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
古来至今都是三界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为古神北阴酆都大帝治所，连通人鬼两界，古来住在这里的又都是人族。
可以说，酆都不在天道控制的范围之内，自成体系。
有东西躲在此处，若不是有心过来找寻，还真查不到他的气息。
“不过是避世罢了。”眼前的“人”愁容满面，“以此求一线生机。”
“呵。”
司铮冷笑，指着他与张子晋介绍，“睚眦，最是小心眼不过，又谎话连篇，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睚眦：“……”他怀疑司铮是故意贬低他。
“哦。”
张子晋懵懵懂懂的点头。
睚眦摸了摸鼻子，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你就是那个魅惑了司铮的人类？”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魅惑君王的妖妃一样。
睚眦肯定点头，“果真有两分姿色。”
司铮眼睛一横，“敖珩知道你们在这里，并且来过？”
睚眦僵住。
失策。
果然说多错多，古人诚不欺他。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左顾右盼，“到底喝不喝酒？不喝我可就走了啊。”
“滚吧。”
“好嘞。”
睚眦欢天喜地滚了，暗松一口气。
司铮牵着张子晋穿梭于避他们如洪水猛兽的群体中间，“不必理他们。”
今日，他并不想跟他们算账。
以后有的是时间。
“师祖！”张子晋瞄到一个卖书画的摊子，喜滋滋跑过去，“您还没投胎呢？”
摊主老头儿拿下盖在脸上的蒲扇，一时分不清是梦是幻，迷蒙嘟囔：“你小子也下来了？”
“你师父那臭小子居然连自家弟子都保不住，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他。”
如今能称张天师为臭小子的，也就眼前这个老人了。
张子晋嘴角抽抽，看来他家师祖也知道有很多人要他死，便是天师府都觉得棘手的那种。
而且他师祖过身的时候他才六七岁的样子，现在长大成人，他师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就是修道者的本事吗？
“师祖终于过上了闲时卖画的日子。”
不过他家师祖都死这么多年，他也就不为难他了。将心头所有疑虑藏好，张子晋兴致勃勃翻看面前的书画。
他家师祖生前就一直想去摆摊卖画，可惜身负一个门派的重任，关键是……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白送给人家人家都不多看一眼的那种。
所以一直没能达成心愿。
没想到下来地府了，他心想事成了，可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那些作品简直不忍直视，怪不得没有鬼怪来光顾这里，他只能在繁华的大街上睡大觉。
“师祖的字画又进步了。”张子晋违心夸赞，“看这笔锋，这劲道，这意蕴……只支了这么个小摊子，真是对不起这些艺术佳品。”
“还是你小子有眼光。”
师祖被哄得眉开眼笑，“我跟你说，这里的鬼都没有什么见识，都抢着去买那什么颜大师的字，对我这么好的作品视而不见。”
张子晋心说人家没拿您的作品当柴烧就算好的了，面上又是一阵溜须拍马。
师祖红光满面，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始好好打量他。
“不对，你小子身上还是生人的气息，你没死啊？”
“没死没死，我就是下来玩玩。”
张子晋如小时候一般蹲到师祖身边。
其实他被捡回天师府的时候，他家师祖已经闭死关不见人了，师门上下无一敢去打扰，也就他调皮，回回喜欢到师祖院子撒泼打滚玩。
他家师祖非但没有生气发怒，也没有将他赶出去，反而会将他抱在膝上，跟他说一些玄术界的故事，教他读书写字，指点他如何修炼。
可惜在作为人的时候，他没有慧根，辜负了他家师祖的心血。
如今便换他来跟师祖说他过身后的事儿。
“好好好。”师祖脸上挂起无限的怀念，就只是一个慈爱的晚辈，“你们都成器，都好。”
“你师父，赵小子，田小子，你，你们……都好。”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个好字。
待张子晋说完，他才正眼看一边站着的司铮：“这是你的道侣？”
张子晋刚想否认，司铮先开了口，“是。”
“长得还行，实力也不错，勉强配得上你吧。”
张子晋：“……”
“当年在我膝上打滚的小孩儿都长大了，成家了，我没什么再惦念的了。”
师祖老怀欣慰，抬了抬手指，张子晋不受控制的站起来，“好了，走吧，去过你自己的小日子，生人不该再与死者有瓜葛，此违天道。”
“师祖！”
转瞬之间，师祖连带着书画摊都消失不见了。
“我师祖……”张子晋茫然无措去看司铮，眼里已经蓄起泪花。
“没事的，他只是换了个地方，没有出意外，也没有去投胎。”
现在的人都不爱生孩子，要投胎转世，且等着排队呢。
“哦。”张子晋失落拒绝了司铮说带他去找师祖的好意，既然他家师祖不愿意看见他，他乖乖的不去打扰他就好。
“你知道师祖在哪儿，帮我安排些妖鬼，去将师祖的书画买了吧。”
“好。”
司铮乐了，“你师祖那水平……”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实在不咋地，也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做到那么自信骄傲的。
“我们道家，向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牛逼。”
别管是不是真的厉害，反正大家打心底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嗯，特别好的优良传统。”
司铮对这一点表示了肯定。
前头的奖品琉璃花灯流光溢彩光华夺目，他便去为张子晋迎了过来。
“此灯长明，我心隽永。”
“啊？”
张子晋蒙了。
这是表白吧？这是表白吧？这是表白吧？
他说他情比金坚，永远不会改变！
“敖珩！”可是他正要再隐晦一番，司铮将他扯到了一个大胃王比赛的摊位前面。
敖珩振臂为一个选手加油，激动得面红耳赤，仿佛在上面比赛的是他一样。
“谁？”听到叫唤，他很不满的扭头，“谁叫你大爷我？没看到这边快要分出……胜负了吗？”
越说，他声音越弱。
透着莫名的心虚，“哈哈，好巧啊，你们也来盂兰盛会玩啊？”
“是很巧。”司铮似笑非笑，“刚刚我还遇到了睚眦来着。”
敖珩：“……”
司铮看一眼台上，“论吃得多，谁又能比得上饕餮，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敖珩：“我瞎激动，瞎激动。”
“哇哦。”张子晋没见识的惊呼，“那就是饕餮啊？”
饕餮，与梼杌，也就是敖珩的真身，都在四凶之列，关系匪浅啊。
张子晋左顾右盼，“穷奇、混沌有没有在这儿？”
四凶齐聚，还不在这里横着走？
“没在呢。”敖珩毫无灵魂的回答，“那两位大概消散了吧。饕餮也是前几天刚醒，你们忙着，我便没告诉你们。”
“不过没关系，现在大家已经见面了，都认识了哈。”
“呵。”司铮表明了懒得与他计较，这一茬就算揭过了，“帮我照顾好他。”
说着，他将张子晋推了过去，“我去找阎罗说几句话。”
敖珩：“好。”
张子晋：“……”这么突然？
之前也没听他有这个计划呀。
在这个鬼刹罗修之所，离开了保护伞，他不是很放心。
“乖乖等我回来。”司铮却是去意已决，并且打定了主意，不带他一起，“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看百鬼夜行。”
张子晋只能目送他离开。
【一会儿找机会假装和子晋走散，不管发生什么，有谁捣乱，都不要出来多管闲事。】
【你要干什么？】
【记住我说的就行了。】
两道声音却突兀的在他的脑海炸开。
张子晋扭头看敖珩，确定他没有开口，街上也没有了司铮的身影。
所以他们再用传说中的传音入密交流？
他现在是真的出息了，还能破解人家的秘密交流。
他倒是要看看，司铮神神秘秘的，又要给他什么惊喜，或者是惊吓。
“你是不是有事？”大胃王比赛结束，敖珩将他带到一个小吃摊，说是请吃饭，可他不停环顾四周，屁股下就像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
张子晋明白他是在找机会和他失散，贴心道：“你要实在着急，可以先走的。”
“街上到处都有阴兵巡逻，不会出事儿的。”
“那怎么能行，我答应了司铮要好好照顾你的。”
敖珩呵呵假笑，“我就是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特色，想买给你吃。”
“哦。”
于是张子晋便眼睁睁看着他去买巷尾处的蟹黄汤包，然后拐个弯，他消失不见了。
“拙劣，太拙劣了。”
这演技，这消失的契机找的，他都不想评价。
超过三岁的儿童，都能看出他明显的刻意。
张子晋慢悠悠看街上“人来人往”，闲适喝着碗里的汤，就等看敖珩消失之后的幺蛾子。
“小公子，您吃好了吗？”摊主笑容满面过来，态度不容置疑，“吃好了的话，请问可以结账了吗？”
还有好多人等着空出桌子来呢。
张子晋陡然僵住，他没有地府用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