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封号是喜事,特别是在眼下年妃未得封号的情况下,甄妃可说是比年妃隐再高出半阶,这可是以往前所未有的事儿,要是以往,甄妃早让人打赏言里上下了,可是一想到这封号是拿儿子的委曲换回来的,她就着实高兴不起来。

  更让她郁闷的是,今日背叛晰儿的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的李远,想到她差一点亲手把豺狼送到儿子身边,她就一阵害怕,原先她还为了儿子搞出来的什么考试而有些不悦,如今倒是觉得有几分庆幸了。

  幸好儿子搞出了什么考试把李远给刷了下去,这阵子没让李远贴身伺候着,不然要是让李远卖了晰哥儿,又或着直接下狠手害了晰哥儿,这才是后悔莫及。

  唯一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捉到了人,却被永正帝二话不说的直接将李远送到慎刑司里,连话都不让他们多问,分明就是要护着四皇子,一想到此处,甄妃便恨的牙痒痒的。

  甄妃不住直叹道:“要是你父皇昨晚没留宿就好了。”

  可惜五色牡丹太过珍奇,把永正帝也引了过来,要不他们直接先审个清楚明白,看永正帝还怎么帮着四皇子推脱。

  但徒晰却有着不同的想法,那李远身份特殊,如果当真是如青玉铃兰所说的一般,也是位皇子的话,那这事可就大件事了。

  皇子可以像他这样被荣国府收养,甚至差一点做了林家熬婿,只要不影响皇家名声,小小缺点都可以被无视,可堂堂皇子竟然成了太监,失去了子孙根,这可就是大事了。即使是一般人家,家里出了个太监都会让人抬不起头来,更别提是在皇家了。

  再想一下母妃当时二话不说的点了李远做他的贴身太监,莫非这李远是甄家送进宫的?倘若如此,他觉得自己可以洗洗睡了,不用等四皇子再陷害他,永正帝便会先把他母族加妻族再加他自个都一起收拾了。

  徒晰连忙问道:"母妃,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那个李远是怎么到你身边来的?"

  甄妃不乐意道:“那人都被送到慎刑司了,何必再问他的事呢?”

  她自会将李远一家子给收舍掉,这种事情便犯不着让晰哥儿知道了。这也是她做母亲的一份慈心,她宁可满手血腥,也不想脏了儿子的手。

  “母妃!”徒晰正色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李远跟着你多年,说不定早私底下将甄家的暗线握在手里,这事不可不防,还有他是怎么入言的,也得查个清楚,甄家该不会一开始便落入旁人的圈套里了?”

  如果李远当真帮着四皇子,也怪不得四皇子明明被言里这么多的妃嫔嫌弃着,但还能过得如此滋润,甚至还能连络上四王八公,让四王八公帮衬着,说不得这里里外外用的都是甄家的人脉也不一定。

  见徒晰如此紧张,甄妃也知道这事重大,她沉吟道:"圣上登基也不过一年,我自个都入宫未久,掌握住甄家人脉也不过是这小半年的事儿,况且这半年来咱们也没什么动作,李远即使知道,也不过就其中的一部份。”

  虽然只是一小部份,但这些人也算是废了。

  甄妃心疼极了,叹道:"母妃以为你祈福为由,放那些人出宫回乡便是。"

  甄家的人脉大多来自江南一带,江南和京城相隔千里,四皇子又在深宫之中,即使想再利用甄家人脉在宫里做些什么也不可能了。

  再则,甄家人脉大多出自甄家旁系,又或着和甄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知道了这事,也不会再被李远利用。

  徒听也点头同意,虽然这样难免对自身势力有所影响,但壮士断腕,保全自身,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沉吟后又问道:"母妃,这李远该不会是走甄家的门路进宫的吧?"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远当真是被甄家给送进宫的。

  见徒听连连追问,甄妃无奈回道:“李远本就是言里的小太监,只是正巧拜了你甄娘娘做干娘,我见他也算是机灵,又孤身一人,在宫里也没什么背景根基,家里没其他人了,也算是个干净的,便送到你身边来做个贴身太监。”

  她毕竟才刚进宫未久,又无言权,根基不稳,只能先挑了个看似可靠的给儿子,想着要是不适合,换了便是,在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小太监。

  徒晰连忙问道:“甄家曾经送太监进宫吗?”

  甄妃摇了摇头, "咱们甄家也就只能送几个旁枝女进宫,但要安排族中子弟做太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买几个孩子做太监吗……”

  她顿了顿坦承道:“这种断人子孙根的很毒事儿,甄家还做不出来。”

  她们甄家只是在裙带关系上用心,还不至于拿子孙后代来博一博富贵,虽说甄家女入了宫之后,年华少不得被担误了,但再怎么的,也不过是耗上几年的时间,待出言后,甄家自会帮忙安排婚事,总不会让这些女孩没了着落。

  可断人子孙可是结了大仇,即使他们甄家有这份能力,也不敢这样做,再则,像这等子结了仇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帮着甄家办事,是以这些年来,甄家倒是不曾往宫里送太监。

  要不是家里没安排太监,她也不会直接在挑言里没背景根基的小太监,以至于让那李远近身伺候晰哥儿。

  听到此处,徒晰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李远不是甄家弄进来的就好,可李远是怎么入宫的,这事还得再理一理,但说到这事,甄妃也不甚清楚,少不得得唤了甄娘嬷嬷来问一问。

  甄娘娘娘也是到了这时才知道李远竟然敢背叛主子,她当场大怒,“老奴救了他一命,他竟然敢背叛主子!”

  要是主子如四皇子那般是个阴睛不定的性子,李远起了背叛之心倒也说的过去,可明明主子慈善,待人和气,李远竟然舍得背叛主子!?而且还是投向四皇子,这简直是脑子有坑!

  更重要的是当年要不是她在几个恶心人的老太监手上救了李远,这小子还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在宫里做他的太监吗?能有机会近身服侍主子吗?没想到她给了他机会,李远却不珍惜,脚都还没踏稳呢,便出卖主子,像他这样的奴才,死了活该!

  听着甄她嬷嬷不断碎碎骂着,徒听心下暗叹,如果李远当真是那种身份,那无论是谁都会背叛的,越是星子,他越是瞧不过眼,李远的背叛不难理解,他只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星子怎么会成了太监?

  “甄娘娘!”徒晰沉声问道:“你可知道这李远的来历?”

  甄娘娘沉吟了一下,说道:“说起来,李远倒也是个可怜人,听闻他原本京郊的佃农之子,那户佃农也不知怎么的,得罪了主家,一家子被赶了出去,没了生计,他爹娘也是个狠心的,竟然把儿子卖进宫了。”

  这收成不好,卖儿卖女的农户一堆,李远的命虽然苦些,但宫里的那个可怜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李远这事也算不得奇。

  甄妃连忙问道:“当初你送他来时不是说他家里没人了吗?怎么说他是被他爹娘给卖进宫的?”

  这话儿有些不对啊。

  甄娘娘连忙回道:“娘娘,原先他爹娘是把他卖了换些银钱,但他爹娘欠着原来的主家不少银钱,后来被主家追讨,原本卖了他的银钱都被抢了不说,他爹还被活活打死,一家子没了出息,他娘跟他的几个弟妹也跟着活活饿死了。”

  要不是李远全家都没了,和她也算是同病相怜,再见李远待她也算有几分孝心,她也不会收了李远当干儿子,在宫里互相帮衬着。

  徒晰微微沉吟,问道:“李远的主家是那一户?”

  在这年头,因为印子钱而家破人亡的人家着实不少,李远之事发生在贫苦大众的身上也并不稀奇,但仔细一想,则是处处有几分古怪。

  大凡债主,眼里想到的必定是银钱,把人揍一顿出气固然是极好,但直接把人卖到黑煤场里岂不更好?有黑煤场的打手可以帮着接人出气,还不用自个手疼,甚至还可以得一笔银钱,岂不实惠?

  至于李远的母亲和弟妹也被活活饿死,这事就更古怪了,在某方面来说,女子、孩子能卖的去处可比男子还多些,真要饿的很了,卖孩子,自卖自身都是一个出路,以李远的长相观之,他爹娘弟妹想来长相不差(如果真是亲爹娘弟妹),不愁卖不了。

  再不乞讨也能混口饭吃,说句不好听的,在京城一带要被活活锅死可真不容易。一家子死的这么整整齐齐,反倒有几分像是杀人灭口!

  甄娘娘沉吟了一下,“李远虽然没说,但我猜应该是南安郡王府的佃农,那一带的地都是南安郡王家的田地,他那村里十有八九都是南安郡王家里的佃农,想来李远爹娘也不例外。”

  徒晰沉吟一下,“嬷嬷可知道是在那?”

  甄娘娘连忙说了地址,犹豫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过李远那村倒是挨着郎家的地。”

  说起来倒也是极巧,李远出身那村便挨着当年四皇子养母一郎氏一族的田地,说不定,四皇子与李远便是这般扯上了关系也不定。

  徒晰心中暗叹,只怕四皇子和李远的关系比甄如蜜嬉所想的还要深呢。

  且不说徒晰将李远老家的地址默默记下,且等将来再去探查,听着徒晰一直追问着李远身世,甄妃叹道:“我儿犯不着为了小小的一个李远而忧心,咱们该看的是他背后的主子——四皇子!”

  "圣上吕然信着四皇子 但这天下间悠悠之口 那吴这么容易榜往的 到时母妃便

  她眼脸微冷

  让人上折子,怎么也得给我儿讨个公道!"

  正巧她父亲送了幼弟过来给儿子做伴读,父亲的势力虽然是在江南一带,但在京里也有几个故交,大伙一起使力,不信圣上还能继续偏着四皇子。

  甄妃的话尚未说完,徒晰便连忙打断道:“母妃,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儿子的坏话的话,你会做何感想?”

  甄妃想也不想道:“我儿如此聪慧,有什么能让人说嘴的。”

  呃……面对自家母妃的谜之滤镜,徒晰也只能掌尬的揉了揉鼻子,他真的挺怀疑,甄贾两家之间没有亲戚关系吗?有时他还真觉得母妃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贾家人啊,那谜之自信简直是一模一样。

  “儿子只是打个比方。”他顿了顿又道:“儿子知道母妃心疼儿子,但无论是四皇子还是五皇子也一样是圣上的儿子,圣上也会心疼他们的。”

  情理法,情在理法之前,便知道人心之所向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的面对渣爹的偏心,两个都是他儿子,渣爹肯定是希望两个儿子都和和气气。

  再则,见多了现代许多重男轻女,又或着一心求着子女们均贫的父母的例子,像渣爹这般还只是正常操作罢了,当然,一再弄丢儿子这事就不太正常了。

  另外一个他不愿意母妃掺和进去的原因便是李远的身世,在他看来,这李远的身世怕是比四皇子对他动手一事还要来的严重。

  皇家绝对容不下这么大的丑闻,无论是谁知道了,只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甄家在宫里培养这些人脉也不容易,何必让他们白白牺牲呢。

  甄妃见儿子步步后退,着实心疼,“委曲我儿了。”

  徒晰不在意的一笑,他从来都不曾对渣爹有所期待,自然便没有失望,况且有些事儿,也不是渣爹想压就能压得下的。

  他冷冷的瞧着那二株残花,人人都知道,他带了一对五色牡丹进言,而如今却只剩下一株五色牡丹,少不得会有人好奇一二。

  即使圣上有意压下,但当时亲眼睛见李远毁花者不知道有多少,李远那句"徒历"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见,圣上也不可能将储秀宫里的宫人全清除了,这么多人之下,总会有一句、二句流传出去。

  只要这流言一传开,便不是慎刑司的严刑峻法可以压得住的。更别提今日德贵太妃大寿,只要是四品官的官员便可入宫贺寿,这么多的大臣,即使是一人一句,也够四皇子受了。

  徒盼暗暗苦笑,怪不得旁人说这言里是最调/教人的地方,他才进宫多久?便也用起了阴谋诡计起来了。

  但他不是没给过四皇子机会,只要四皇子不动手,这事也就到此为止,可惜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