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徒晰受伤,永正帝也顾不得议事,匆匆赶到上书房,前来报讯的小太监也飞快的将事情交待了一番。

  皇子们都在上书房中读书,虽说因为进度不同而分班,甚至徒晰这里还分成二班,但基本上都是在紫禁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的五间正房之中。

  虽说因为进度不同,各自学习,但几位皇子还是一起用午膳的,用的饭菜也一律是御膳房里送上来的饭菜,还不许点菜,御膳房里送什么便用什么。

  当然啦,御膳房做的饭菜绝对不差,毕竟都是御厨做的,要是没点本事,也做不上御厨了,可饭菜再好吃,也架不住它会冷啊!

  从御膳房提到上书房,即使是热汤锅也凉了,更别提一般的饭菜,虽说这提篮下置炭火,温着饭菜,但这热过的饭菜终究是差了一点,再则,御膳房为了讨巧,做的大多是不怕一温再温的炖菜,偶尔吃上一次还成,天天吃可着实受不了。

  是以好些心疼孩子的母妃便会时不时让小厨房给皇子送点小点心过去,其中送的最多的,自然是徒画的母妃耿嫔了。

  耿嫔的祖父曾为扬州知府,扬州最是全大晋最为奢靡之地,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耿嫔的嫁妆丰厚,倒是不比年妃差了。

  她手里不缺银钱,又是个疼孩子的,知道徒画吃不惯上书房的御膳,便让自个的小厨房变着花样做点心,什么包子、烧麦、烧饼、春卷……等都有,说是点心,几乎都可以当正餐吃了。

  徒画这人虽然贪玩爱闹,但也知道兄友弟恭的道理,也不会吃独食,往往将这小点心分给几个兄弟们一起品尝,大伙也会有所回礼,比如你请一次,我请一次。

  即使是像徒历这般没有母妃的送点心的,也会拿私房银子让人到御膳房里点上几道菜,几兄弟一起分享,算是回礼,大伙也早早就习惯这般的相处模式,可徒历新上任的伴读却着实有些看不惯。

  徒历先前的两位伴读是在四皇子仍微未之际便跟着他的人了,四皇子登基之后,这几位也跟着鸡犬升天,都成了京里的盲员,虽然眼下都不过才四、五品,但都是永正帝的心腹,这将来大有可为,前程远大。

  而且那两位伴读也是稳重诚实的性子,虽然不到徒晰过目不忘之能,但也颇有读书的天份,将来也是前程可期,可见得永正帝的确是对徒历抱着大期望,就连身边的伴读也都仔细挑选过。>可这一次徒历的伴读被撤下,换上来的新伴读可就没这么好了。

  皇后恼恨徒历找事,给徒历挑的伴读全都是从华而不实的人家选出来的人,而且父祖不是无能,便是前程有限,虽然也是从四、五品的官员去找,但全然没法子跟先前的两位伴读人家相比。

  其中一位是没落贵勋之后一曾全,家族虽然已经没落,但仍就支棱着贵勋的架子,孩子也被娇宠惯了,一副我比皇子还要高贵的欠揍模样,但要论能力吗……就差一点,上书房又要为了这名伴读再开一个班了。

  至于另外一位便是寒门子弟一一方玉,其父是方正是平康早期的进士,也算是有几分能力,可惜因为没有背景,又不肯结党营私,是以一直不得晋升,以其年纪,也不可能会再有什么出息,能平平安安的致仕就不错了。

  也因为如此,婚姻大事也被担误了,直到三十岁上才娶妻生子,对这唯一的儿子也极为珍惜,功课虽好,但脾气也着实有些大了点,才入言伴读未久,便和言里的小太监争执了好几次。

  皇后特特挑了这么两个伴读放在徒历的身边,不是指望这两个伴读给徒历带来多少助力,而是指望他们给徒历多拖点后腿,让他没精力再搞事。

  徒历也着实郁闷,偏生他没有母妃,没法帮他向永正帝说一说,而他唯一交好的年妃又被禁了足,是以最后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了这两名伴读。

  好在这两名伴读虽然一个娇,一个倔,但也知道言里不比其他地方,在经过家里长辈提点之后,倒也懂得压下脾气,再加上徒历手段厉害,三人也总算是勉强相处。

  这一日,耿嫔如往常一般的让人送了扬州的三丁包子过来。

  耿嫔是扬州人,小厨房里做的也大多是扬州一带的吃食,这三丁包子便是扬州一带出名的小吃,用的是鸡丁、或肉丁、笋丁再加上少许香菇所做,鸡丁与肉丁既肥且嫩,笋丁鲜嫩爽脆,再加上香菇的香气,端是极为鲜美。

  徒画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都大方分给在场所有人等,就连徒晰也都分到了一个,只不过在分给徒历的伴读时,其中那名寒门出生的方玉忍不住说了说酸话。/>

  这一番话说的徒画都气乐了,说实话,这是他母妃特意给他做的点心,分给兄弟们是情份,不分给兄弟们也是本份。真要计较的话,他请上十回,徒历才回上一回,这又要如何计算?

  再则,言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最忌讳吃食,虽然是他母妃做给他的,但避免兄弟们多心,是以他拿到后都会先用,以示无毒,之后再分给其他兄弟,这也算是言里的潜规则了,没想到这个方玉这个愣头青竟然还敢挑理!?

  徒画恼怒之下,直接抢回包子,怒道:“不想吃就别吃了,谁稀罕请你吃啊。”

  方玉没想到徒画脾气这么大,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跌倒在地,徒历见状连忙劝道: “画弟,你这脾气也太大了,还不快跟方伴读赔个不是。”

  "你叫我赔不是!?" 徒画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怒道:"我堂堂一个皇子跟一个伴读赔不是?"

  徒历理直气状道:“你把人推倒了,自然是该由你赔不是。”

  方玉也委曲道:“皇子又怎么样了,即使是皇子也该讲理啊!”

  他父亲教他,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怎么皇子就能不讲理吗?

  徒画气的破口大骂道:“徒历,你要讨好你自己的伴读,可别拉我下水。你自己没点皇子样,可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没有皇子的尊严。"

  想学八皇叔,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份本事,徒历此举说好听点叫礼贤下士,说不好听的就像哈巴狗一样的只会讨好人,难看的紧。

  徒历气的混身直打颤,一旁的曾全看不过去了,当下便跳出去和徒画对骂了起来,徒画的伴读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徒画被欺负,当下便和徒历的伴读对骂了起来。

  徒晰见状不对,连忙叫甄宝玉去请上书房的先生过来一趟,那知道甄宝玉前脚才刚走,后脚上书房便打了起来,慌乱之中,画皇子的伴读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用破瓷片刺伤了晰皇子的脸。

  听到此处,永正帝连忙问道:“你们确定伤人的是画哥儿的伴读,不是徒历!?”

  这不对啊,动手的怎么不是徒历,而是徒画呢?

  小太监一个劲的点头, "是啊,伤人的是画皇子的伴读,叫什么孟杰的,他自个都吓的很了,一个劲的说自己不是故意的。”br />永正帝与苏培成对望一眼,眼眸间都有几分不可思议,按他们猜测来看,这动手的应该是徒历才是,怎么会是徒画呢?

  而且因为徒画性子跳脱,当年永正帝在给他挑选伴读的时候当真是操碎了心,徒画身边的二个伴读都是再稳重也不过的性子了,怎么会被几句话就激的打起架来了呢?

  永正帝虽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事可以慢慢再查,最重要的是晰哥儿的脸,他沉声问道:“晰哥儿伤的可严重?可叫了太医?”

  小太监一个劲的摇头道:"奴……奴才不知道,奴才被人唤出来请圣上了,也不知道里头情况如何。”

  他不过是乾清宫里的一个粗使太监,扫地扫到一半便糊里糊涂的被人吩咐去唤圣上,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是什么样。

  不待永正帝动手,苏培成便气的踢了小太监一脚,骂道:“糊涂,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

  “是!是!”小太监这才像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又要往太医院跑。

  苏培成深怕这糊涂的小太监搞不清状况,连忙再提点一句道: "记得请院判过来。"

  无论晰皇子伤的重不重,还是请院判过来瞧一瞧,才能安心。

  几人匆匆赶到上书房,当永正帝赶到上书房时,不只是他,几位先生,像是张廷玉、林如海,甚至连皇后与和妃、耿嫔和李庶妃全都来了。

  此时所有人也顾不得什么外臣与后妃不得见面的规矩,全都赶过来了,所有人都站在屋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和妃和耿嫔早就哭的很了,皇后虽然没哭,但这眼眶也红的厉害,显然也是被吓的很了。

  而和妃一边哭,一边骂着耿嫔,耿嫔不敢反抗,也是哭的厉害,一见到圣上,耿嫔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扑上去叫道:“圣上,这绝对不关画儿的事情,您要为画儿做主啊!”

  永正帝气的踢了耿嫔一脚,“滚!”

  “圣上!”耿嫔不死心的想要扑上去,“圣上,您要为画儿做主啊!”

  耿嫔哭闹的厉害,那还有半点宫妃雍容华贵的模样,旁人也就算了,但徒画听到耿嫔的哭声那还坐的住,正想去劝耿嫔时,突然……徒晰幽幽开口道:“画皇兄,我劝你不要动。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后果自负时,那阴暗幽冷的语气,听的徒画都忍不住演灵地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动。

  他心下琢磨,徒晰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大,然后发疯了吧?

  徒画惧怕的看了徒听一眼,虽然徒晰面上平静,但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平静,也就越是不正常啊,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别招惹晰皇弟了,万一要是晰皇弟一怒之下,也给他脸上来了一下,岂不是平白便宜徒历了。

  他当下不敢枉动,嘴里碎碎念道:“不动就是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徒晰的脸一眼,嘟嚷道:“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他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孟杰手里怎么突然多了一片碎瓷片,那碎瓷片又是怎么会到了徒晰脸上的?直到现在,他还是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情况。

  李庶妃瞧着只知道哭的儿子,也着实心疼,也轻声道:"圣上,可否让时儿先出来?这……可不关时儿的事啊。”

  人人都知道,时儿因为幼时发烧,烧坏了脑子,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无论徒画和徒晰之间闹些什么,都跟徒时无关,何必要把她儿子牵扯进去呢?

  一想到此处,李庶妃也难得的露出了幽怨之色,对其他几位皇子的生母不满了起来。

  你们几个夺嫡也就算了,何必牵扯到她儿子身上?

  永正帝才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听到徒晰又再次喝道: "所有人不许动。"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几个别小看了我过目不忘之能,要是我发现你们动了一丁点……"

  徒晰没说接下来会怎样,但那阴冷的眼神着实震住了所有人,徒画瞬间立正站好,不敢再动,不

  "不许动呵!听见了啊,全都不许动要准改动了但白己不改动而日还喝乐白己的两个伴读道:但自己不敢动,而且还喝本自己的两个伴读准

  个计动响:听见了啊,主都个计动,要准取动了,

  别怪小爷对你们不客气。”

  和妃泣道:“圣上,你快瞎畔吧,听哥儿说什么都不许旁人靠近,也不许人乱动,说什么都非要等到你来不可。”

  她虽不聪明,也瞧出了一丝不对,但她不想知道晰哥儿跟圣上之间究竟在搞些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伤的重不重。

  永正帝亦是如此,他连忙走进一瞧,只见上书房里一片狼藉,几个孩子或坐或站,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而徒晰站在房间左侧,左手捂住脸,指间隐隐可见一抹蓝地瓷片,手指缝中还渗着鲜血。

  一见徒晰当真受了伤,永正帝一惊,连忙道:“来人,还不快给晰皇子瞧瞧。”

  “是!”院判正想走进去时,听到徒晰喝道:“别动!”

  徒晰深深的将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望过去,又重申道: "所有人都别动,特别你! 徒历!"

  徒历脸色微变,"晰皇弟,我知道你伤了脸正伤心,可你也不该对兄长不敬啊!"

  他虽然是劝慰着,但眼眸间隐隐有种疯狂的得意快感,他倒要看看,徒晰毁了容之后还怎么坐上皇位。

  果然,他才是天选之子,最后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他一个。

  徒晰冷冷的瞪了徒历一眼,“要是你手里没那碎瓷片,或许我还能唤你一声皇兄,不过现在吗……"

  徒晰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兄长!?这种人不配为兄,或着说,不配为人。

  徒历闻言脸色大变,“什么瓷片!这里满地都是瓷片,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徒晰冷笑,“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让人搜一搜你的身就知道了。”

  他吩咐道:“苏公公,麻烦你搜一下徒历的左手!”

  苏培成脸色微沉,二话不说啉的一下到了徒历的身边,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见徒历左手一麻,随即一片薄透的瓷片掉落了下来。

  苏培成捡起一瞧,只见那是一片蓝地黄龙的瓷盘碎片。

  在宫里,份位不同,能用的瓷器,甚至连瓷器的釉色也有所不同,像皇帝用的是里外均黄的黄釉龙纹瓷器,皇后用的是里外黄釉器;皇贵妃用外黄内白釉器;贵妃用黄地绿龙器;嫔妃用蓝地黄龙器。(注一)

  而徒历手上的,正是嫔位上人所用的蓝地黄龙的瓷片,正好和徒晰脸上的一模一样,而且巧的是,这一次耿嫔让人送吃食过来,正是用着这蓝地黄龙的瓷盘呈着。

  一看到这,徒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怒道:"徒历,你他妈的想害我!!!"

  亏他有好吃的还不忘分徒历一口,结果徒历竟然拿他和他母妃作筏子!徒历要害他也就罢了,可再怎么的也不该害他母妃啊!

  徒画气愤之下便想上前揍徒历,不料他腿脚才动,徒晰又喝斥道:"不许动!"

  徒画连忙缩回脚,陪笑道:"不动!不动!我不动!"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肩,此时的徒晰气场比父皇还要凶残,他害怕啊!

  但没一回儿,他又忍不住问道:“晰哥儿,我们啥时能动啊?”

  徒晰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怪不得历史上的丧事王爷能活的好好的,即使在某方面来说他和徒画算不上朋友,但这份痞性的确是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他的脸上在徒历与孟杰身上一转,淡淡道:"等圣上调查清楚就可以动了。"

  徒历脸色阴沉,“徒晰!这里乱成一团,我方才也被牵扯进去了,即使有几片瓷片落到身上了,也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想以此构陷于我,未免太胡涂了。"

  徒晰冷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动?”

  他一反手,露出手指间的蓝地黄龙瓷片,与干干净净的脸蛋,那片瓷片虽然刺伤了他的手,但其实并没伤到他的脸,他只不过是借此发作,好保留犯罪现场罢了。

  徒历脸色一沉,瞪向孟杰的眼神便极为不善。

  徒晰也不管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吩咐道:"去!把地上所有蓝地黄龙瓷片给我捡起来拼回去!”

  只要拼一拼,就知道徒历手上的瓷片是意外落下的?还是故意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