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太熟的师兄匆匆出门,拿着做法事的家伙,应该是接了单子。
“不进去?”路过张子晋,他特意,又随意停下询问。
心里还奇怪呢,他们这位自小调皮捣蛋,人见人发愁,鬼见鬼害怕的师弟默不作声,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点子,要整他们。
幸好他接了法会,要出去几天,不然可就遭殃了。
至于其他师兄弟们,哈哈……他还是挺愿意见他们吃瘪被整的。
“你好久没回来了,这回随便折腾啊,折腾个大的。”
反正又折腾不到他身上。
张子晋:“……”我在师门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你在天师府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看着那位师兄远去的背影,夔牛很不懂事的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他毁谤我!”
张子晋坚决不承认自己在天师府人嫌狗憎,“我明明可爱善良又乖巧,是门内最受欢迎的弟子,大家都可喜欢和我玩了。”
因为和他玩就可以规避被玩的命运。
“进去吧你。”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张子晋一点都不温柔的将夔牛塞进了荷包里,自己昂首阔步,大刀阔斧地进门。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土匪进村的气势。
“子晋师弟回来了!”
随着一个过路弟子的大喊,打破了天师府的宁静。
“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子晋师弟回来了。”
“这不是演习,我再说一遍,这不是演习,这次是来真的,子晋师弟真的回来了。”
大家奔走相告,兵荒马乱,慌不择路。
“快快快,快把我的千年紫檀串珠收起来。”一位平时仙气飘飘的师伯开始不淡定:“上次就让他给我烧了。”
“把我新画的符箓都收起来了。”
一位专攻符箓一道的师叔这样说:“上次,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他偷了符箓去害人,最后罪名全是我背的啊。”
“今天,我就是死,也要和我的宝贝死在一起!”
一位喜欢研究种田的师伯抱着他新培育出的灵植不撒手,并叫来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布下一道又一道结界。
“……”
总之,在听到张子晋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各自准备着,各自防御着,即便是负隅顽抗,也要顽抗到底!
张子晋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看来我在天师府的名声真不咋地。”
不过这次天师府众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张子晋没有去找任何一个人的麻烦,更没暗搓搓憋着坏搞什么事儿,他背着手在师门晃了一圈,将一景一物都牢记在心里,便去了张天师的小院。
“老头儿?师父?”
找遍每一个角落,没找到张天师的影子。
“看来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张子晋感慨一声,靠着院中的大树席地坐下。
他一双手紧紧捏着衣袖,想撩上去看看,却又不敢。
这次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一些东西,胳膊上生出细细的黑色纹路,擦不掉,抹不去。
便是把皮刮了,待伤势愈合,纹路依旧还会在上面。
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并不普通,也不平凡,也正是因为他的问题,所以才会被送去极地。
他根本不是什么无辜可怜,为了两族和平委曲求全的质子,他可能是矛盾的本身。
不知道武罗是什么时候察觉他有问题,但他家老头儿为了保下他,这些年肯定很辛苦。
张子晋记得,武罗是想杀了他的。
所以将他送去极地的背后,他家师父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师父,你是不愿意见我,还是不能见我?”
张子晋撑着下巴,对虚空发问。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哎!”
长叹一声,他就那么坐在树底下,整整三天都没挪动一下。
天师府众人还有点不习惯他这么安静,外面聚集了一大波好事之徒。
“子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不能是要悟道成仙了吧?”
“我看他是在辟谷。”
“什么悟道,什么辟谷,子晋又不能修炼,他……对哦,不能修炼,他别是因为这个有了什么心病,在和自己较劲吧?”
“也有可能是被人给欺负了,以前他没课就跑回来,一个星期能见五回,这次都多久了。”
“……”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们至少能看出张子晋有心事,不开心了。
“子晋师弟~”原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一个个凑到他面前,“葛长老新炼了丹药,咱们一起去帮着‘鉴赏鉴赏’?”
以前张子晋最爱干这件事了,小时候他还幻想过自己是孙猴子,吃了丹药就有大神通了呢。
现在的张子晋浅浅一笑,摇头婉拒了。
“那丹药有什么好吃的。”另外一位师兄挤开说话的那位,直接上手,“后山又有了好玩意,咱们……嘿嘿嘿~”
后山正是那位喜欢种田的师伯用来研究各种植被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子晋还是微笑,扒开师兄的手,再一次婉拒了。
“子晋,我跟你说,赵师兄可过分了!”另一位补上,“正好他不在,咱们去往他被子里塞蛤蟆啊。”
怕他拒绝,又连忙道:“这种惩奸除恶的大事,必须由你带领我们去做。”
张子晋:我看你们是想我背锅。
继续微笑拒绝。
“……”诸位一个个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又挤在了门口。
“这可怎么办呀?”
他们还是怀念从前那个整天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张子晋,大家都宠着他,便是被捉弄其实也不会真生气,甚至和他玩还挺开心。
脾气火爆的师兄磨剑霍霍,“谁欺负了子晋,我去剁了他!”
他们的小师弟,只能自己欺负。
心思活络的想到:“子晋莫不是失恋了吧?”
好像只有张子晋欺负别人的份儿,所以能让他突然变得这么消沉,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对哦。”一个师兄突然想起来,“上次我还听赵景师兄念叨过什么自家的小白菜要被拱了。”
“那,这个……”
“那个……”
如果是感情问题的话,他们还真不好插手。
总不能把那个人绑了,逼着他和张子晋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能?”磨剑那位今天一定要做点什么。
“对啊,为什么不能?”
其余人纷纷附和。
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给对方下桃花煞。
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下降头,他们有这本事,当然要用。
“一帮废物点心。”
突然,爱种田的田师伯带着两盆花,一个大砂锅来了。
“都给我滚,别在这里挡道。”
顺便警告他们,“谁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就等着门规伺候吧。”
众人作鸟兽散。
田师伯都带着吃的来了,张子晋肯定就饿不死了,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师伯。”
张子晋终于开了口。
田师伯揶揄:“哟,出去一段时间还知道尊师重道了。”
以前他都是田老头田老头的叫,只有在犯错,或者想要犯错的时候才会叫得这么规矩。
把两花盆往张子晋面前一推,田师伯也盘腿坐在了他面前:“这是我培育出来蓝莓味的橘子,还有榴莲味的苹果,尝尝。”
张子晋尝了。
怎么说呢,还挺好吃的,但……“原本的那蓝莓和榴莲怎么办?”
田师伯:“蓝莓现在是西瓜味的,榴莲是荔枝味。”
“……”张子晋:“师伯真乃当世大才!”
“好说好说。”
田师伯呵呵笑,打开砂锅的盖子:“我在后山养了三年的小鸡,配了人参,灵芝,大补。”
这可真是好东西。
那鸡平时都是吃各种灵物的,过得比人都好。
田师伯更是宝贝得不行,还盼着它能得道修炼出人形,今天居然给他顿了!
张子晋直接捧着砂锅,一顿风卷残云。
“吃了喝了就行。”田师伯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心满意足,还是他有办法啊,一下子就让emo的人走出来了。
“没事别玩深沉忧郁了,你不到处捣蛋,大家还挺不习惯的。”
“你其他几个师叔伯也研究了好东西,等着你过去试呢。”
张子晋意犹未尽砸吧嘴巴,“师叔伯们别嫌我烦就好了。”
“自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怎么会嫌烦呢。”田师伯拍拍他的头,满是慈爱,“你也别怪你师父,他不是故意躲着你的,是最近外面不太平,他和赵景都忙得很。”
“我知道。”
张子晋怎么能不知道。
那些不太平好像还是冲着他来的。
“师伯,我……”他撩起衣袖,想知道个答案。
他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闹到将他送到极地的地步,他们就一定早清楚了他是怎么回事,并且整个天师府都为保下他做了努力。
“你纹身了?”田师伯却打着哈哈,不愿意说实话,“还挺酷。”
他可不是老古董,年轻人喜欢什么,让他们喜欢就是了,才不会多干涉呢。
张子晋无奈,“师伯,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我都这么大了,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身世吧。”
“子晋!”
田师伯难得正经又严肃,“你是张子晋,是你师父从外面捡回来,被我一起养大的孩子,是天师府掌门唯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