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故的支持下, 大晋朝的纺织事业日进千里, 当然, 在导入工业化之后,对人力的需求大大减低, 大量的纱工因此而失业, 好在莫故提早安排了官员协助转型, 这事倒也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大部份的纱工是直接进入纺纱厂里工作, 再不就干脆转行做了织工,甄应仁除了研发出甄氏纺纱机之外,另外也改良了织布机, 进一步改良棉麻混织的技术。

  因着棉麻布的特性, 没多久不少布行便开始贩买起织造局所出的棉麻布。

  一则,棉麻布兼具棉布与麻布的优点, 只需调整其棉丝与麻丝的比例,便可织造出可轻薄亦可厚实的棉麻布, 而价格上又比一般的棉布要便宜,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

  二则,因为棉布或着麻布大多是平民老百姓在穿用着,以往的棉布大多是农妇在农闲之时所织,商人从农家里一匹一匹的收购回来的, 其品质不一, 极不稳定。

  只有像松江这等以松江布闻名天下之地,才有专门的作坊织造布匹,品质也比较稳定, 织出来的布精致细密,不过小作坊织出来的布匹,那里能和织造局里那些专门给皇帝大官织布的织工所织出来的布匹相比?

  于是乎,这织造局织出来的布匹顿时冲击到一般的棉布市场,这大晋朝还有莫故让人安排辅助转行,不过其他国家的人便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英吉利商人很早之前便察觉到大晋的织造技术极佳,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往大晋朝贩卖布匹,反倒是直接跟大晋买了不少珍稀的布料,像是雀金呢之类的回英吉利贩卖,这些来自于东方的珍奇布料在欧洲大受欢迎,竟成为大晋出口英吉利的重要货品之一。

  不过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英吉利商人的眼光,当朝鲜按着以往的习惯进贡之时,赫然发现,他们的高丽棉卖不出去了!

  所谓进贡,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商业行为,借由进贡,把朝鲜的特产带到大晋朝中,除了部份是真正要进贡给圣上的贡品之外,其余大部份产品则是直接在路途上贩卖掉。

  由于打着贡品的旗帜,这些货品大多可以很快的贩卖掉,再加上进贡的一路上不但有大晋朝的军官保护,又可以住在大晋朝的驿站,吃住全是大晋朝出资。

  而且大晋朝回的礼品往往高过于他们所带来的贡品,进贡一次,几乎可以让朝鲜赚了个饱,要不是大晋朝限定三年进贡一次,朝鲜商人都想要年年来朝了。

  但这一次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在太上皇过逝之后,莫故终于可以发挥其‘奸商’本性,这第一件事便是驿站改为收费制!无论是大晋官员还是来贡的朝国,想要白吃白住!?

  没门!

  再来,朝鲜惊讶的发现,他们的高丽棉卖不出去了!

  朝鲜使臣不得不忍痛将手里的高丽棉便宜卖掉,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跳楼大拍卖,每卖掉一匹高丽棉,朝鲜使臣的心都疼了,靠着这跳楼大拍卖,这才勉强把手里积压的高丽棉卖掉。

  朝鲜使臣也大惑不解,明明人参、高丽贡纸、东珠什么的还是有不少人抢购,可他们带过来的高丽棉怎么没人要了?

  高丽棉是朝鲜特产之一,虽然同样是棉布,但高丽的棉花比中原的棉花更加纤长,再加上高丽织工的出色技术,织出来的棉布也比中原的棉布要细致舒适,隐带光泽,这才得己被选为贡品。

  以往朝鲜使臣带来的高丽棉都是被人抢购一空的,怎么这一次竟然会碰上滞销?这些高丽棉在品质上虽然颇有不如进贡的货品,但也绝对是一时之选,怎么会在大晋朝里卖不上价呢?

  疑惑之下,朝鲜使臣也细细了解了一番,这才知道大晋朝眼下正流行着棉麻布,就连富贵人家都以买织造局所出的棉麻布为荣了,自然没人来买他们的高丽棉。

  朝鲜使臣好奇之下,也让随从买了一些棉麻布回来,使臣一摸之下,便微微色变,“这当真是棉麻布?这分明是棉布啊!”

  麻布向来是出名的粗糙,而棉布细滑,而这棉麻布摸起来颇为细致,分明是一块上好的棉布,怎么能称之为棉麻布呢!?虽然光泽感有些不如高丽棉,但就细致度上不输给他们的高丽棉了。

  随从解释道:“大人,这真的是棉麻布,说是掺了三成的麻,如果是纯棉布,这布料更是柔软细腻,远非咱们的高丽棉可及。”

  朝鲜使臣原是不信,硬是让随从买了一匹回来,一摸之下,不由得色变,这布料之细柔,几乎让他有在摸绸布的错觉,而且触手生温,好似在摸自家小妾的肌肤一般的舒服。

  朝鲜使臣惊道:“这当真是棉布!?”

  如果棉布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他们还需要什么丝绸,直接穿棉衣就好了。

  随从点头道:“可不是棉布吗!那布店的主人说这匹布可是他们的镇馆之宝,出自织造局里的精品,说是什么高支棉,不过这布料也是极贵,寻常的棉麻布五钱一匹,而这什么高支棉足足要五两银子一匹,再添点都可以买绸子了。”

  他们高丽棉也不过一两银子一匹,而这高支棉足足是他们高丽棉的五倍,同样都是姓高,这棉布之间的价差也差的太多了,虽然这高支棉摸起来几乎可以和绸子比美,不过想想它的价钱,随从都觉得还不如直接买绸子算了。

  听到五两银子一匹,朝鲜使臣也不由得微微肉痛,他晒道:“不过是块棉布,怎么卖得上这么衿贵的价格?”

  虽是不屑商人把棉布卖出了丝绸价,不过朝鲜使臣也不由得暗暗羡慕,要是他们也能把高丽棉卖出绸子价就好了,便不会穷的差点连驿站都住不起。

  咳,从朝鲜到京城,有着一千多里,朝鲜使臣又带了不少贡品与商品,一路上风行仆仆,足足要走好几个月,这么长的时日,一行人的吃住都要花上不少银子,走着走着,朝鲜使臣便发现银子有点不够使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狠下来跳楼大拍卖自家的高丽棉。

  “小的听那布店老板说,这圣上也觉得棉布贵了些,让人再改进改进,说是务必要降到三两银子一匹,这是头一批试织出来的高支棉,那老板也是好不容易走了些门路,这才弄出来尝个鲜。”

  在京里的贵人不缺银子,缺的就是些新奇的事物,这高支棉也是大伙图个新鲜罢了,要不这么贵的玩意,谁去买它。

  这个朝鲜使臣姓文,乃是文益渐的后人,向来以朝鲜所产的高丽棉所自傲着,好奇之下便研究起这高支棉,他也是懂行的,这一研究倒让朝鲜使臣大吃一惊,这棉布细柔几乎可以和绸子比美,究其原因,是因为其棉丝极细,是以织出来的布料也特别细致。

  文使臣心下微微一沉,自从景荣帝继位之后,他不断推出各式各样的新新奇玩意,军事上的大晋步枪和景荣炮暂且不提,那王氏大米还有那外番来的玉米、番薯什么可是连他们朝鲜都受益着,这些年来饿死的人是越发少了。

  但大伙也发现,朝鲜与大晋朝之间的差距是越发大了,朝鲜的高丽棉虽然有名,但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大部份的人都是穿着粗布麻衣过日子。

  而大晋朝的棉麻布不过比寻常麻布略贵一些,穿起来又舒适的多,寻常老百姓咬咬牙也就买了,更别提圣上还要将那高支棉降到三两银子一匹,长此下去,还有谁会来买他们的高丽棉?

  能做使臣的,大多是朝鲜之能臣,虽然没有太多的经济意识,但也可察觉得出大晋朝越来越强盛,已经到了他们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文使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另外一个朝鲜使臣──金使臣忧心仲仲说道。

  大晋朝越强,对朝鲜越发不利,长此下去,朝鲜便会当真成了依附着大晋朝的一个属国。

  文使臣沉吟许久后道:“备上重礼,咱们去求见大长公主。”

  他此行出使之前,大王曾说如果有事,可以拜托当年嫁到大晋荣国府的大长公主相助,以大长公主的身份,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大晋朝棉麻布的秘密。

  朝鲜使臣来访,贾李氏难得的让人大开中门,在荣庆堂中亲自接待。

  这人年纪越大,越是想要落叶归根,自贾代善死后,贾李氏想要回归朝鲜的冲动越发剧烈,可惜她贵为前荣国公夫人,断是不可能离京回到朝鲜,再加上她唯一的独女和外孙女儿都是大晋人,这朝鲜也只有梦中回上一回了。

  贾李氏只瞧了一眼文使臣带来的礼单,里头的东西和以往也没多大差异,多是些人参、东珠、貂皮、宝石头面……等,但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有二瓶子朝鲜名酒──甘红露与梨姜酒,一见到这家乡味道,贾李氏不由得落泪了。

  这甘红露与梨姜酒的味道她原本以为只能在梦里一尝了,万没想到临老时还有机会一尝。

  贾李氏叹道:“我也好久没尝一尝这家乡味了。”

  自她嫁到大晋之后,朝鲜特使每次上贡之时,也会为大长公主奉上朝鲜的特产,不过大多是人参、东珠、貂皮、宝石头面……等,这吃食还是头一回,一见到这朝鲜的传统名酒,贾李氏不由得笑逐颜开。

  众使尴尬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因为这驿站着实太黑心了,不但人要收费,就连存放东西也要收费,因为大晋朝越发强大,原本要带给大长公主的东西远不只此,不过这一路上银钱有些不支手,难免动用了一些,便不太好看了。

  正巧金使臣是个好酒的,便干脆拿了自己带来的美酒补上了。

  贾李氏不知前因,用朝鲜话问道:“不知我王弟近来身体可好?”

  她的父王早在十年前便已过世,父王过世之后,便是由和嫔尹氏所出的庶二子──李昑继位,她走之时,昑弟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谈不上姐弟之情,但自妹妹走后,昑弟便是她仍在世上的唯一兄弟了。

  金使臣恭敬道:“大王的身子骨极好,时常挂念着长公主,希望能迎长公主回朝鲜一聚。”

  贾李氏虽知金使臣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但回到朝鲜是她心心念念的梦想,不由得嘴角含笑,赞了声道:“王弟有心了。”

  大伙就着朝鲜之事略谈了谈,听到朝鲜因为引进了王氏大米与玉米之后,这人民的日子越发好过,贾李氏也不由得欢喜,只不过……

  文使臣叹道:“这大晋朝最近推行什么棉麻布,倒让咱们的高丽棉越发难以贩售了。”

  贾李氏微微皱眉,这棉麻布一出来,圣上便赐了一些给荣国府,她也让人做了几件衣服穿穿,棉麻布既有棉布的轻软特色,又有麻布的透气,夏季时穿上,倒是比丝绸更加舒服些,相较之下,她们朝鲜所出的高丽棉虽然也细致舒适,但这价格上……

  贾李氏只不过略想一下,也不由得为朝鲜担心。

  金使臣凄然道:“高丽棉是我朝鲜最重要的贩售货物之一,不知有多少人家靠着织布维生,要是这高丽棉贩卖不出去,只怕我朝鲜百姓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贾李氏心下微微一紧,“王弟可有什么想法?”

  使臣们对贾李氏重重一躬身,“恳请大长公主救一救朝鲜百姓。”

  他们研究了许久,也想了好些办法,最后……还是不敌于大晋朝的科学力量,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偷盗大晋朝的织布技术回去,一如当年他文家先祖从元朝中偷盗棉花种子一般。

  贾李氏眼眸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