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万人迷也会弄丢小狗吗?>第64章 哥哥

  暴雪下的琉森, 一切都看不大真切。

  红棕色的三角形山墙屋顶,盖着厚厚的雪,仿佛银白色的绒毯;屋内透出的温暖灯光, 微微发亮。

  风声呼啸而过,却没能将树上的积雪吹下, 倒是吹来了教堂的低沉钟声和男人带着颤抖的呼喊——“司玉!”

  “司玉。”齐恒也唤了他。

  “嗯?”

  司玉抬起头, 却只看见突然出现的热可可。

  齐恒伸出手臂,挡住了司玉视线。

  他语气平静道:“太冷了,上车。”

  “可是, 胡萝卜……”

  “我全都买给你。”

  说完,齐恒一把揽住司玉的肩膀, 往车上走去。

  同时,他回头对店家说:“Oi, esse cara ta dando em cima do meu parceiro. Voce pode me dar uma forca com ele Valeu!”

  此话一出,店家愣住了,回过神后,拿起棍子拦住了疾步跑来的男人。

  可似乎, 并不需要怎么阻拦,混血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 便如同被钉在原地般, 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男人是我伴侣的跟踪狂, 请帮我拦住他!”

  伴侣?

  伴侣?

  伴侣?

  贺云站在风雪中, 从火车站一路狂奔而来的急促心跳,原本需要大口呼吸来缓解。

  但此时,他微张着嘴, 却连最简单的呼吸都不做到。

  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疼得要命, 似乎下一秒就会因疼痛而碎裂。

  他找了司玉一年零六个月,终于在因暴雪而停留的小城上见到司玉,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却足以让他顶着风雪追车而来。

  可是,可是……怎么就成为别人口中的「伴侣」呢?

  宝宝不是在等我吗?

  一年零六个月的思恋和苦苦找寻,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男人抱上车吗?

  他,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

  贺云瞪大双眼,睫毛在不停微颤。

  手持木棍的店主,见他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将目光移向了启动的黑色车辆。

  司玉不明白齐恒反常的举动,抱着一筐胡萝卜,呆呆坐在车后座。

  齐恒不仅把他塞进了后座,还没等暖车就启动了车辆。

  “发生什么事了?”

  伴随着低低的引擎声,早些时候袭遍司玉全身的莫名心悸,卷土重来。

  “没事,我们回去。”

  齐恒说得镇定,但他不停捏紧方向盘的手指,已经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那个男人,活在司玉记忆最深处和每次哭泣时呼喊的男人,出现了。

  “贺云……”

  齐恒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后视镜中,脸色苍白的司玉。

  功亏一篑,这么下去,只会功亏一篑。

  齐恒猛踩油门,想要带着司玉离开这个暴雪之夜。

  而有人,却想要将司玉留下来,或者说将司玉带走,带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司玉!”

  贺云快步冲到车旁,一手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另一手不停拍打着车窗。

  “司玉司玉,宝宝!”他的声音除了急促,还有因委屈而无法压制的颤抖

  车窗里的司玉,终于扭头看向了他。

  可是,司玉看他的目光却是那么陌生,带着冷漠和疑惑的陌生。

  此刻,贺云仿佛被人用铁棍,在后脑勺和膝窝处结结实实打了下去。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跨海大桥,司玉默不作声离开他的暴雨清晨。

  他的双腿被这个眼神折断,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挪动半分。

  司玉,司玉不想见我。

  和当初一样,要走的人一直都是司玉,而不是将他带走的沈回,或是此时在车上的男人。

  贺云崩溃了。

  他在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饱受折磨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崩溃。

  古老的瑞士小城,只剩下苍茫白雪和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看着那辆车,再一次看着司玉坐在车里,离开他的视线、他的世界。

  “司玉!!!”

  贺云再也跑不动了,双膝直直地在雪地砸落。

  与此同时,司玉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贺云,是贺云来接我回家了吗?”

  他忽然坐直身体,不等驾驶座的人回答,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推开被上锁的车门。

  “开门,开门!贺云,贺云来接我了,我要,我要找贺云,我要贺云!贺云!”

  齐恒深深呼吸,不敢再看后视镜。

  在过去的一年零六个月里,司玉从未像今天这样。

  他的情绪崩溃是如此轻松,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便已经足够。

  齐恒面无表情地踩着油门,试图也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风雪太大,怎么也看不清前路。

  -

  齐恒挨了处罚。

  如果只是将司玉带出院,他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司玉回来的时候,几乎将偌大庄园的所有医护都惊动。

  他的哭嚎撕心裂肺,还想要用双臂和双腿,在人墙中破开一条路。

  不得已用了药剂和物理手段,才将他控制住。

  齐恒停职在家待了一个礼拜,最后,也是因为司玉,才得以提前结束停薪留职。

  司玉不肯睡觉,也不肯吃东西。

  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会扒掉手背上的针头,随后,就那么躺在床上看着房门。

  “怎么还没来……”

  司玉说话的声音轻得已经没人能听见。

  但这句话他说了太多次,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以为司玉在问齐恒,也只有被唤回的齐恒明白,他等的人是谁。

  “司玉。”齐恒走到床边,看着侧躺流泪的人,“你病得太重了。”

  司玉的眼泪,在他高挺的山根处汇成晶莹剔透的湖泊,倒映出他无神的眼睛。

  “我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你。”齐恒伸手关掉床头的落地灯,“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护工,你应该会喜欢他。”

  齐恒起身离开的动作很轻,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更轻,但司玉还是听见了。

  他还听见了脚步声,他一直在等的脚步声。

  司玉缓缓眨眼,想要起身凑近看是谁。

  很快,一双微微冰凉的手掌,捏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那双手,紧紧握住了他无力垂在床沿的手指。

  司玉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不悦。

  他只想要永远留住此刻,还有,想要看看床边的人是谁。

  “你是谁?”

  司玉问。

  来人没有说话,握住他的手却愈发用力。

  “你是谁?”

  司玉又问。

  “我……”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颤抖,“我是,我是来照顾你的人。”

  深夜寂静,司玉听见贴着枕头的耳朵里,传来了心跳声。

  是他的,也好像是与自己十指紧扣男人的。

  “你,你可以抱我吗?”

  司玉突兀地请求,没有让男人立即同意。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放上了柔软的脸颊,滚烫的泪水轻轻流过。

  男人好像比他还能哭,哭了很久很久,才起身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躺到了他身后,轻轻抱住了自己。

  黑暗里,司玉什么也看不见,更看不见他身后的男人。

  可是,这个拥抱却让他无比安心。

  “你可以,再抱紧一点吗?”

  司玉察觉到搂着自己腰间的手臂,瞬间紧了几分。

  但很快,男人又松开了些。

  “太瘦了,怎么,怎么这么瘦……”

  男人的呜咽声不大,却令司玉心碎。

  “别哭了,听你哭……”司玉想要勾勾他的手指安慰,但光是说话,已经耗光了他的所有力气,“我也想哭。”

  哭泣声停止了。

  男人埋在司玉的颈窝里,宽大的肩膀不住抖动。

  小床上的蓬松被褥里,他们像是被遗落在角落的拼图,终于在此刻被找回,紧紧地嵌入彼此身体。

  窗外风雪依旧,房间里却温暖如点着壁炉篝火。

  司玉睡着了,一年零六个月,他第一次没有在梦里哭。

  他每晚都会梦见贺云,梦见他忘了自己。

  会忘了我吗?

  见不到我,会忘了我吗?

  可是我真的要死掉了,想到曾经不断伤害你的我,我真的要死掉了。

  贺云,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求求你爱我。

  “我爱你。”

  梦里,司玉听见了贺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司玉,我爱你。”

  司玉睡着了,一年零六个月,他第一次没有在梦里哭。

  -

  司玉的房间很大,小书房就在床尾正对的圆形小拱门。

  上面挂着蓝白色的珠帘,是他做治疗时,一颗颗亲手穿的,风吹来,还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齐恒快步走到书桌旁,伸手将沾上雪花的窗户关紧。

  “还在下雪。”齐恒皱起眉,“不能开窗。”

  他扭头看司玉,却发现他撑着脸,目光不移地看着窗外。

  “他什么时候来?”

  齐恒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慢悠悠端来椅子坐下。

  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做出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忍再从同事的「情报」中,看见司玉宛如游魂的模样;又实在是无法知晓,将人带到司玉面前,会发生什么。

  但是,那个男人实在是诡计多端。

  昨日,在他走进玄关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别墅的灯开得极亮,家里的佣人在客厅站列两排,围着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

  其中两个是齐恒父母,另一人是在电视上常见的日内瓦「大人物」,还有一个前晚围堵自己的男人。

  齐恒沉着脸,慢慢脱着外套,朝着沙发走去。

  混血男人没了初见时在雪夜街头的狼狈,只有和「大人物」对视谈笑的从容。

  不得不说,他长相极为英俊,哪怕大多时候都冷着脸,像是从雪中走来那般。

  但依旧比司玉画纸上画出的、自己从社交平台上搜索的,还要英姿勃勃,气质不凡。

  他同大人物说话时,微微弯着嘴角,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冰冷无比。

  齐恒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前一晚,贺云还按着他的肩,将他逼到墙角质问。

  “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心理医生,会带着病人去逛果蔬店。”

  贺云咬牙切齿地问出了这句话。

  “难道不觉得,你和司玉走得太近了吗?”

  齐恒试图说着自己的治疗方案,却好像并没有令贺云完全信服。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对司玉在过去一年多来的体贴入微,到底藏了多少私心。

  但此时,这一切都不再重要,毕竟,贺云已经拿到了走近司玉身旁的入场券——

  「护工证」

  真实的入场券。

  ……

  齐恒眨了眨眼,回过神,明知故问道:“你在问谁?”

  司玉先是一愣,张开嘴巴,却说不上来。

  “我,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知道了。”

  司玉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追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他是照顾你的夜间护工,白天并不是他上班的时间,所以你不用等他。”

  闻言,司玉双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

  他低低“哦”了一声,继续趴在乳白色的阅读支架上,呆呆望着窗外。

  “很想他。”司玉说,“想见他。”

  齐恒垂下眼,想要拍一拍他耷拉的脑袋,却在最后忍住,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幕降临,雪夜里的星星那么多,却还是孤零零。

  司玉还坐在书桌前。

  “他怎么还没有来……”

  司玉叹息声刚落,身后就响起了推门声。

  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奔去。

  他好像忘记了这是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却无比相信对方会在黑暗中接住自己。

  所有的直觉都是正确的,那个男人接住了司玉。

  他的肩膀是那么宽厚;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他的掌心是那么滚烫。

  司玉在暖气房里,只穿了单薄的短裤,露在外面的大腿肌肤,被他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着,烫得司玉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怎么才来?”司玉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背,“我好想你。”

  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只「见」过一次,但司玉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贺云心软得几乎就要忍不住将他抱紧身体里。

  “我也是,很想你。”

  窗外投入的月光下,司玉的雪白肌肤,在他的用力摩挲的虎口处溢出,处处都令他爱不释手。

  “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坐在床边,司玉依旧张开双腿,挂在他的腰间、坐在他的腿上。

  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害怕会令司玉失控,从而让他被「赶走」。

  但他实在是太想司玉了,哪怕在此刻,也还在用鼻尖不停地蹭着司玉的脖颈。

  “你没有名字吗?”

  司玉抱着埋在他脖间的脑袋,手指穿过发丝,轻轻压着,像是在鼓励他继续那般。

  贺云顺从地贴得更紧了,开始用更柔软的嘴唇替代鼻尖。

  司玉的肌肤凉凉的,细腻如羊脂玉,让他不敢太用力吸吮,只敢用嘴唇一点点亲吻。

  贺云在忍耐着,但坐在他怀里的司玉,好像不想放过他。

  司玉软绵绵地靠坐在他怀里,塌着腰,看着没什么力气,却不停蹭着、哼着。

  月色也缠绵,照得贺云往他后腰探去的手指,也少了几分犹豫不决地颤抖。

  贺云捧起司玉的脸,准备吻下——

  忽然,司玉眨着眼,喊了他一声。

  贺云停在司玉唇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叫我什么?”

  月光温柔,司玉轻声呼喊更温柔。

  “哥哥。”司玉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