历的险境来比已经很是安全了,最不济他也能全身而退,怎可能真的被敌军所擒,江瑢予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他么。

  沈韫凝视江瑢予深邃凤眸,想要从里窥出一二,然而江瑢予却是横眉冷对,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要是这样,真是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心力。

  姜凡见两人气氛剑拔弩张,立即插入两人之间打圆场,“这件事还有待商榷,咱们还有时间去部署一个更稳妥的方式,也不急在一时,况且我军目前占据绝对优势性地位,就是再耗下去,损失更多的也是敌方。”

  如此,江瑢予方才冷静下来,偏开目光不再看向沈韫,他将视线转移至模拟沙盘上,向前一步,忽然询问:“松岭山旁边这两座山现下归属谁的领地?”

  姜凡顺着江瑢予的目光看去,“这两座山都归属北越,不过右侧这座之前已被我方攻占,左侧这座现归北越。”

  江瑢予盯着地形看了一阵,他一指松岭山,唇角轻勾,“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他们不是不愿出来吗,那就让他们继续缩着好了,我方从右侧群山脚下包抄,左侧虽然不属我方管辖,但你们看,这中间有个密林,如果我方军队埋伏其间,是否能将他们彻底围困住?”

  沈韫沿着这个思路凝思片刻,摇头,“不现实。一来密林位置容易暴露,敌方会心生警惕,二来就算我们顺利包抄,又能困住他们多久,地形这块我方始终处于劣势。”

  江瑢予以手托颌,沉吟良久。倏然,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若是以我们的优势对上他们的劣势呢,我方军队充足,辎重充沛。对了,他们的粮仓在哪里?”

  姜凡指了一个位置,“这里。不过粮仓位置险要,他们不可能只有这一处粮仓,就算我们想要毁去粮仓也不容易,这里重重把守,很难突破,远水解不了近渴。”

  江瑢予举步走到沙盘另一边,身体下俯以手撑边,目光如炬地思忖地形,“既然他们不止一处粮仓,松岭山一带又损耗巨大,这附近必然还有储备粮仓,我们只需找出粮仓的位置——”

  “你们看,此处为左侧山峰,毗邻松岭山交界处,进可攻退可守,接连两座山峰,又正好处在河流上游,气候干燥,这里会不会就是他们储存粮仓的地方?”

  江瑢予这一说,众位将领纷纷围拢过来,这处确实为粮仓储存绝佳之地,可这和他们的任务又有何关系呢?

  江瑢予秀丽的唇角愈发上扬,为他们解惑,“方才沈将军不是说了,要想包抄他们目前有两个困境,假如他们的粮仓在此时出现问题,你们猜,就近赶去支援的部队会是哪里?”

  “对,”姜凡眼睛霎时一亮,双手一拍,道:“必然是左侧山峰的军队,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了,就算发现了也不足为惧,左支右绌的可是他们。我们人数占尽优势,攻打粮仓比冒险潜山风险要小的多,且松岭山失去这一重要粮仓支援,必然支撑不了多久。”

  “正是这个理。”江瑢予笑意吟吟。

  姜凡立刻吩咐手下副官,“快,去查清楚这里是不是他们粮仓的位置,切记动作小点。”

  副官欣然领命前往了。

  沈韫却未如其他人一般高兴,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江瑢予。

  他知道这个人擅长心计,也从不怀疑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能力,可他仍心存疑问,江瑢予做这一切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吗?

  如果江瑢予追求必胜的结果,那么他方才提出的方案就已足够,可江瑢予放弃了,他采取了一个更加细致稳妥的方案,而这个方案收益最大的人是他,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了他出战的安全性。

  沈韫心中深感震撼,一个不合时宜且自作多情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脑中冒出:

  ——江瑢予来到这里,做这一切,是为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