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铮浅浅笑着。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呢，他体内的灵力若成长起来，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就算期间他没事，作为炉鼎、容器，最后妖皇肯定会吞噬了他。
那种吞噬只消一瞬，连他都不能阻止。
“凤凰遗骸不行，我去重新给你找具身体好不好？”
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只剩在张子晋被吞噬之前给他换一具身体了。
“其实凤凰在以前也就那样，朱雀玄武饕鬄白泽……有很多都比它厉害的。”
司铮轻柔说着，但是眼神特别坚定。
“好。”张子晋想了想，点头。
他能感觉到司铮的难过，他不想让他失望。
张子晋抓住司铮的袖子，软软撒娇：“但是你不许再受伤了。”
他更不想他的一条命，需要司铮去拼了自己的命。
聪慧如他，见司铮这样的态度，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大概活不了多久了呢。
他故意凶巴巴的，“你好好的，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嗯。”司铮帮他把鬓边凌乱的碎发理顺，眼神就像即将远行的老父亲，在看自家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崽。
无限眷恋，无限担忧。
然而放下手，司铮一句交代的话都没留下，就直接消失了。
走得潇潇洒洒，毫不拖泥带水。
多情自古伤离别，他不喜欢那样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最后还是不得不分道扬镳的场面。
不如这样，你明白我，我明白你，互相揣好对方的心意，不告而别。
张子晋：“……”我刚酝酿出满腹伤情，就这么破碎了，破碎了~
钢铁直男什么的好讨厌。他其实挺喜欢伤春悲秋，矫揉造作的。
“哎！”多情自古空余恨啊。
而司铮消失并没有直接离开极地。
“想打架？”敖珩正准备小礼物想去讨黎和欢心，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吓了一跳，顿时煞气腾腾。
主要是怕司铮来逼问他什么，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司铮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不屑冷哼，“人间有句话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宝宝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了吧？”
敖珩一脸警惕：“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承认，张子晋是对他不错，以后他也还需要他继续献计献策，但是，他是一只有底线的妖。
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虽然可能显得有点没道德，但没道德就没道德吧。
“你能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吗？”司铮都学会挟恩望报，用感情攻势这一招了。
敖珩在心里暗骂几声卑鄙，大义凛然：“到时候我给他殉葬，抱了他的大恩大德，你看可以吗？”
“……”
司铮还能说什么？
这玩意宁愿死都不愿意透露一点有用的消息。
他长出一口气，交代：“我不在的时候护好他，别让他被欺负了，特别盯着武罗一些。”
“欧克~”敖珩比了个在人间刚学的手势，“这简单。”
司铮转身，又转过头来，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手边的一坨东西，“你要拿这个送给黎和，一定会再次被赶出来的。”
敖珩终于认真了起来：“真有这么差吗？”
他觉得挺好的呀。
这可是他亲手缝的，他原型的等身娃娃，黎和收到了不应该感动哭？然后向张子晋抱着白虎一样，夜夜抱着他这个娃娃入睡？
“呵呵。”司铮冷笑离开。
敖珩要是不说，他还真看不出那坨翔是他的原型。
能这么侮辱自己的妖，也是不常见了。
“我手艺真这么差？”敖珩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他是天才来着，做什么就能像什么，不像一定是那个东西的问题。
“嗯？”
怀疑着怀疑着，他突然觉得好困。
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然后控制不住整个身体，软趴趴倒下，陷入了沉睡。
即便在最后一刻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招了，可已经来不及。
睡梦中，他回到了上古时代。
那时候妖族昌盛，大妖们被人类称为巫神，被信仰供奉。
可大概是应了人类那句“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阪泉之战，逐鹿之战相继爆发，他也从一个整天作天作地，和几个结义兄弟到处为非作歹的小崽子长成了威慑一方的巫神。
然后是不周山之战。
地维绝，天倾西北……人间与上界彻底分离。
人间变成了炼狱，灾祸连连，传说上界却是极乐天堂。
他不明白，一向讨厌他的天帝父亲为什么非要带他去上界，但他还是去了，抛下了在为人间做努力的，即将追到手的爱人。
一去万年。
再出现，黎和已不愿意理他。
“我真特么活该啊。”
在梦里，敖珩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换位想一想，他大概也无法原谅在最艰难的时刻抛下他，一走了之的人。
那时候的黎和该有多绝望？多伤心？
之后人间变迁，天道不容……所有的至暗时刻，他都没有陪在他身边。
他是个背叛者。
“我真该死啊！”
又抽了自己一巴掌，敖珩把自己抽醒了。
“呜呜呜……”上古威风赫赫的凶兽哭得跟个二百斤的狗子似的。
虚空中的司铮：“……”
鵸鵌跟着抹眼泪，“没想到敖珩也是性情中妖。”
感情这么细腻的，一定是好妖。
司铮磨牙：“我让你给他织梦，是想看绝地天通，他们的谋划，不是想看他腻腻歪歪的感情史！”
这都什么玩意！
鵸鵌委屈，鵸鵌伤心，“有没有可能，我是吃噩梦的瑞兽，不是造梦的凶兽？”
专业的事交给非专业的妖来做，达不到效果也是正常的嘛。
“没用的东西！”司铮懒得再跟他们纠缠。
消失前，他最后提醒了一下鵸鵌：“你早就变成凶兽了。”
鵸鵌更难过了。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做一个坏蛋呢。
不过还好，现在早就不分什么凶兽瑞兽妖怪巫神了，大家统统都是妖，都是一样的，谁也别看不起谁。
“呵。”敖珩随即停止了呜咽，骄傲自满得很，“还想利用我探查万年前的事儿，痴心妄想！”
就算是被控制，被威胁，就算是真的丢掉性命，他的坚持依然不会变。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但是，暗算他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找不到司铮，那就去找他家崽崽说道说道。
“子晋宝宝！”敖珩风一般冲到药浴池，“你家司铮现在是越来越下作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都做了什么？”
谴责，必须对他进行强烈的谴责。
“啊？”
张子晋飘忽回头，脑子里只接收到了“他为了你”四个字。
既然是为了他~虽然不知道司铮做了什么，但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嘛。
毕竟是为了他。
夔牛带着早坐在背上的他窜出去，给敖珩留下一股尘烟。
敖珩：“……”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遇到这帮玩意？
可刚刚受司铮所托，看好张子晋不要让他受欺负，他离开，他就得跟着。
而且他事还挺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被人跟踪，只能躲在暗处，默默守护。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我又不是他妈。”
敖珩走一步，就骂骂咧咧一句。
“嗨~”
暗中有东西跟他打招呼，他发现跟着张子晋的玩意还不少。
“外国鬼？”
他跟奥维尔不熟，只知道张子晋身边跟了这么个玩意，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
奥维尔还是那个娇软的正太样，听敖珩这么没礼貌的称呼也不生气，“也可以这么说吧。”
敖珩指指周围一圈的东西，“都是保护他的？”
“有些是想杀了他。”
想杀了他的那一拨不用想就是武罗派来的。
至于最后张子晋是死是活是生是死，就看大家各显神通的本事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受关注。”
说着敖珩就停了下来，“既然都有这么多玩意保护他，我就不跟大家抢功了。”
本来他也没想跟着，现在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回去，继续做他的等身娃娃。
真的很期待黎和拿到时会被感动成什么样呢。
“滚！”
他做好拿过去，黎和如司铮预料的一般，将他直接赶了出去，并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娃娃烧成了灰烬。
此后他还喜提了半个月被关在结界外的奖励。
也就是说，他半个月内都不能再见到黎和，想要被打被骂都没有机会。
敖珩仰天长啸：“为什么都一样啊？”
是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努力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张子晋这次出极地的目的其实特别简单，他想回天师府看看。
看一看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就当是死前的故地重游，最后一眼吧。
然而真应了近乡情怯，驻足于大门前，望着上面鲜亮巍峨的匾额，他迟迟再难往前迈一步。
他想里面是什么场景？师叔伯和师兄师姐们会不会依旧躲着他，他们知道他的不平凡，会不会看不起他。
他家老头子……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不正经，他枕头底下有没有藏最新的霸总小说。
他们会不会把他当做是妖魔，将他收了？
“子晋，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