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永正帝出了事,徒晰匆匆赶回宫中,一问之下,得,又跟徒历有关,对于这对父子,徒晰只能说是真爱了。

  正如徒晰和徒画所猜测一般,永正帝将徒历安置到瀛台也是打着暂时之举的想法,待风头过后再将其放出,担心徒历无法在瀛台静心养病,便特特去了景祺阁睹瞻眺,顺便安抚一下徒历。

  这景祺阁也算是紫禁城里的冷宫,屋舍破旧不说,而且极为冷清,偌大的景祺阁里只有二个老太监负责洒扫。

  虽说因为囚禁徒历之故,这屋舍特别收拾过了,还燃了上了能安定心神的安神香,但始终难掩其破败之气。

  屋舍已经够灰暗了,但更灰暗的是身在其中的徒历,徒历脸色灰暗,眼睛下尽是黑眼圈,说不出的憔悴,身上还穿着那一身素衣,也不知道多少日没换洗过了,早就脏的不像样,混身上下更是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

  看见这样的儿子,永正帝着实心疼,当下大声喝斥着景祺阁里的老太监,又让苏培成亲自去吩咐内务府,让人给徒历好生打理,不许委曲了徒历。

  内里知道一点的苏培成暗暗叫苦,讲真的,给内务府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委曲皇子啊,但景祺阁的底子就那样,再怎么整理也只是好一点,眼见历皇子就要移到瀛台了,内务府自然不会拨银子修整景祺阁,况且即使修整了,这也非一天、二天可以搞定的。

  至于历皇子眼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样子吗……更是跟内务府无关了,历皇子自己不肯洗漱,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明知道是历皇子自作自受,但苏培成也不敢跟圣上辩解,连忙弯腰躬身说是,亲自弯着身子到外头吩咐小太监们准备,给历皇子换一身衣裳。

  没想到他就这么一出去,永正帝便就出了事了。

  任谁都没想到,手无寸铁的徒历竟然会在他走后突然扑向永正帝,硬生生的在永正帝的喉间咬了一大口肉,险些将永正帝给活活咬死。

  当时永正帝的惨状,就连见习惯各种事的苏培成都吓了一跳,连忙让人请了徒晰回宫,主持大局。

  徒晰默然,他知道永正帝如果再放任徒历,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可真真没想到竟然烧到永正帝自个身上。

  唯一的好处是发生了这事之后,想来永正帝再也不敢将徒历给放出来了吧?

  他沉吟问道:“圣上的伤如何了?”

  咬断喉咙可大可小,要是咬伤了气管,在这没有缝和手术的古代,只怕永正帝也撑不了多久。

  苏培成摇了摇头,低声道:“圣上急召顾命大臣进宫!”

  虽是急召顾命大臣进宫,但苏培成起了私心,只让人请徒晰回宫,并没有通知四位顾命大臣进宫。

  他低声对徒晰说道:“历皇子已经让重兵看守,再也翻不出事来了,画皇子和时皇子也在北五所中,并未说什么,晰皇子,这可是个机会啊。”

  说到最后,苏培成难掩几分兴奋之色,圣上出了事,晰皇子又有太子名份,只差一步,说不定……

  徒晰直接抬手制止了苏培成的话头,吩咐道:“去!让人请四位顾命大臣进宫;另外也让徒画和徒时一起到圣上跟前侍疾。”

  就因为他已经站在不败之地了,更不需要搞什么小动作,况且事关皇位传承,更不可留下话柄。

  苏培成自打一嘴巴,也知道自己先前孟浪了。

  徒晰连忙走进养心殿,只见永正帝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不只是脸色惨白,就连裸露在外的手掌也是惨白的,喉间的包扎的伤口上的血迹不住扩大,很显然这血一直没停过。

  看着眼前的永正帝,徒晰心下一沉,如果他没猜错,永正帝这一关怕是过不了了。

  看到徒晰,永正帝眼睛一亮,手指微动,似是想召徒晰上前。

  徒晰会意,上前一步握住永正帝的手道:“我回来了!”

  永正帝似有不少的想说,但他被喉间的伤势极重,压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握着徒晰的手。

  尽管对永正帝这个父亲有着不少不满之处,但见永正帝命在旦夕,徒听也莫名的感伤了起来,低声道:“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徒晰说了一次又一次,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永正帝命危,几位顾命大臣和皇子们都来的极快,就连皇后和和妃也匆匆赶来,顾不得什么宫妃不能与外男见面的规矩,也都待在养心殿中。

  一行人瞧着病危垂死的永正帝,一时间都有几分傻眼,圣上被徒历给活活咬伤一事根本就瞒不过人,所有人都没想到永正帝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

  永正帝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或着表达些什么,他勉强伸出手指,指了指徒晰,张廷玉会意,膝行向前,低声问道:“圣上是否是指传位给晰皇子?”

  虽说徒晰早就明旨册封为太子,要不是碰上太上皇过逝之事,这册封大典早该举办了,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时皇子也就罢了,这些年来耿家可没少上跳下窜的,晰皇子虽好,但在朝堂上的人脉终究弱上一些。

  再加上画皇子本身也有几分能力,要是画皇子决意要争,虽说最后绝对争不过晰皇子,但这中间难免会乱上一阵,可如果要是有永正帝的御意,这事便就稳妥了。

  永正帝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徒晰。

  做为皇帝,他在很多事上都可以任性,唯有这事上绝对不能任性,这个天下,只有交给徒晰,他才能放心。

  张廷玉率领其他重臣,郑重磕头,"臣尊旨!"

  不只是他,就连林如海、恒君王……等人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之色。

  帝位既已确定,几位大臣也悄悄离去,留永正帝与几位皇子独处。

  回光返照之际,永正帝也注意到了另外二个儿子,他伸手向徒画和徒时的方向点了点,徒晰会意,“我自会照顾二位皇兄。”

  大伙都知道徒晰不轻易许诺,一但许诺,必定会做到,得到徒晰的保证,永正帝眸中露出几分喜色,但他又往徒时的身侧点了一点,似乎是还有什么想交待的。

  徒晰嘴角微抽,就连徒画也忍不住轻啧了一声,他们可真没想到,徒历都做出了这种事情,永正帝还偏着徒历。

  兄弟俩难得的有志一同,沉默不语,装起死来。

  要是没永正帝这事,旁的不敢说,徒晰说不定还能答应该让徒历在瀛台上安享晚年,可徒历今日不只是弑君,甚至犯的是十不赦里的弑父。

  弑君弑父之罪,罪无可恕,按律当处极刑,他能赐徒历一个全尸就不错了,断是不可能再让徒历安享晚年。

  永正帝望向徒画,只见徒画别过脸,显然也不愿意说话,永正帝死命捉着徒晰的手指,似要交待些什么,但他的手指越来越无力,眼眸也越发冒淡,最后终究化为永久的黑暗。

  徒晰默默地给永正帝合起眼眸。

  从今之后,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先是太上皇,后是永正帝,今年可说是大悲之年,特别是永正帝的过近,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无论是谁都料想不到。

  虽说晰皇子已被立为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是晰皇子年纪着实太轻,还不满十五周岁呢,朝中颇有几分顾虑,如耿家便上跳下窜的说什么国赖长君,大有想换位皇子为帝之意。

  而如恒亲王等,却是打着顾命大臣的主意,想让晰皇子再读上几年书,待年满十八后再行亲政,至于这等时日的朝政,自然是由顾命大臣来帮衬着。

  不过这话一出,立马被张廷玉给喷了,晰皇子还需要学吗?别忘了晰皇子过目不忘,旱在两年前,他们这些先生都已经教无可教了。

  至于说政事上无经验,林如海更是以东北鼠疫一事来说事,晰皇子可是把整个东北都给管的服服贴贴的,谁能说晰皇子不行!

  恒亲王笑道:“这读书是一回事,朝堂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东北鼠疫也是特殊状况,晰皇子并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突然亲政怕是……"

  “我没经验,难不成恒亲王有经验?”徒晰冷声道:“我年纪小,怕是不知平康朝的事。”

  "张廷玉!"徒晰直接点名张廷玉,让张廷玉选边站道:"还不说说咱们恒亲王以往干过什么大事?让我这个做侄儿的了解一下。”

  谁不知道太上皇当年防几个儿子像防什么一样,恒亲王压根就没有入过朝堂,就这样还敢在他面前装大佬,着实笑死人。

  四大顾命大臣之中,林如海是他岳父,本就偏着他,只要张廷玉表明立场,四大顾命大臣去其二,不信恒亲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至于王子腾吗……这家伙要是乖乖的也就罢了,要是敢乱来的话,徒晰绝对不介意让王子腾早点给贾赦腾位子。

  张廷玉也明白徒晰的心思,还装模似样的想了好一回儿后道:“回晰皇子,臣想不出来!”

  恒亲王整个脸都涨红了起来,他怒瞪张廷玉一眼,喝斥道:“姓张的,你胡说些什么!?”

  接着他又喝斥徒晰道:"晰皇子!我好歹是你的叔父,你怎么可以——"

  不待他说完,徒晰直接喝斥道:“战场无父子!这话需要我再跟你解释吗?”

  也怪不得太上皇和永正帝以往都防儿子像防什么一样,权利这玩意只要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徒晰可不想自己将来被这些顾命大臣架空。

  他冷声道:“尔等既是顾命大臣,那就做好尔等份内之事!”

  至于权利什么的,他不给,旁人也别想要!

  徒晰冷眼直扫所有的王公大臣,“另外,朕已为帝!尔等可记住了。”

  恒亲王方才之举,说好听点可说是亲戚间的亲近,说不好听的话便是御前失仪了。

  注意到自己先前有御前失仪之过,恒亲王下意识的抖了一抖,头一回察觉到,眼前这年轻的半大孩子已经不再是自个的侄儿,而是皇帝,大晋之主!

  头一回,徒晰用起了朕这个字,那凌烈的杀意,无论是谁都下意识的垂眸,不敢直视。

  他们差一点忘了,这位晰皇子和其他皇子不同,晰皇子或许不曾参与过京中的朝政,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退后之人,一个才十一岁上便敢以杀止杀之人岂会轻易交出手中的权利。

  恒亲王丝豪不怀疑,要是他再坚持下去,这位晰皇子当真会不给他面子,直接把他顾命大臣一职给撤了。

  庆郡王冷眼瞧着,突然笑了,这没想到,四哥竟然会生出这么一个霸道的儿子,不过他喜欢!

  他一把拉扯过恒亲王,恭敬道:"臣等谨尊圣意。"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表示的很明显了。恒亲王虽心有不甘,但瞧着徒晰的神情,与庆郡王严厉的表情,终究低下了头。

  徒晰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谁敢夺权,他便剁谁的手,四大顾命大臣中张廷玉与林如海自然是偏着徒晰,王子腾表面上不掺和,但贾王老家可是老亲,就凭他和贾赦的交情,便不可能不偏着徒晰。

  恒亲王虽有意争一下,但宗室早在太上皇和永正帝时期便被打的服服贴贴,压根就没那胆子争,就连庆郡王也不肯帮他,孤掌难鸣之下,恒亲王也只能罢了。

  恒亲王心下暗暗不满,有些不怀好意的瞧了一眼徒晰,得,他就看这小子能治理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