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的初始意思并不是献祭上天,而是以天地为祭。
由此可见巫祖祭天阵的霸道与蛮凶。
张天师缓缓叙述:“如今我们所知的祭天阵经由上古,远古,古时……一代代的削弱,传到如今,其威力不知被削减了多少,其核心用法也变了。”
原来如此。
可又能如何?
大师们的脸色没有一点好转,反而越来越苍白,惊惧。
他们连寻常的祭天阵都解决不了,更何况这巫祖祭天阵。
还有,张天师又是怎么知道上古的阵法的?
周道长狐疑盯着他,“既然张天师认得此阵,也该知道破阵之法吧?”
千万年来,人们献祭牲畜甚至是活人,都是为了求上天庇佑,求风调雨顺,求荣华富贵……不管现在布下阵法的东西目的为何,他已经以帝都千万条人命做祭品,他们如何去抢?
就见张天师自信且笃定的点头。
大师们大喜,脸上的神色如冰雪消融,暖阳照耀。
这时张天师的右手按上张子晋的肩膀:“以他为祭,换帝都两千多万条人命。”
赵景急了,“师叔……”刚说什么却被张天师打断。
众人:“……”
他们来之前听闻噩耗,便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如今要他们牺牲别人,到底难过良心那一关。
但是不牺牲他的话~
此事无法深想。
张子晋长大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张合合,就是无法吐出一个字。
所以带他过来,是这个目的吗?
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死到临头,终究还是有些难过的。
“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一直没有说话的慧明大师悲悯地念了声佛,不忍问道。
张天师摇头,“没有了。”他一一扫过还想说话的那些人,“子晋是我一手养大的,说是徒弟,实际和亲子无异。”
所以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如何会走这一步。
“要破阵,我还需诸位帮忙。”张天师朝众人拱手,“请诸位尽量将自己调整到全盛状态,两日之后此地阴气达到顶峰之时,我们便破阵。”
有些事也要提前说清楚,“巫祖祭天阵凶险,期间难免有其他伤亡,若是还有牵挂的,现在便可以退出了。”
待阵法破,他们自然便可以回去。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念经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畏惧退缩。
达到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几乎都风光过,享受过了,什么荣华富贵情爱权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人看不开,放不下。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死在这里,算他们死得其所。
所有人都择了地方,按张天师所说的去做准备。
“师父。”周围安静下来,被刻意忽略的张子晋茫然望着张天师,“我呢?”
张天师没有回答,嘴角含笑,像他小时候一样轻揉他的头发,“怪不怪师父将你推出去?”
张子晋摇头。
他知道他家老头有多疼他,从小为他做了多少事,不会因为现在就怀疑这份恩情。
他只是有些疑惑:“是不是从一开始,师父就知道我是破阵的关键了?”
张天师唉声点头。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张子晋呆萌挠头,“需不需要沐浴焚香斋戒?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再锻炼锻炼,争取肉质Q弹一些。”
这样被献祭时,口感可能会好一点。
他可真是个会为老天爷考虑的好人。
张天师嘴角抽搐,反思自己怎么就把徒弟养成了这鸟样。
咬牙切齿道:“不用!”
“哦。”张子晋放心了,把须弥荷包里吃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既然横竖都要死,那就做个饱死鬼吧。
“……”
张天师陪着他吃了一会儿,见他无悲无喜,超脱得都快羽化升仙了,踌躇半天,还是问道:“真的不怨?”
“不怨啊。”
张子晋是真的心大,且无惧生死。
张天师扯了扯嘴角:“其实巫祖祭天阵并没有这么简单,要生要死由你自己选。”
张子晋:“啊?”
他还有活着这一选项呢?
林间突起一股邪风,张天师的白胡子随衣袂翩飞,愈发显得他超然外物,飘飘若仙。
他声音也跟着悠扬起来。
“你为此阵阵心。”张天师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张子晋,“此阵若成,帝都两千多万人的气运便都汇聚于你身上,你将天上天下无双,那时天道都奈何不了你。”
“反之,若要破阵,必得以你三魂七魄为引,以你全身的骨骼经脉血液为质,阵破,你只剩一副皮囊。”
“哦~”
张子晋听得惊奇,嘴巴张成O型,能塞下一颗鹅蛋。
张天师敲敲他的脑袋,试图让他收起蠢样子,“无论你选什么,师父都尊重你,支持你。”
“三魂七魄为引,血脉为质~”张子晋咂摸了一下这几个字,“听起来好疼的样子。”
他死都不怕,但就是怕疼。
“我……”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薯片,顷刻之间,他仿佛横跨万古,将世间风景都看完了,与每一个人他想道别的人都道别了。
张子晋苦了一张脸,“哎,疼点就疼点吧,到时候师父父也不要心软哦。”
这是选了破阵。
“唉!”张天师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心疼哀叹,“傻子。”
张子晋:“师父,我不傻嘞。”
“放心好了,有师父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张天师也开始着手准备破阵的东西,“便是死,师父也会死在你前面。”
“这可不行。”张子晋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师父是要飞升当神仙的。”
张天师没理他的胡言胡语。
连自己徒弟都护不住,他哪还有脸听他叫“师父”两个字。
眼前的死路,必须由他先趟过去,打点好了,才能让张子晋走。
—
他们在里面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帝都自张子晋入阵那一刻起,已经在进行倒计时了。
原本凡人看不见的黑气都实质化起来,黑压压的顶在空中,压得人间不见一丝亮光。
狂风不时呼呼吹过,刮起路边的车辆树木,刮得一些建筑摇摇晃晃。
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不见,就像被吸进了什么黑洞里面。
“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帝都人心惶惶。
官方被各种消息问询轰炸得焦头烂额。
便是真的世界末日都好,全人类都灭绝了,就再没有糟心事儿,可偏偏只有帝都这样。
“谁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惹怒了老天爷降下责罚?”
渐渐地,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大家看身边都不是好人,互相仇视,互相想把对方推出去祭天,好平息“上天之怒”。
“你,鸡鸣狗盗,爱嚼舌根,拆散了多少好人家。”
“肯定是你,平时手脚不干净,爱占小便宜。”
“你这样的人就该去死!”
“你该死!”
几人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拿起了菜刀,“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幸好,在他冲过去的瞬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拦住了他。
两滴“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冲淡了戾气,他们红着的眼睛恢复正常。
“我在干什么?”
拿着刀的人茫然了一瞬,惊恐将菜刀丢到地上。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而这种事,如今随处都在发生。
“疯了,疯了,都疯了。”
司农他们在感知出事了的第一时间,全部出了极地,到处游走阻止各种悲剧的发生。
但巫祖祭天阵对人间的影响太大,他们总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人类总有这么多的怨望。”九凤和鲲鹏不懂阵法,便也加入到了“帝都拯救计划”当中。
一边到处救人,一边骂骂咧咧。
只要自身绝对的清正,头脑清明,他们的情绪就不会被左右。
鲲鹏:“可七情六欲正是人类鲜活的可爱之处不是吗?”
九凤惊奇:“以前你可最瞧不上弱小又懦弱的人类。”怎么万年不见,还变了呢?
鲲鹏呵呵笑,冲另一波快见血了的人洒下甘霖:“我们做妖的,怎么能故步自封呢?我这是成长了。”
九凤:“……”老娘信了你的邪!
她总觉得这玩意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肯说出来。
此时,研究阵法的几个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鹿蜀恢复原身,在地上烦躁蹦跶,“子晋宝宝是此阵的阵心!”
要破阵,他就得死。
而且便是他们不动手都没用,他做了测试,里面已经找到了方法,在准备破阵了。
“那快把司铮找回来啊!”
敖珩跳起来,“要不然就来不及见子晋宝宝最后一面了。”
反正不管阵法成不成,破不破,终究影响不到他们什么,他们尽妖事听天命就好了。
“呵呵~”黎和一个眼刀射过来,敖珩秒怂,嘟嘟囔囔:“巫祖祭天阵在上古,那几位身死之后就已经被天道封存,不许再用了,如今既然现世,就说明是天道允许的,万一……”
说到这儿,敖珩顿住了。
黎和危险的眯起眼睛:“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敖珩努力装作无辜的样子,“我是说,万一这是天道的意思呢?我们还能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