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路老板的宴席并没有设在存喜楼。

  “存喜楼的饭菜闻名遐迩,没想到路老板的私宴竟然不在酒楼里。”沈槐之带着宁风眠赴宴,落座后故作惊讶道。

  “见笑,存喜楼人多喧闹,实在不是宴请贵客的上好之选。”路明抱拳道。

  “路老板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路明和沈槐之寒暄完,转头便看向宁风眠道, “这位想必就是迷倒众多姑娘的卧听风的调……酒师?”

  沈槐之找不到在古文中和调酒师相对应的称谓,便索性告诉大家调酒师是他专门给宁风眠想出来的新职称,这一名字在祝国人耳里十分新奇,一时半会儿很多人都还念不惯。

  “对!”沈槐之使劲点点头, “陆川,我们卧听风的金牌调酒师,路老板可不要打他的主意哦,出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放他走的!”

  “陆川,”路明仔细看着宁风眠,然后笑着拱手行礼道, “幸会。”

  “幸会。”宁风眠迎着路明深藏不露的眼神回礼道,各自均颇有隐藏的二人在此打了个平手。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路老板居然不胜酒力,摇摇晃晃走过来就要拉着沈槐之干杯,一个不慎,左脚绊到右脚就朝沈槐之身上摔去,陆川见状,救主心切却无奈反应不及,堪堪只拽住了沈槐之的胳膊,徒劳地将其往旁边推了推,最终让路老板擦着沈槐之的身子朝陆川的身上撞去。

  陆川一个家仆,不能对宴客的主人家动手,只得充当一下了人肉垫,任由醉得一塌糊涂的路明撞到自己身上。

  这一撞自带力道,路明觉得眼前这位家仆虽然身形稳健,但底气虚浮,给人感觉他只是一个空有着一身蛮力却没有武功在身的普通男人。路明自认为这天下之间已经鲜有人可以在自己的中瞒天过海,除非那个人是宁风眠。

  可如若真的是宁风眠,自己也并无一定能得出来的把握,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那就是盯梢,崔绍在信中同样如是说道,盯紧陆川,一旦他没有出现在沈槐之身边就要立即飞鸽传书告知他。

  今天宴席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确认和熟悉陆川这个人的身形特征,之类倒是顺手为之。

  “你觉得怎么样?”

  从路府出来上了两人的马车后,沈槐之问道。

  “路明很谨慎,并且也证实他对崔绍的感情不一般。”宁风眠拿着一方干净的棉帕不停地擦拭着沈槐之的袖子。

  宁风眠似乎非常在意沈槐之身上被沾上别人的东西,路明的那个趔趄,虽然没有真的摔到沈槐之身上,酒却撒了些许到沈槐之的衣袖上,酒不错,沈槐之毫不在意,但是宁风眠却分外介怀。

  “哦?怎么不一般?展开说说?”八卦沈立刻凑了过来。

  “你感觉路府如何?”

  “嗯……”沈槐之歪着脑袋想了想, “空荡荡,毫无生气。”

  “嗯,宅院空荡的风格和崔绍的丞相府如出一辙,而且从之前他送来的信笺也可以看出,他的字迹也在有意无意地模仿崔绍。”

  “啊!”丞相和影卫!刺激!沈槐之苍蝇搓手手。

  “我想崔绍应该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把存喜楼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宁风眠总算扔开了帕子,捞起沈槐之的衣袖闻了闻,然后皱起了眉。

  “那今天这一出又是什么情况,”沈槐之有些不明白, “我本来还以为他至少要一下你的武功什么的。”

  “我没有意义,我如果只是一介平民,他这样的高手光凭眼睛看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我真的是宁风眠,他知道他根本承受不起出我的代价,因为他也会随之暴露。”

  “那……?”

  沈槐之:???喵喵喵,不要玩弄我这个不懂办公室政治的人好吗?Please?

  “他只是想确认我罢了,刚才他醉酒的那么一扑,虽然醉酒是假,但跌落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我没有接住他,他就会真的让自己摔在地上,我也是实实在在地用身体接住他,没有用到任何技巧。”

  “所以意义何在?”

  “意义在于他触碰到了我,记住了我的身体样貌和特点,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盯梢我了。”宁风眠平静道。

  “啊?”沈槐之不懂这些体育特优生之间的博弈,但又瞬间放下心来, “没事啊,反正你也不会离开卧听风,就让他去盯好了,最好办个金字号的会员给我增加点儿收入。”

  “嗯。”宁风眠揉了揉沈槐之的脑袋,开始给小狐狸揉太阳穴,昨晚本来就没休息好刚才还喝了酒,想必小狐狸现在已经是又困又乏了。

  但是宁风眠自己却无法自控地思索起来。

  今天路明的动作明显就是要盯着自己的,那么如果崔绍那条野狼不放心,铁了心要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宁风眠,就一定会制造一个让宁风眠不得不暴露的机会。

  也就是当一个人出现在宁风眠必须出现的地方,而陆川又不在卧听风,自己是宁风眠这件事情就十分明了了。

  会是什么呢?崔绍会利用雨渐吗?晚意在行江城自己眼皮底下无疑是很安全的,而孤身在宣城的雨渐……宁风眠的心沉了沉,自己的这个书呆子弟弟古板又倔强,现在父兄都不在身边了,倘若崔绍真的对他发难,身为大哥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作壁上观的。

  崔绍知道自己的软肋,他想拿捏自己确实容易。

  想到雨渐最后又气又心痛的样子,宁风眠无比愧疚,是自己没能照顾好弟弟还给弟弟蒙羞,有自己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哥哥,雨渐在朝堂内想必也是举步维艰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自己对雨渐的亏欠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弥补过来了。

  宁风眠撩起车窗的遮阳帘,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已经进入初夏的行江城已经是一片暖融融,随之而来的则是五月的南方特有的潮湿。

  暖热而无休无止的牛毛细雨悄无声息地把行江城的一切都浸了个酥透,整个城市都仿佛被霏霏细雨抽走了骨头,变得软绵绵的。南方人沈槐之对回南天适应良好,而这湿哒哒的连衣服都拧不干的天气对从来都生活在北方的宁风眠而言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沈槐之觉得宁风眠调酒的动作不知何时起变得有些勉强,有时候搬东西什么的会有些迟疑,身上也多了些自己没有闻过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草药味儿。

  直到某天夜里惊醒,沈槐之发现自己身边没人,吓得立刻下床去寻,最终在书房找到披着宽袍坐在书案前闭眼浅眠的宁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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