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完总是沉默,眼里流露出深深的难过。
水一方不同,她也触动,但她更多的是在观察的过程中尽力相助,回到学堂后便埋头写下策论文章,有设问有解答,条理分明拆解清晰,提出的也都是踏实可行的办法。她拿给先生看,先生批驳她多事,现在当以考试,做官为主。
水一方又拿给我看,我笑着为她揉一揉在闹市中被撞到的肩膀。
我知她志在朝堂,心怀万民。我愿她一展锋芒,振翅高飞。
那时候我们四人青春磅礴,风华正茂。
那时候多好。
手镯
此时天已黯淡,日落月升。水雨月觉得潮浪的拍打就像大海的呼吸。
我听见月亮,风,和星辰。
我也在其中听见你的声音。
暮城雪自袖袋中取出一只小盒子。水雨月发觉这人很喜欢把东西装在盒子里,像是这样便足够安全,并能显得足够重要一样。她却不知,暮城雪丢失过很多珍贵的东西,所以常常对自己手里的东西没有安全感。
她打开盒盖,又看了水雨月一眼,而后递到她面前,慢慢展开掌心,露出里面的东西。
水雨月心脏倏忽一烫。
盒子里面盛着一对银色的手镯。
小王女显得有些局促,又看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此物乃是我让京中名匠所造,不知你是否喜欢,还望你莫要嫌弃......”
水雨月喉咙哽得厉害,一时不能说话,将镯子捧起来看了又看。看一眼,唇边弯一下,再看一眼,眼角也弯一下。
“殿下为何突然送我这个?”水雨月咽了咽喉咙,闷着声音问。
暮城雪敛眸的样子在此时都显得很温柔。
“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的生辰?”
生辰么?
水雨月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
没想到这人却帮她记着。
那对镯子好像两弯银月亮绕在她手腕上,其上华光流照,熠熠生辉。水雨月伸手摩挲,柔滑的花纹一一贴过指纹。晕头转向的欢喜涌上水雨月心头,她不敢相信似的再次问:“送我了?”
“自然。”
水雨月睫毛颤得厉害,低着头问:“殿下可知道,镯子不可轻易送与女子的。”
暮城雪却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在古时候,镯子乃是恋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互相爱恋着的人会用手镯来表达爱意。
你送与我,便代表着一生一世,长长久久,唯爱我一人。
我若收下,便是答允了你的心意。
水雨月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反反复复地拨弄着那对手镯:“你......你为什么对我这许多好......”
暮城雪也望着镯子,声音柔和:“因为我想。”
“可你知道,我是个青楼里的......”水雨月冲口而出,仿佛想让这人后悔一样。
清冷的夜空逸散微芒,深旷的海面涤荡星光。
“没关系。”暮城雪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你的身份,你做过的事。我爱你,我接受所有的你。
天色更加深暗,月亮又往上升了几寸,终于点亮了灯笼。
汹涌的情感冲遍全身,一遍遍击溃坚固的铠甲。水雨月的声音有点抖,像风里摇摇欲坠的花。她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殿下带那个面具了吗?”
暮城雪不解,但还是拿了出来。是子衿坚持要带着,说是万无一失,她便带了来。
水雨月指尖轻抚着面具上凸出来的金色花纹,将它轻轻覆在暮城雪脸上。她眼眶烧得发疼,感觉眼睑要盛不住那一窝滚烫,就要淌下泪来了。
大海缄默了呼吸,温柔地摇着波浪,清浅一荡星光。
水雨月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两片颤抖的唇吻上了面具的唇。
这个位置下面该是她悄悄瞧了许多次的唇珠。
冰冷的面具贴在暮城雪脸上,有气息轻轻压下来,暮城雪全身蓦地一颤。
水雨月的吻稍长,也短,不过大海一次呼吸。她睁眼慢慢离开,暮城雪却摘下面具,抬手猛地将她捞了回来。
“殿——”水雨月睁大了眼。
暮城雪半敛着眸,睫毛的阴影罩得瞳色发暗。王女不容拒绝地捧起她的脸,低头贴上了姑娘犹自滚烫的唇。
水雨月的唇柔软,胜过冠芳斋里刚出炉的桂花糕,糯米糍,豌豆黄。
她味道也甜美,像水榭里甘美的酒液。
暮城雪稍稍松开,淡色的唇上犹自沾着斑驳的胭脂,明艳地衬着那张脸的冷白。她再次靠近,轻轻吻开水雨月的唇缝,慢慢含住了一片上唇,唇珠上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