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八的推波助燃之下,王夫人才刚到皇庄前面长跪不起求见徒晰,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朝会上,一时间大伙会也不开了,光顾着讨论这事。

  其实当年晰皇子认回来的时候,朝堂里也多少有些闲话,只不过都被太上皇与永正帝给压了下来。特别是太上皇,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天下粮仓,那由得旁人说嘴,是以这事才勉强压了下来,不过如此王夫人这一哭一跪,又把这事给揭了起来。

  有大臣便直言道:“虽说贾家有错,但贾王氏与其毕竟有养育之恩,让其在外跪地苦求怕是不妥。”

  这话一出,张廷玉便喷道:"你是那只眼睛见到晰皇子让贾王氏跪的?而且你脑残了吗?此举分明是贾王氏挟养育之恩逼迫晰皇子,按律当罚!"

  张廷玉向来明哲保身,甚少在大朝会上做此犀利发言,今日甚至连脑残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可见得是当真气愤。

  那大臣也没想到张廷玉会直斥其非,面上带出了几分尴尬,嘿嘿道:"可贾王氏与晰皇子终究有养育之恩,这……”

  张廷玉上前一步,沉声道:“当初要不是荣国府偷走皇子,何来的养育之恩,圣上不计较他们当年之罪,已经是网开一面,如今他们还瞪鼻子上脸,想拿养育之恩要胁皇子,简直当诛。”

  张廷玉这话才刚落下,便又有另外一位大臣上奏道:“此话非矣,当年偷走晰皇子是先八皇子妃与贾老太君所为,事实上整个荣国府里并不知道晰皇子之事,这养育之恩绝不算假。”

  “无论真假,贾王氏挟恩逼迫皇室,视皇权如无物,岂能容忍此等妇人!”张廷玉直接求道:“臣恳请圣上,将贾王氏处以极刑,以正法度!”

  他做为徒晰的老师,虽然与徒晰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他心下明白,从他教导徒啪开始,他便不算纯粹的纯臣了,张家的将来已然和晰皇子连结在一起,晰皇子好,张家便好,晰皇子不好,张家也会跟着不好。

  无论这件事背后是谁在操纵,贾家的存在的确是晰皇子一道过不去的坎,绝对不能再让贾家继续蹦跳,这事必须到此为止,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将贾家给清理掉,省得以后再被人利用。

  张廷玉难得的发了很,但永正帝倒是有几分犹豫了,毕竟大晋以孝治天下,要是他下了很手,伤的不仅仅只是徒晰的名声,还有他的名声。

  他沉吟片刻,抬手制止朝臣的争吵,“且看看晰儿是怎么处置的。”

  他也很好奇,徒晰会如何处理这尴尬的养育之恩。

  说着,便让侍卫打听情况,这事闹的颇大,徒晰所在的皇庄本就在紫禁城的不远处,再加上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少,大伙左一句右一句的,没一会儿侍卫便打听清楚回来了。

  那侍卫也是个机灵的,不但打探清楚,还把徒晰与王夫人之间的对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一五一十转述。

  听到王夫人竟然敢作死的一口一个母亲自称,永正帝当场大怒,“无知蠢妇,所有皇子的嫡母为皇后,听哥儿的亲生母妃乃是和妃,这贾王氏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以母亲自称!”

  再听到王夫人又是想要饿死徒晰,又是用米猪肉毒害晰哥儿……云云,永正帝更是暴怒,他吼道:“这么大的事儿,以前怎么没人来报?”

  众大臣暗暗抹汗,这……那个嫡母不是将庶子视若仇敌,京里这么多户人家,他们要管也管不来啊,况且就连永正帝都不知道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永正帝是真的怒了,他虽知道晰哥儿幼时在荣国府里过的极不如意,却不知道晰哥儿好几次险些死在王氏手上,当下便命人去太医院取脉案。

  果然,在太医院的脉案上写的清楚明白,当年徒晰是怎么被饿到只剩半条命,甚至因为如此,使得徒听直今仍然胃极为不好,挨不得饿,略略饿的很了,便会胃痛。

  永正帝气的将脉案甩在那口口声声说着养育之恩的大臣头上,“你给朕看清楚,此等妇人,怎么配做母亲。”

  众大臣也默然,怪不得晰皇子说留其一命便是报以养育之恩,果真如此。即使是寻常嫡母与庶子,也不可能随意对庶子下手杀害,轻则责骂,重则休弃,王夫人此举,等于是将其与徒晰之间的母子情切断了。

  不只如此,苏培成也是个机灵狭促的,还特特让人去水月庵查了查这些年来王夫人究竟被罚跪了几次经,结果好家伙!当真好家伙!

  大伙略略一数,王夫人这些年来加起来竟然一共被罚了十九次!虽说这十九次里不是每一次都与晰皇子有关,可只要一半,这次数也够可怕的。

  好些家里嫡妻与庶子不和的大臣,特别是那些家里死过庶子的大臣们也忍不住回想了,自家婆娘的手当真是干净的吗?自个儿子当真不是自家婆娘弄死的吗?连一个脑子不乍的贾王氏都能在短短四、五年间谋害庶子十几次,也是晰皇子命大避过,要是晰皇子一个不注意,是不是就这样没了?自家的儿子自然是不如晰皇子福大命大,说不定当真是被自家婆娘给弄死的。

  然后再听到贾王氏还曾经想让晰皇子入赘,毁其前程,这下子就连先前帮着贾王氏说话的几位大臣也不敢说话了,他心里默默垂泪,八爷,你当初叫我煽风点火时可没说贾王氏还做了这些事啊!

  林如海贵为正二品大员,自然也在这大朝会上,他先前为了避嫌,不好说话,可这事上,他绝对是最有权威的一位了。

  他直言道:“确有此事。”

  说着,林如海还直接将贾王氏当年写的信给背了出来,林家一家子都是天才,林如海自不例外,况且他当年知道贾王氏肯将环哥儿入赘时,当真是乐开了花,那封信反复瞧了无数次,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未了,林如海不忘说明,“臣惜晰皇子之才,最后琬拒贾王氏之意,而是给晰皇子与小女另立婚约。”

  说到此处,林如海也不由得暗暗庆幸,好在他们当年定下婚约之后,按着晰皇子的建议去了苏州府衙备案,无论是谁,只要一调资料,便知道他们当年定下的是嫁女而非娶婿。

  永正帝微微点头,“你倒是个有眼光的!”

  言语之间倒是隐隐有几分得意,毕竟也是他儿子够好,这才小小年纪便被林如海招为女婿。从永正帝的态度也瞧得出来,他也是同意这婚事的。

  众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晰皇子这么早就被定了下来,不过林如海贵为正二品大臣,林家女据说也是个聪慧的,更是与晰皇子一般有过目不忘之能,如此看来,这婚事也算是门当户对,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

  有一大臣忍不住碎碎念道:“不但有眼光,而且下手快的很呢。”

  谁都知道现在圣上最欣赏的皇子是晰皇子,林家女不只是将为皇子妃,说不定将来还有福份做皇后呢,这么大的福气,怎么不叫人羡慕呢。

  张廷玉上前建议道:"圣上,贾王氏不敬皇室,数次谋害皇子,该杀!"

  “臣附议!”

  不只张廷玉不少人都归鸟簪同道:

  个只张延玉,不少人都躬身资问道:“臣附议!

  谋害皇子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再轻轻落下,以后皇家的威严何在。

  永正帝沉默许久,最后吩咐道:“来人,撤贾赦、贾政之职,贾氏一族,三代之内不许进京;至于贾王氏吗……不配为母,就让她这辈子都待在水月庵里跪一辈子的经。”

  虽说这事是贾王氏所为,但贾赦做为家主,贾政做为贾环之父,竟然全然没察觉此事,本就该罚,至于罪魁祸首贾王氏,永正帝沉吟再三,终究还是留了她一命,不过将其永拘在水月庵里,此生不得出庵。

  一听到永正帝的处罚,好些大臣都不敢说话了,别看永正帝没处死任何一人,但大伙都看得出来,永正帝是真恼了,才会罚的如此之重。

  对贾家而言,贾家几个男人被撤职还是小的,重点是永正帝的那句三代之内不许进京。要知道无论是文举还是武举,最后一关都在京里举行,不许贾家人进京,其实也是绝了他们的科举之路。

  且不说贾赦在得知此事之后,气的当场揍了贾政一顿,他死死瞪着王夫人,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则,说不定第一个挨揍的便是王夫人了。

  不过王夫人虽然没挨揍,但也没得到什么好,贾赦立马在第一时间内将王夫人送到水月庵里,不但亲自把人送了过去,更重要的,他一毛钱都没给。

  很少人知道,水月庵也不是白让人跪经的,少不得得随礼一二,而且这还有公定价,住多久便给多少,可不是让人白住的。

  虽说有着永正帝的旨意,水月庵少不得得得捏着鼻子收下王夫人,但贾赦一毛不给,摆明就是让王夫人自生自灭。

  水月庵是尼庵,最是与人为善,自然是不会要人性命,不过从此之后,王夫人少不得在庵里做活来养活自己了。

  至于贾元春吗……虽然在这件事上不见贾元春出面,但明眼人也瞧得出贾元春在背后的影子,终究是自个亲侄女,贾赦也没有多管她,当天晚上便让人一顶小轿直接往八爷府里一送。

  当然啦,贾元春嫁的如此之急,一时间也安排不了多少抬嫁妆的人,除了皇后赏的那四箱嫁妆未动之外,其他的一些嫁妆贾赦直接让人胡乱收拢成七、八个大箱笼,随着贾元春一起抬入八爷府中。

  虽然是塞成了七、八个大箱笼,但贾赦倒是没动什么手脚,原先备的多少,就让贾元春带走多少,也算是有良心的了。

  虽然是快刀斩乱麻,将贾元春和王夫人处置了,但贾赦只后悔自己先前怎么不早点处置,要不也不会丢了祖宗基业。

  徒晰也为贾赦默哀,讲真的,贾赦最大的错误就是姓贾,这才被贾政与王夫人连累了,不然以贾赦之能,说什么也不会落到子孙后代三代不许科举的下场。

  这事也算是给徒晰提了个紧,他本就来自后世,对皇权什么的压根不在乎,后来自己又是皇子,本就是高高在上了,自然对皇权什么的更不在乎。

  可见永正帝一封旨意,便将贾元春的终生定下,贾赦无辜,但永正帝一句话,便定下其三代不许科举。皇权之重,可见一般。

  且不说徒晰的警觉,无论是徒晰还是永正帝都猜出这背后必定有人操控,至于背后者为何人吗,其实也不难猜,除了卫八之外,也只有卫八。

  毕竟要能操控京郊游民散拨消息,又要朝中大臣适时发难,在朝堂上没点人脉是做不到的,徒历虽然也有几分本事,但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永正帝冷声道:“好个老八,没想到圈禁后还如此不安份。”

  他还是小看老八了。

  苏培成做了一个手势,“圣上,要不要……?”

  永正帝摇了摇头,“不可。眼下父皇还在世,老八可打可罚,但不能杀。”

  他也想直接弄死老八,来个一了百了,可是没办法啊,别看太上皇骂老八骂的可很了,但真让他弄死老八的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必定是太上皇。

  不过老八这般,也着实让人头痛啊,打不得,杀不得,圈禁又圈禁不住,着实难辨。

  永正帝思索许久,最后沉吟道:“我记得瀛台上的涵元殿已经修建好了?”

  瀛台位于西苑太液池上,是一处小岛,四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与外界连系,瀛台上修有一座涵元殿,端是风景秀丽,秀美宜人,原为避暑所用,只是这些年来政务繁忙,他已经许久没再离开紫禁城,更别提避暑了。

  苏培成点了点头,轻声道:“但这涵元殿才刚修建好,里头的布置尚未齐全,圣上如果要游玩,怕是得让人再整整才成。”口走侍江入舟会走才以及。

  虽说是修建好了,但涵元殿里头空空荡荡的,半件家具都没有,怎好住人,要是圣上想要游玩,少不得得花点时间将里头略略整理才行。

  “这样正好!”永正帝冷声道:“将石桥给朕拆了,将卫八送到涵元殿圈禁,每日饭食让人撑船去送便是,总归一句话,不许外人见他,也不许他见外人。"

  要是老八安安份份的圈禁着,他说不定还能容忍一二,但老八既然这么不安份,就怪不得他了。

  他顿了顿再添上一句,“就老八一人,旁的人都不用带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连日常伺候的下人都不许老八带着,他倒要瞧瞧,岛上就老八一个人,他一个人还能搞出什么事儿!

  苏培成低声问道:“圣上,那这卫府之后还圈是不圈呢?”

  按理,即使八爷被囚禁于他处,但他府里均是八爷亲眷,理论上是该继续囚禁着,但人人都知道八爷膝下无子,这唯一的儿子还是圣上过继给他的。

  卫历再怎么说总是圣上的亲骨肉,要是平白被八爷连累圈禁,总是有几分可惜了,再则,他也不知道圣上狠不狠得下这心。

  说到卫历,永正帝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问道:“前些时候,朕要你查年贵人身边的翠果,查的怎么样了?”

  他吩咐下去的事儿,哪怕是随口的一句话,苏培成也绝对是仔细细的给他办的妥妥当当的,唯有这事始终没个回音,拖到他自己也都险些忘了,要不是提到了卫历,他说不定都不记得此人。

  苏培成虽然也算忠心能干,但有一个毛病,便是爱拖,特别是坏消息更是如此,好似拖得久了,便不存在一般,可事实上这问题不会因为拖久了便不存在的。

  果然,苏培成抹了把汗,暗暗叫苦,他的确是不敢将翠果之事回给圣上,毕竟这事着实骇人听闻,即使是像他这般见多识广的,一时间也着实不敢相信。

  可被永正帝催逼不过,苏培成不得不说道:“嬷嬷们发现,翠果已非完璧之身,是……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永正帝,颤声道:“是历公子!”

  没想到,历公子睡了自个书房里的宫女还不够,竟然连年贵人身边的宫女也睡了,苏培成细思极恐!

  永正帝大怒,当场气的气血上涌,“好大的胆子!”

  “圣上……”

  苏培成还没开口劝呢,便见永正帝两眼一翻,竟是硬生生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