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妃看着这牡丹屏风和牡丹自鸣钟不寒而燥,要是她拿着这样的东西送到德贵太妃的跟前……甄妃略想一下都忍不住打寒颤,这简直是想要她的命啊!

  屏风和自鸣钟自然不会是自己坏的,必定是有人动手,而且十有八九便是年妃,除了她之外,旁人也不敢这么大胆的拿德贵太妃的寿辰闹事。

  甄妃心下暗恨,说起来,即使甄家在宫里有着多年人脉,但她的储秀言里也不是铁板一块,里头自然有着不少旁的宫里的人,知道的自然远远的打发走了,不知道的就继续不知道了。

  横竖她也没想做什么,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把晰儿养大就好了,那知道就这么一时不经心,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甄妃狠的直骂年妃,虽说好险在德贵太妃大寿前发现了,但眼下离大寿不过几日,这么短的时日要她怎么准备出一份像样的寿礼?

  要是因为寿礼浅薄,自个被嘲笑也就罢了,怕就怕误了晰哥儿认祖归宗的事儿,要是德贵太妃一个不喜,质疑起晰哥儿的身世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这事,她就很不得撕了年妃。

  徒晰沉吟道: "其实母妃库房里还有不少过的去的东西,不如拿其他的替换?"

  这年头玻璃算是一个稀罕物,甄妃的私库里光是玻璃屏风就有二、三架,而且其中还有一架是满床笏屏风。

  满床笏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借喻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注一),端是吉利无比,用在德贵太妃身上更是应景,要是真接送这个也是极好的,何必非得要送什么牡丹屏风呢?

  对此,甄妃也有些无奈,"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不知道德贵太妃喜欢牡丹也就罢了,但如果知道德贵太妃喜欢牡丹,送的礼却是和牡丹无关,反而失礼,还不如规规矩矩的好些。”

  不求出挑,但好歹别惹了德贵太妃的厌恶。

  甄妃连忙让人重新采买,虽说只剩下短短几天,但只要肯花银子,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牡丹屏风也就罢了,牡丹也算不得太过少见的花样,略略寻寻总会有的;至于牡丹自鸣钟就没法子了。

  这一座牡丹自鸣钟是从西洋买来的自鸣钟,再请了巧手的工匠在上头添加牡丹纹饰,这巧手的工匠大多在江南一带,眼下再修是修不了了,只能让人从她的嫁妆里取了一件泥金的百寿图炕屏充数。

  不一会儿,负责采买的宫人便来报说是已经寻了一架牡丹宝石盆景,说是从扬州来的好东西,只不过要价不斐,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甄妃无奈,只能让人开了银箱取银,好歹先买回来再说。

  徒晰再次无奈,别看他母妃贵为妃位,但一年到头的年俸也不过三百两,虽说内务府识趣,一见母妃升了份位,便让人早早送来了今年的份例,不过这一整年的俸碌和赏赐加起来,怕是还不够一次德贵太妃的寿礼呢。

  没想到这东西才当出去没多久,采买的太监又来报,说是这牡丹宝石盆景又涨了,要价七百两银。

  甄妃大怒,“先前不是说五百两银吗?我说刘太监,你们也该适可而止吧。”

  她也知道在言里采买东西是会贵些,毕竟这紫禁城里里外外这么多的太监,那一个会不想分上一点呢,但再贵也是有限啊,一会儿从五百两涨的七百两,不过才回会话的时间便涨了足足四成,这也未免太过了。

  刘太监也有些无奈,恭敬回道:"娘娘,不是咱们想多讨要银子,而是这一次德贵太妃大寿,圣上说是个整寿,便要大办寿宴,邀请四品以上的言员入言随喜,外头不少人都抢着牡丹寿礼呢,买的略略晚些便就买不到了。”

  甄妃喝斥道:“寿宴以往不是都有定律的吗?那有突然这么多人抢寿礼?”

  刘太监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徒晰, 恭敬回道: "以往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员才有福份献寿里, 而如今四品官都能进来了,这不就京里大小官员都在抢寿礼了。"

  说起来,圣上这次会给德贵太妃大摆寿宴,多少也与眼前的晰皇子有关,他也略略听了一些,说是圣上这次要趁机将晰皇子介绍给大家,这才会大摆寿宴。

  “而且这是德贵太妃在新朝的第一个大寿,自然不同。”

  德贵太妃虽然只是贵太妃,但明眼人那个不明白德贵太妃就是隐形的太后,新朝太后的第一个寿辰,谁敢不重视?自然市面上只要跟牡丹沾上边的东西全都卖光了,再加上这次有福份参加寿宴的官员又多,人人攀比之下,牡丹寿礼自然是越发贵了。

  果然,一听到此处,甄妃就不说话了,她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拿我家妆里的慧纹插屏去当,也不用问来报讯了,直接买了便是。”

  这慧纹乃是前朝才女——慧娘所绣的绣品,她不但绣功极好,而且长于绘画,又精于配色,所用的丝线全都是她亲自染色,所绣的图案也是她自个所画,自有韵味,非一般匠工所绣之物能相比,每样传世品只有一件,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而且慧娘早天,十八岁上便就没了,是以传世品不多,甄妃手上这一件可说是她们甄家的镇宅之宝,还是她当年出嫁时奉圣夫人亲自给的添妆,可见其难得了。

  甄妃平时也将这慧纹作品珍而重之,要不是当真急了,旁的大件物品也不好带出宫里当掉,她也不会打这慧纹插品的心思,怎么说好歹把银钱凑到了再说。

  "且慢!"徒晰阻止道:"母妃,也也未免抛费太凶了。"

  一件牡丹的珠宝盆栽便要七百两银子,足足超过甄妃二年的年俸不只,这还只是头一年呢,而且接下来还有好几个大寿,那花销更是海了去,难不成让甄妃好几年都不用吃喝了吗?

  再则,他心下明白,甄妃之所以会送上重礼,还不是为了他,不见旁的妃嫔都是送上自己绣的绣品充数,甄妃要不是为了给他做脸,和往年一般送件绣了牡丹衣裳也就尽够了,横竖这礼重不重也不会影响永正帝睡年妃,讨好德贵太妃也是白讨好,还不如省得银子打点算了。

  甄妃惨白着脸,安抚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暂且过了这一关便是。”

  徒晰沉吟道:“德贵太妃既然喜欢牡丹,何不弄一株真正的牡丹过来?”

  旁的他没有,但鲜花什么的,他倒是种得不少,其中也有不少牡丹。

  甄妃叹道:“一般的牡丹怎好进献出去,况且要说牡丹的名种,也花费也不少,再则这一时之间也弄不到了。”

  真正的名品牡丹可不便宜,况且这鲜活的花卉什么的最是难控制,要是这牡丹在德贵太后的寿宴那一日突然调谢了,这说不定要被责怪,想来想去,还是死物来的好控些。

  徒晰沉吟道: "母妃若是信得过儿子,不如让儿子处理便是。"

  甄妃沉默了一下,“这一般的牡丹怕是不行。”

  她担心儿子随便买一株旁人从山里挖出来的野牡丹充数,像这样的牡丹虽然有野趣,但着实太轻贱了点,要真送这般的贺礼,儿子以后少不得被人说嘴。

  徒晰笑道:"母妃放心,儿子送的绝对是上品牡丹,而且还是一般人未曾见过的牡丹。"

  在徒酬的劝说下,甄妃好不容易才答应徒酬先把他手里的那株牡丹送进宫来再说,倘若不成,哪怕是徒晰反对,她也少不得得当了嫁妆去买珠宝盆栽了。

  徒晰当下允了,当天便连忙直奔林府不提,他先前下苏州的时候也曾经无意间收了一些野生的牡丹,他先前虽然带了不少东西回宫,但更多的东西是直接送给了林妹妹了,其中便包含了好些他辛苦种出来的花花草草。

  毕竟这些花花草草已经在林家生了根,要再移动也怕伤了根茎,还不如留在林家这等,让林妹妹帮着种植便是。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做为植物学家,懂得莳花弄草自然不奇,但不知怎么的,他种出来的花花草草竟然更亲近林妹妹,每次林妹妹来时,总觉得他屋里的花会看起来特别挺拔好看,而且落入林妹妹手里的花草竟然连半点病都没有。

  要知道花卉其实再娇贵也不过,一点子小小的不好便会枯萎生病,即使是像他这般的专家,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但林妹妹照顾花草全靠本能,何时浇水,何时施肥也全凭感觉。

  就酱竟然不见那些花花草草生病,而且越长越茂盛,对于林妹妹绛珠草的威力,徒晰也着实醉了。

  林如海早就得到小太监的通知,亲自带着全家老少亲迎,这一次不只林如海,就连贾敏也带着集玉、惜春在二门外相迎。

  按理来说,这多少有一些不合规矩,但眼下徒晰还小,和巢玉也算是半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即使再无聊的御史也不会拿这事挑事。

  且不说惜春一见到徒晰,便冲上来跑到徒晰的大腿不放,就连黛玉见着徒晰,眼睛都忍不住有些红了。

  她打量着徒晰,轻声道:“瘦了!”

  不口县王 就许林如海和敏也不约而同的占头道 "痴了个只是黑玉,就理林如海和员款也不可向的总共道,要了。

  只有惜春一脸疑惑的望望徒晰,然后小手再比画了一下,为什么她觉得环哥哥胖了呢?而且是胖很多啊!r />

  徒晰:莫非这世上除了奶奶/妈妈觉得你瘦之外,还有一个老婆觉得你瘦吗?

  不过……面对林家一家三口不打折的关心,徒晰不得不说舒服多了。

  说实话,虽然才回到宫里不过短短一个月,用的心眼子可比往年要多的多,即使是徒晰先前有了几分心里准备也觉得心累,还不如林家能让他安心呢。

  难得见到贾敏和林妹妹,徒0析少不得得问一下两人的情况,他最最担心的莫过于贾敏了,虽说有他的龙气可供养林妹妹,但他和林妹妹毕竟未正式成婚,就怕到最后还是要用林家福运供养,如此一来,贾敏怕是难逃一死。

  好在贾敏虽然脸色暗淡,但先前的死气尽去,脸色之所以会这么难看,多少还是和贾母有关了。

  虽然贾赦将贾母给关在家庙之中,但贾母岂是个会安份的人,再见贾敏待她仍有母女之情,时时探望,少不得每每让贾敏想办法救她出去,但贾母罪证确凿,又跟皇家有关,贾敏那敢说话,况且贾赦也不一定会应。

  母女俩没少为了这事争吵,贾母更是直斥贾敏为不孝女,这次数一多,贾敏的脸色能好才怪。

  听到此处,徒晰沉默不语,贾敏虽然是在抱怨,但也是想看看他的意思,看看能否原谅贾母,要是连他都发了话,贾赦再不甘愿,少不得也得松松手,放贾母一马。

  徒晰沉默了一下,直言道:“姑姑,我觉得老太太在家庙里虽然清苦,但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去处了,家庙再怎么的,也总是比天牢好些。”

  贾敏脸色微变,“可老太太她终究……”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正何以立天下,老太太毕竟是错了。"

  且不说贾母不是真心养他的,即使贾母养了他一把,也掩盖不了她犯法的事实,要是他们放过贾母,以后旁人都认为拐卖孩子罪不重的话,该怎么办?

  做为皇室中人,不可任性,任何细微的举动,影响到的可说是千千万万的人,要不是贾母和永正帝先前的交易,说不得永正帝早早赐死贾母了。

  贾敏脸色灰白,嘴唇微动,终究没再说些什么了。

  一家子略略述了述别后事,徒晰这才不好意思的跟黛玉提了提要把他先前送给林妹妹的牡丹拿走的事儿。

  说到这事时,徒盼的小脸都是红的,说起来真真不好意思,先前送人的礼竟然要拿回去,这事像话吗?

  可不拿回去又不行,总不好让甄妃为了他连嫁妆都变卖了。

  说起来,徒晰华竟有记忆起就在甄妃的肚子里,既是胎穿,他也是真心把甄妃当成自己母亲的,但无论是什么穿,他都不愿意让甄妃为了他连嫁妆都没了。

  这一次当了嫁妆,那下次呢?他心下明白,甄妃并不受宠,什么额外的赏赐是没有的,至于甄家吗……虽然甄家好似无条件的供应着甄妃,但大伙心里明白,甄家不可能毫无所求。

  到时候必定会从他身上讨回来,说不得还会逼他纳个甄家女为侧妃,是以思来想去,徒晰觉得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提到德贵太妃寿辰这事,林如海沉吟道:“这有什么,你且把我给你准备的寿礼拿回去便是。”

  在知道圣上有意在德贵太妃的大寿上正式介绍晰哥儿后,他便让人预先准备好晰哥儿的寿礼,虽说甄妃贵为妃嫔,应当有自己的门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如海还是先把礼给备好,没想到当真有用上的一天。

  林如海吩咐下去,底下人马上便将寿礼送来,竟然是一尊足足有一臂高的牡丹玉雕,用的又是极难得的红芙蓉石,在如脂膏般的白英蓉底上呈现片片红瓣,艳若牡丹,又如桃红珠砂。

  扬州以玉雕出名,这一尊牡丹玉雕竟被雕的栩栩如生,可比先前刘太监所推荐的牡丹珠宝盆栽不知要好上多少,如果说先前的牡丹珠宝盆栽只让人觉得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的话,那这一株牡丹玉雕却只让人觉得雅了。

  林如海大方道:"你且拿去便是,即是一家人也不必跟我客气。"

  他最最欣赏徒晰的,便是这孩子从来不扭捏,真真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东西用了就用了,从来不会畏畏缩缩。

  徒酬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算了道:"姑父,这牡丹巧雕好是好,但我不能拿回去。"

  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冷声问道:“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徒晰略略将甄妃先前备好的寿礼被毁的事情说了,未了又道:"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这么好的牡丹巧雕如果进了宫,只怕在送到德贵太妃的跟前之前,又会被毁了。”

  林如海沉默了一下,"可这鲜花,怕是更容易被人做手脚。"

  先不说徒晰先前托给第玉的这几株牡丹算不得名品,再则,越是新鲜的东西越不好进宫,一个不好,便会被毁的撤底。

  徒晰神秘一笑,“我自有办法。”

  那人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摸到青玉铃兰的空间里吗?

  况且他也想趁着这次机会,把储秀宫里的探子给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