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江瑢予双眸完全瞪大到了极限,他根本反应不及就被沈韫一把拉进怀里,无数根银针如同狂风暴雨般朝沈韫袭来,江瑢予心跳都蹦到嗓子眼了,他从来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忐忑过。

  然而下一刻,沈韫用一种更快的速度一扯花灯会木柱子上的红绸,一拉绸布迅猛隔开往前纵扑,江瑢予在身体触地的前一刻还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上沈韫后背,他冷白指尖都是颤抖的,就怕触上一手濡湿。

  幸而没有,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

  江瑢予仔仔细细在沈韫身后,将他后背肩膀,腰身,只要是他伸手能够触及到的地方,通通抚摸了个遍。

  干燥的,也没有血腥味。

  江瑢予双手一松,再没了力气。

  “陛下!陛下!”沈韫急急将他抱起,看到江瑢予一脸煞白,顿时心跳都害怕地骤停了。

  江瑢予靠着他身体缓和过来,摇头轻声道:“朕无事。”

  沈韫不敢停歇耽搁,他不由分说抱起惊到的江瑢予,脚尖一点地,越过张监署,对暗卫沉声吩咐道:“保护好陛下。”

  暗卫不用他吩咐,等沈韫将江瑢予稳稳抱进马车里时立刻在四面八方牢牢守住马车,沈韫掠上车顶,冷冷望向远处一群杀手。

  那简直是宛如地狱修罗般如视死人的森寒目光。

  沈韫视线冷冷觑过去时众人心中俱是一颤,但他们是杀手,完不成任务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就算对上沈韫这个杀神,也只能迎难而上。

  锵——

  银亮剑锋在空中激烈交锋,爆裂火花自剑锋擦撞处呲啦迸溅,然而沈韫眼睛一眨不眨,他眸光陡地一厉,手腕翻转,持剑横劈,那是一个极其直接且迅猛的攻击招式,连一丝回旋都无,他就这样蛮横地强势地一击到底。

  杀手起先还能负隅顽抗,然而沈韫就像有用不完的气力般,不仅越攻越猛,剑招凌厉快速,简直就是在泄愤。

  就在杀手即将脱力而坠落空中时,沈韫的攻击忽然一收,转而以同样的方式狂烈打击其他杀手,周遭一连串的杀手无一幸免,还不等方才差点脱力的杀手借力恢复,沈韫不知何时竟然施展轻功施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杀手猝不及防下转身,瞳孔遽然睁大,可惜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守动作了,因为沈韫照着他腹部,当空狠狠劈下一脚,那一脚简直又快又狠,带着挟裹万钧的力道直接将人踢坠半空,杀手身体两端被迫像条死鱼一样朝上一弓,当场就将身下楼顶砸了个对穿。

  其余杀手遽然变色,立刻从四面八方合力向沈韫围攻过来。

  沈韫勾起唇,冷冽一笑,手腕一转,极快地飞身攻上,一时之间刀光剑影眼花缭乱,江瑢予坐在马车里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沈韫的战斗力他是清楚的,但当一柄飞剑从后差点击中沈韫时他还是紧张地心脏几乎都要飞了出来,他立刻吩咐:“你们去帮沈统领。”

  暗卫转头:“可是陛下您的安危才是——”

  “让你们去就去,朕的话不管用了吗!!”江瑢予疾言厉色时周身帝王威压很是恐怖迫人,暗卫不敢不听,只好分出一半人力去协助沈韫。

  就在这瞬间,楼顶接连爆出砰砰肉砸楼顶声,那是一连串被沈韫当腹蹬穿的杀手,根本不用暗卫帮忙,沈韫自己足够应付。

  暗卫俱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抓住杀手活口。

  剩下的事情沈韫便不再管,他飞身迎向江瑢予,江瑢予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沈韫向他而来,他唇角刚噙上一抹松快笑意,沈韫却勃然变色。

  他急声喊道:“陛下!”

  江瑢予在那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还没有回头,沈韫就先一步将手中血剑精准一掷,准确无误地击穿了准备偷袭江瑢予的杀手胸膛,但是危险尚未全部解除,那杀手在濒死之前竟又掷出了一把毒针,洋洋洒洒从身后射向江瑢予。

  那一瞬间,沈韫呼吸都静止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紧绷地凝固住了,让他足够飞速纵身到江瑢予身边保护他,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唰!!

  身后暗卫反应已经很快,抬剑格开梨花暴雨般纷扬的毒针,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沈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开大多数毒针已是极限。

  呲——

  毒针入肉的声音从来这么清晰过,沈韫飞身急掠到江瑢予面前,单膝俯下,稳稳接住向前倾倒的江瑢予,他着急忙慌查看江瑢予情况。

  江瑢予却先一步稳声开口:“张监署,他人呢?”

  沈韫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他随便一瞥便叫暗卫去将人带过来,江瑢予继续冷静吩咐,“派人保护好张监署。还有,今晚的事情必须严格封锁消息,绝不能外传。”

  沈韫看他还能这样端坐如松地吩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许是他听错了,那毒针或许没有伤到江瑢予。

  然就在这时,江瑢予忽然前扑,靠上了沈韫肩头,他终于支撑不住,唇角洇出一抹殷红的血,眼神涣散道:“……带朕离开。”

  说完,他就人事不省地倒在了沈韫怀里。

  沈韫:“陛下!!”

  无人回答,沈韫紧紧抱住江瑢予,却在触及到他身后隐蔽处一抹潮湿时身躯都差点不稳。

  他等不及多说什么,抱起江瑢予凌空跃起,暗卫只看到他们的陛下被沈统领抱走,留下一句冰冷至极的:

  “我先带陛下去治伤,你们保护好张监署,至于那群刺客,若是问不出什么,一刀杀了扔去乱葬岗喂狗就是。”

  话音未落,他和江瑢予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繁华大街之上。

  ·

  沈韫没有带江瑢予回宫,而是就近找了一家靠谱的医馆当即给江瑢予救治。

  大夫是沈韫信得过的人,擅长解毒,带江瑢予来这里比太医院更让沈韫放心,况且,江瑢予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让沈韫带他离开。

  所以沈韫选择了这里,并严格封控消息。

  今晚的这批杀手武功不凡,张监署这种小官不可能有培养这种杀手的能力,随着他和夏立淳的深入接触,发现夏立淳的势力远不止如此,徐临海李长丞等重要进项来源脱离夏立淳,林之远等原本丞相手里的人才也都接二连三分崩离析,夏立淳早就按捺不住了。

  正好此番借张监署的手来拖延时间,一石三鸟。

  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沈韫眸光乍然一冷。

  不过在看向江瑢予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眉宇间的焦急担心,所有冷意全部收敛地一干二净,只剩下满目的柔情,一如当初那个炽烈澄澈的少年。

  这一点,此去经年,从未变过。

  大夫熟练地将江瑢予右肩下的毒针取了出来,替江瑢予包扎好伤口,对沈韫道:“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不过也得好生将养上好一阵了,稍后我给你再开一副清毒的药方,吃上几天排除余毒就没什么大碍了。”

  闻言,沈韫一直紧绷着的肩胛线终于稍微松了下来。

  他知道的,夏立淳绝不可能对江瑢予下死手,他只是想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但在江瑢予受伤昏迷那一刻,沈韫还是紧张地心跳如擂,什么都顾不上了,生怕他真出了什么事。

  此刻听到大夫的话,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麻烦大夫了。”沈韫拿好药方,毫不耽搁地抱起江瑢予飞身离开。

  魏行接到消息,早就提前安排好马车在外头候着沈韫了,沈韫抱着江瑢予进马车时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即便魏行猜出了江瑢予身份,沈韫还是不让他在人前露面。

  对此,魏行也很有分寸地一低头,不会多看。

  “张监署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沈韫坐进马车,并未将江瑢予放在马车座上,始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让他依靠自己。

  魏行在前面驾车,道:“暗卫已经将人严丝合缝地保护起来了。只是,陛下的事情该如何办?”

  魏行想扭头看一眼,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韫一抿唇,将人又抱紧了些,显然是不愿意将江瑢予置身险地的,“稍后我去写封密信,你务必亲手交到高总管手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沈韫冷冷勾起一点唇角,满目森寒:“今夜,怕是整个太医院都不会安生了。”

  如果这是夏立淳想看的,那就让他亲眼看个够。

  “好,都听世子的。”魏行假装没有听到自家世子的那点私心,继续目不斜视驾车回兰亭别苑。

  一到地方,沈韫快速将要交代的事宜拟好,便衣不解带地去照顾江瑢予了。

  魏行看着自家世子风一般消失的身影,风中凌乱了好一瞬。

  最终,他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独自扛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