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苏兰毓去烧水泡茶,云怀瑾与白苏牧坐在院中的小石桌前,手里拿着白苏牧自制的香胰子和香水。

  那香胰子外形简单,就是个方形。

  胰子本身的颜色是暗暗的棕红色,云怀瑾闻了一下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异味。云怀瑾将胰子放下,又拿起手边的小瓷瓶,打开之后,他先是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后又觉得像松木。

  整体的味道有一股冷感,似乎闻到了薄荷的味道。在已经炎热起来的天气中,给人带来一丝的凉爽。

  这香味多变,融合的极好。不刺鼻,清冽温和,云怀瑾很喜欢这个味道。

  白苏牧有些紧张的坐在云怀瑾的对面,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东家会看上他弄的香胰子还有花香水。

  更不敢想,东家竟然还要与他谈合作。

  白苏牧还在恍惚着,云怀瑾对那香水是爱不释手,他如获宝物,笑道:“苏牧,这个我很喜欢,你做的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的调香能力,要是在现代,那定是顶级调香师。

  白苏牧听着云怀瑾的话,更加的失神。

  他这样的人,做出来的东西,除了亲人外,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都觉得不吉利,怕因此被诅咒,沾染怪病。

  东家竟然说喜欢。

  白苏牧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喜悦之情无法压制,胸腔处满满胀胀的,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东家,我那还有好多,我都拿来给东家。”

  不等云怀瑾说话,白苏牧就小跑着去了屋里。

  苏兰毓端着茶水过来,看着儿子脸上的笑,眼眶微微的湿润。

  她将茶水放在石桌上,“东家谢谢你,苏牧他自从来了庄子后,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平时在家里,他都说不了两句话。”

  云怀瑾能理解白苏牧的心情,之前家中困苦,但他能为这个家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今,家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家里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他却是家里唯一一个,无事可做的人。

  时间久了,难免就会生出自己是个“没用之人”的情绪。

  被这样的情绪裹挟,白苏牧又异于常人,遭受的白眼非议更多。他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尽力的保持着平和,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很了不起。

  白苏牧很快就端着个木盒子过来,里面放着二十来瓶的香水。

  云怀瑾一一闻去,不时的还与白苏牧交谈询问。闻到心仪喜欢的,也不吝表达喜爱之情。

  白苏牧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他对自己熟识的东西,侃侃而谈,眼中都带着耀眼的光,非常的吸引人,很漂亮。

  谈及为何会想到做香水,白苏牧对云怀瑾说因为无法出门,他之前在大枣村的时候,就喜欢往山里跑。

  山里没什么人,他经常去采草药,让家里人拿出去卖。

  经常会在山里待很久,观察着山中各种的植物。

  嗅觉好,能够闻到常人闻不到的香气,同时还能将这些香气合起来,弄出另一种好闻的香气。这混合后的香气彼此融合,不喧宾夺主,除了自身的认知努力以外,也需要天赋。

  白苏牧二者皆占。

  也是因为一人在家中实在是太闷,又知道苏兰毓提香的秘方,便想着将一些花卉植物的香气提取再混合。

  一来二去,就弄出了许多香水。

  每一种香水,白苏牧都做了详细的数据记录。云怀瑾在确认白苏牧愿意合作的情况下,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是与苏兰毓一样,带着一队人手,他做领头的管事,专门制作香水。

  一个是只卖配方,由苏兰毓的爽肤水工坊分一个分支出来。

  毕竟提香的过程是差不多的,只是配比不同。

  前者需要见人,按月拿钱。后者不需要见人,一张方子,一份钱。

  白苏牧不出所料的选择了后者,云怀瑾与其定了契约。

  一张香水配方,云怀瑾是开价百两。不过需要白苏牧写的再详细一些,还需要在统一的容器上标上每种花液的用量刻度。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超灵敏的嗅觉,光靠着闻味道,就可以判断加多少量的花液。

  白苏牧对此没有异议,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花香水配方能卖这么多的银子。

  起初白苏牧还说全都送给云怀瑾,给云怀瑾吓的连忙摆手,“要是不要钱的话,我可不能要。”

  苏兰毓知道自己儿子,她能明白,为何白苏牧想要将方子送给东家。这孩子从小就是人家对他一分好,他就想千百倍的对人家好。

  对于云怀瑾的拒绝,白苏牧心中有些可惜。但也很快就调整过来,既然东家需要这些配方,那他以后就多多的钻研。

  与白苏牧签好了契约,天色不早,云怀瑾没有再留,带上白苏牧一定要给他的那一大木盒的香水,回了相府。

  到相府之后,云怀瑾选了几瓶适合崔慎的,将它们放在另外的漆器盒子里,等崔慎回来的时候给他送去。

  昨日江州那边送来的米面到了,今日江州送来的书信也到了。

  云怀瑾等崔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了书信。

  每次收到江州府来信,都是一大摞。各个管事,铺子掌柜,还有庄子里的张叔,所有人的信,都是统一送来的。有时候,还有林县令与赵知府的信。

  最先看的是周海草的信件,他离开江州府的时候,周海草的销售部经过近一年的调整和学习后,再次开始了往外销售的路。

  依旧是由方三爷安排镖局的镖师带队护着,去了更北面的地方。

  南方的市场已经被当地的富商们占领,他们自己有船,直接去丰水县购买的货。

  北面市场是空白,按着周海草一直以来的信件来看,刚开始去的时候,也是处处碰壁。

  哪怕用了先吃后买的方法,那些有能力买下瑾初农庄货物的大商户们,在明知道货物上乘的情况下,依旧一致对外的冷处理。

  他们这样做,是想要逼着周海草压价。

  周海草也看了出来,他当然不会同意。在一番僵持拉扯后,周海草直接放弃了大商户。将货全部打散,分给了一众小商户。

  那些商户虽小,可聚集起来的量也十分的客观。

  知道计策失败的大商户们气的不行,转头找周海草的麻烦。方三爷知道北面民风彪悍,去北面的时候,他都是亲自带队。

  以前他走镖,因为受同行排挤打压,只有北面凶险的镖才轮得到他。

  时间长了,他在北面一带,也认识不少江湖中人。

  方三爷到了地方就去见了地头蛇,大商户们找人下黑手,找的还是方三爷结交的那位。消息刚传下去,方三爷和周海草就知道了。

  最后大商户们自然是没有得手,周海草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不少庄子里的吃食给那地头蛇。

  后面端午佳节,周海草还专门叫人送了节礼过去。被人记在心上,而不是用过就忘,叫那地头蛇心里舒服的不行。

  周海草在人际关系上的维护,也让那些买了瑾初农庄货物的小商户们得到了一些保护。

  至少他们不用担心会有小偷专门偷他们的东西。

  这次周海草写信过来,是想征求云怀瑾的意见,要往更北面走。

  短短时间,周海草已经将生意铺完了一整个州府。云怀瑾看着信,提笔先是赞赏肯定。后面就是让周海草放手去做。

  既然要往更北面走,方三爷手底下的镖师怕是不够。

  拆开方三爷的信件时,果然方三爷就在信里说了这件事。

  不过方三爷没说要招镖师,而是说招护卫。

  他的镖局有那些兄弟就足够了,方三爷也无意再扩大镖局。

  以瑾初农庄的名义招护卫的话,来的人也会更多一些。

  云怀瑾回了信让方三爷负责招人,详细的要求与待遇云怀瑾也写的清楚。这次招人数量云怀瑾定的挺多,既然招了,就干脆多招一些,反正都用的上。

  正好大山在相府里跟着暗卫们学的挺多,到时候让大山回去一趟,教教那些新来的。

  张叔的信倒是让云怀瑾有些惊喜,之前庄子下的村子秋收,听张叔说那些村子自己种的粮食也丰产了。云怀瑾那时候还让张木桥弄了一些过来尝尝味道,发现味道也不错。

  云怀瑾为了看看是不是附近有灵泉水浇灌的地,那属于灵泉水里面的灵气也会逸散到其他的地方,因此专门辟出一块地,让张木桥让人浇灌井水。

  那井水里面,是没有任何灵泉水的。

  张木桥在信中详细的说了那块地上面的庄稼状态,听描述,庄稼不比庄子里其他的地里长的好。

  但是与其他庄子里的地相比,上面种的庄稼长势还是非常喜人的。

  张木桥还看了庄子下村民地里的庄稼,长得也是极好。今年一定会是比去年还要好的丰收。

  这些张木桥全都写在信里告诉了云怀瑾,他仔细的通读一遍后,想到之前在灵泉空间里,以灵魂的状态再次见到了天道的时候。

  那时候天道说了一个词,“灵气复苏”。

  天道说的很快,他想追问,对方又刻意的转移话题。

  而且天道告诉他,只要他活着,灵泉空间里的灵泉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祂也总是在暗示着,多用这些灵泉水。

  现在也不难看出,灵泉水浇灌后,里面的灵气不仅不会消失,甚至还会蔓延开。

  就是蔓延的速度不快。

  一一回了信后,崔慎也回来了。

  他换了常服,进了云怀瑾的屋中。

  这次回雍京来,云初就没有再与云怀瑾睡在一间屋里。

  云初怕黑,晚上的时候,都会留着一盏夜灯。加上云初和云风的房间相邻,有点风吹草动,云风那边就能听见声音,会第一时间过去。

  澄玉院中也有许多的暗卫守着,云初五感变强后,有时候能感觉到。在有足够多的安全感下,他也不再惧怕一个人睡觉。

  崔慎熟门熟路的走到外间的小榻,站在云怀瑾身侧,低头看他将最后一封信装好。

  “今日换了熏香?”

  “不是熏香是香水,你坐下等我一下。”

  云怀瑾起身,拿着装了香水的漆器盒子。

  把盒子放在小桌上,云怀瑾打开盒子,“这里的就是香水。”

  崔慎从里面挑了个白瓷瓶,“这与你身上的是一个味道,我喜欢。怎么用?”

  云怀瑾闻言接过崔慎手里的白瓷瓶,“我帮你弄吧。”

  他找来自己之前搓的棉球,放在瓶口后,将瓶口翻转过来,又快速的放正。

  棉球一面浸上了香水,云怀瑾捏着尚且干燥的那一端,拉过崔慎的双手,在他的手腕处涂抹。

  “你将手腕再放在耳后揉一揉,让耳后也沾上香气。”

  崔慎眼中含笑的看向云怀瑾,“耳后哪里?你在我的身上指出来。”

  云怀瑾松开崔慎的手,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弯腰伸手,“就是这……啊……”

  在云怀瑾的手触碰到崔慎耳后的位置时,手腕被崔慎抓住,往下一带,整个人跌坐在崔慎的腿上。

  云怀瑾因突如其来的拉扯,低呼一声。他的手腕被崔慎死死的扣住,人被崔慎紧抱于怀中。鼻息间全是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有隐约的薄荷香气。

  崔慎低头看着刚刚回神的云怀瑾,不等他说话,便低头吻住柔软唇瓣。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升高,清爽的薄荷香也被升温的空气搅的粘稠起来。

  云怀瑾修长的指节虚虚的握着,耳尖脖颈,一片的粉意。

  “嘶……”

  崔慎突然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委屈,“怀瑾,你咬我做什么?”

  云怀瑾的眼眸中似有水雾,他微微张着嘴,唇色红艳。声音有些哑,“我喘不过气来了,不是教了你好多遍,接吻不能太久吗?”

  崔慎放在云怀瑾脑后的手往下移了一些,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后颈。

  “是我太笨,你再多教教我?”

  云怀瑾才不信他的话,“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亲你。”崔慎抵着云怀瑾的鼻尖,轻声问他,“我还可以再亲你吗?”

  云怀瑾被这番询问弄的面红耳赤,他总觉得自己被蛊惑了,脑袋都懵懵的。

  “那你轻一点,不要太久。上次太久,嘴巴红的厉害。宋婶婶都盯着我看了好几次。”

  崔慎没有出声回答,只有绵长的亲吻。

  ……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冰成了紧俏货。

  为了降暑气,私塾里面也摆了好几个冰盆。

  休息的时候,郁文贴着冰盆蹲了好一会,云初拉了他一下,“别贪凉,再给冻着了。”

  “没事。”郁文不愿意起来,还想将脸往冰上贴一贴。

  怕弄的一脸水,郁文最后没有这么做,而是将手放在了冰块上。

  他看向云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道:“云初,你家里有多余的冰卖给我吗?”

  “我家有冰啊。”说完云初觉得不太对劲,他有些疑惑道:“郁府没有修建冰库吗?”

  见郁文低头,云初想到应该是郁家出了什么事,他说道:“你什么时候要?要多少?我回去和阿父说。”

  郁文兀自纠结了一会后,起身坐回了座位。

  他压低声音对云初说:“和你说也没什么,哎,这事还是怪我那天没控制住脾气,上前打了郁槐。”

  云初静静地听着郁文说了缘由。

  原来在郁文生辰礼那天晚上,他的娘亲因为他与郁家闹翻了。

  从那天开始,郁家的一切事物,顾愫心都不再管。同样的,郁家的所有东西,顾愫心和郁文都不可以再使用。

  就连厨子做饭菜,顾愫心和郁文要吃,都得花钱去买。

  不买就没得吃,顾愫心气的直接在酒楼订餐。

  不过郁家没有做的太绝,她和郁文住的院子,郁家没有说要钱。

  除此之外,一切的吃穿用度,都不能拿郁家的。

  现在天气热,要用到冰了。

  自然也没有顾愫心和郁文的用度,顾愫心没多说什么,直接花钱去买。谁知道雍京城内的冰铺知道是郁家要买冰,都说没冰。

  有的甚至连借口都不找,有冰也不卖。

  顾愫心知道这是郁延续背地里使的手段,雍京城内的冰铺背后的主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郁延续身为平阳侯,压一压他们,这些人自然选择乖乖听话。

  至于会不会得罪顾家,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顾家离的那么远。

  云初听了郁文说的这些,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爹爹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云初一时间没想到词来形容,而那些攻击性有些强的词,云初顾及郁文的情绪,也没有说。

  云初转移了话题,问郁文道:“那你娘亲,就打算一直这样耗下去吗?”

  “我娘说想和离,带我回顾家。”郁文提到顾家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些笑,“云初你不知道,我娘是家中最小的妹妹,我有好多舅舅的。其实比起在郁家,我也更喜欢顾家。”

  说到这里,郁文的笑淡了下去,“可是我知道,我是郁家嫡子,即便是和离,我也没办法跟着娘亲离开郁家,去顾家的。”

  云初安慰郁文道:“往好的方面想,不管怎样你都是下一任的平阳侯啊。”

  “可是,我离继承爵位还有几十年呢。这些日子里,我娘亲的日子可要怎么熬啊。我不能走的话,娘亲也不会走。”

  郁文心里难过起来,“早知道,就不争那一时之气,被郁槐说几句得了。”

  “郁文,你别这样想。”云初拍拍郁文的肩膀,他想了一下后说:“我阿父和我爹爹主意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回去帮你问问他们怎么样?”

  郁文闻言眼前一亮,云初的阿父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刚来雍京,就凭着护肤品铺子站稳了脚跟。而云初的爹爹,是当朝丞相,更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们要是帮着想办法,应该能有一线生机。

  “好!我不介意!”郁文怕自己将期待都放在云初身上,会让云初困扰,末了又加了一句,“就算没办法也没事,我会让自己更早的强大起来,保护娘亲的。”

  郁文突然想到明年的科考,他对云初道:“我明年和你一起参加童试。”

  他要早早参加科考,只要有了功名,他娘亲和他在郁家的处境,一定会比现在好些的。

  见郁文振作了些,云初也高兴,“好,我们一起考。”

  云初晚上回去的时候,专门等着崔慎回来,没有提前睡觉。

  他都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终于听到了小厮的通传,“小公子,丞相大人回来了。”

  云初一骨碌的起身,跑去找他阿父和爹爹。

  这两人只要找到一人,就一定能找到另一个。

  云初今天是在崔慎的书房找到两人的,木青来敲门说云初来的时候,崔慎还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云怀瑾,眼睛微眯,“你知道云初会来,故意没说?”

  云怀瑾拍拍崔慎揽住他腰间的手,“丞相大人快放开吧,我不想乖宝在外面等太久。”

  崔慎眼神危险,扣着人轻轻咬了一下云怀瑾的唇。

  “先欠着。”

  随后松手,去接云初进来。

  云初和崔慎一起进来后,云怀瑾也调整好了自己。

  之前云初确实和云怀瑾说了今晚要与他还有崔慎说事情,不过具体什么事云初没说。

  崔慎让人给云初端了碗牛乳过来,云初在牛乳没来之前,将郁文家里的事情给二人说了一遍。

  云怀瑾听的眉心越皱越紧,这平阳侯还真是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