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铮回头，赏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摆渡人：“……”
千般苦，万般怨，只能他自己吞下去。从此事情真相烂肚里。
他懂，他都懂。
在河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痴男怨女他没见过。
司铮满意了，丢给他一颗进阶的丹药。
一切都是值得的！
甚至再多来揍他几顿都可以。
“开心了吧？”司铮带张子晋回了马车上。
“嗯。”张子晋鼓着脸，探头探脑到处张望。
目之所及，与他想象中的地狱完全不一样。
一座一座用铁链连接的楼阁漂浮在头顶，上面写着阎罗殿、判官府……的字样。
毒物恶草，冷日愁云，阴阳鬼蜮，两只狰狞鬼守在鬼门关口。
过黄泉，踏忘川，金银闪烁的剥衣亭。望乡台高耸入云，四壁如同刀削斧劈一般，金雕玉砌。
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恶狗村，阴风惨惨黑雾漫漫，几条哈士奇蹲在其中吐舌头。
破钱山堆满金银元宝，衣物宅子……人间烧的东西在地府其实大多都用不了，只能堆积在这里，久而久之倒成了一处风景。
孟婆店前排着络绎不绝的长队，万年老字号，口碑保证，汤品新鲜。
传说中的孟婆一身白裙，嫣红的彼岸花在上面绽放，妖冶动人。她长发披散，额间花钿似有魔力。
一眼忘俗，见之不能挪步。
“司先生，好久不见。”
抬头莞尔，倾国倾城。
司铮微微点头，将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千种风情。
“干嘛啊？”张子晋不满，“难得来一次地府，我还没看够呢。”
司铮冷笑，他还能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美人可比美景诱人多了。
“擦擦口水吧你。”
张子晋抬手，“你骗我，我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
流口水什么的~他一般流的都是鼻血。
再将车帘掀上去，却再也见不到如斯美人了，张子晋在心中连连叹气。
“别说，地府还挺热闹的。”
宝马雕车香满路，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妖魔鬼怪。
而且若不特意说明的话，谁知道这里是地府还是天堂？
除了有些地方偶尔飘过一些幽魂之外，那叫一个金碧辉煌亮亮堂堂，“地府都没有反腐倡廉活动的吗？”
他很怀疑从牛头马面贪到了阎罗。
“如今天庭崩灭，地府可不就是天堂。”
司铮倒是对如今地府的模样没有特别观感。
停在酆都前面，两只鬼将他们拦下，进去里面必须着古时服式。
“二位还守在这里呢？”
司铮莫名其妙，对他们恶意满满。
张子晋都惊讶了，他还没见过他尖酸刻薄的模样，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
司铮皮笑肉不笑，挥手间，两人便成了锦袍玉带的翩翩公子。
张子晋长得嫩，头上的珠玉冠，腰间环佩叮当，真将他衬得如同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那两守门的面无表情让开，“可以进去了。”
面对司铮的讥讽挖苦，甚至可以说是挑衅，他们并无任何反应。
“你仇人？”张子晋奇怪回头去看。
“他们是神荼、郁垒。”
传说中柜门入口的两位门神。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司铮摇摇头，并未多说。
张子晋识趣的没有多问，又一次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地府震惊到了。
“我竟一时分不清是上元还是中元。”
酆都之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声鼎沸，各种首饰衣裳的店铺林立在街道两旁，外面摆了各种小吃摊、书画摊……算命的，杂耍的……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们肆无忌惮走街串巷。
最中心处也是最繁华热闹的，有人的猜灯谜，有人在射箭。
投壶、双陆、射赋……张子晋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活动皆有各自特色的奖品。
“这个人……嗯~鬼的头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走到一颗歪脖子树下，张子晋吓了一跳。
吊死鬼的舌头正好好伸到他面前，险些就要和他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怪恶心的。
司铮面不改色解释：“他在卖艺呢。”
就表演头掉了。
张子晋仔细一看，前面果然摆了只瓷碗，还有往里面丢铜钱的。
“地府的艺术果然不同凡响。”
又看了徒手剖心，开膛破肚，肠子绕脖颈……一系列表演，张子晋从一开始的惊恐恶心到平静如水，连忙逃离了这里。
他们的表演太血腥了，不适合他。
他还是喜欢看胸口碎大石，帽子飞白鸽，烈焰玫瑰……
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
“地府的魔术是不是有点太平易近人了？”
“大家都有法术，所以还是实打实的人类艺术更有意思。”
“好吧。”
张子晋被说服了。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了一条小路上，青砖黛瓦突然间变成林间土路，周围喧闹的妖魔鬼怪群消失，眼前浓雾渐起。
微风吹过，远处似乎过来了一团红光。
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喜庆又阴气十足。
“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张子晋缩在司铮身边，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司铮铮，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今天他还能不能回去，就全靠他了。
“好。”司铮趁机将一直抗拒与他牵手的人拥入怀中。
“……”张子晋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更没有将他推开。
天地苍茫，似乎只剩他们。
直到幽怨的唢呐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一团红光原来是迎亲的队伍。
“他，他，他……”可是队伍中的人全部惨白着一张脸，只有双颊处驼红，眼神无光，一蹦一跳。
他们都不会走路。
手中拿着的是赶魂的白棍子。
“鬼王娶妻，闲人退散……”
队伍边走，边撒纸钱，阴气十足。
“鬼娶亲？”张子晋震惊张嘴，“这是政策允许的吗？”
活人怎么能……
轿子陡然停在他们前面，两个女孩欢天喜地的出来，看起来不像是被强迫的。
“到我了，到我了。”这时，又有一群女生从两边冲出来，争先恐后塞钱给抬轿子的鬼，“终于轮到我做鬼王的新娘了。”
张子晋有点恍惚：“她们是在？”
“酆都的游乐项目。”司铮理所当然解释到：“大名鬼王娶妻，又称鬼新娘。”
他也不明白一群小姑娘，为何这么喜欢做鬼王的妻子。
“……”
张子晋不理解但尊重。
想着她们可能在还活着的时候是重度鬼夫文爱好者，下来了正好可以体验一番。
正要到别的地方，一个古怪精灵的小姑娘惊喜的蹦到他们面前，“学长！”她激动伸手，试图去拉张子晋的手。
“你也死了啊？”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是太意外了。”
“呵呵……”张子晋尬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还没死这件事，“你认识我？”
“是啊。”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只是你没有回。”
“来了这里。”看到司铮，她嘴角一撇，“看来也没有机会了。”
“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不疑。”
她本来想说恩爱到老的，但都到了地府了，死时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他们不会老了。
“你等着。”小姑娘叉腰，冲司铮扬下巴，战意十足，“下辈子我一定能抢过你的，学长会是我的。”
司铮：“现在死了还会做梦吗？”
“哼！”
小姑娘噘嘴，那边同伴叫她，她就毫不犹豫跑走当鬼新娘去了。
张子晋：看样子小姑娘对他并没有多少深情厚谊呀。
拿眼觑司铮。
刚才小姑娘以为他们是一对，他没反驳，反而认下了。
是不是说明……
“走吧。”司铮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带他往另一条路上走，他们又回了主街。
只是张子晋觉得，这里的东西好像都在躲着他们。
不管是在演杂技，还是吃东西的，只要一见到他们，立马就会别过头去，假装自己很忙，根本没注意他们的样子。
要么瑟瑟发抖把自己藏起来，要么直接低着头快步离开。
已知他绝对不会认识他们，更不可能与这些东西交恶，得出结论，他们怕的是司铮。
“你仇人很多哈。”
“不是仇人，是故人。”司铮始终挂着一抹凉薄的讥笑，“许久未见的故人，我以为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天地间，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再见。”
这一个个原住民的样子，还有了摊位店铺，看来他们已经在这里许久。
好，都很好，非常好！
好得不能再好。
看来即便是闯了趟上界，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
街道上五成的东西都低了头。
他们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司铮。
以前他不会来这样的地方，更不会到处闲逛，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司铮！”迎面而来的人避无可避，从慌乱中抽离出来，一秒变成惊讶的样子，“你没事啊？没事真是太好了。”
“哈哈……”他熟络拍打司铮的手臂，“算起来我们有九千多年没见了吧？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庆祝大家都没事。
司铮一句废话没有，直问：“你一直藏在这里？”
那人有些心虚，“这话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