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杀人啦!”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赤着足,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边惨叫。凄厉的叫喊声在空旷的张宅中孤单地回荡,显得异常诡异。

  “扑通!”

  慌乱之中,那美妇绊倒在花园造价不菲凹凸不平颇有意境的青石砖花径上,两个白嫩的膝盖和小腿顿时鲜血淋漓,令人不忍直视。但那平日里千娇百媚的美妇对自己受的伤似乎毫无知觉,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慌忙继续朝大门处狂奔,在黑砖地面上留下一长串血脚印,如同暗黑里绽放的一串串红梅花,有一种绝望的艳丽。

  “嗖——”一把泛着冰蓝色寒光的匕首破风而出,在那美妇终于摸到门栓的那一刻,噗嗤一下没入她的后胸,死了,门栓上徒留下几道血手印的拖痕,见证了一个无望之人最后的挣扎。

  而偌大的张宅也自此陷入最后的寂静,没有人对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惨剧有任何反应,整个张宅上下现在已是一片血海,一如宣城船老大高家,没留下一个活口。

  天色将暗未暗,整个行江城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黛色之中,早春的江南还有些冷,尽管尚未入夜,大街小巷中的家家户户早早就关上门窗在家共享天伦。

  模糊不清的天色中有两个身形利落的黑色身影,极其敏捷地在高低屋顶上无声地飞速穿行。

  “晚了。”宁风眠和覃烽隐藏在远处楼宇之上,望着陷入一片火海的张宅一时无言。

  看来崔绍盯张春生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紧,今日一家无忧会的据点出事居然就能让崔丞相痛下杀手灭其满门,可见崔绍行动之谨慎。

  “今晚就在这呆一晚上吧。”宁风眠望着呼喊着冲过来救火的人们说道。

  “好。”直男覃烽虽然在感情上简直情商负数一窍不通,但办起正事来却十分靠谱, “大小姐会照顾姓沈的那小子,咱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这儿守一晚上呢!”

  姓沈的那小子……

  来救火的人很多,一时间人们的呼喝声和泼水声响成一片。

  到了下半夜,整个张宅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张家数十口人被烧成焦炭的尸首已经被抬出,不过半天的时间,奢华大宅便化为一地焦黑,实在是令人唏嘘。

  “走吧。”宁风眠望着那片焦炭说道。

  两道劲瘦矫健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落下,立刻溶入无边夜色之中,潜入还散发着热气的废墟之中。

  “纵火之人在杀人后就一定已经把宅子细细搜了一遍了。”覃烽悄声靠近主人张春生起居的东厢房一边垂头丧气地说着。

  “如果是你,知道自己做是的这等刀口舔血的买卖,拿捏是的崔绍这头野狼的把柄,你会把最紧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宁风眠望着已经烧塌了的东厢房,突然问道。

  能在江南同时管好这么多家酒楼的人,必定不可能是个什么简单角色,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喉咙始终被崔绍紧紧捏在手里,所以手上肯定有用来和崔绍谈判的保命符,只是这次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而已,人来不及反应,东西可是时刻准备着并且藏得好好的,否则以崔绍的能力,张家上下数十条人命即便全杀了也会都料理得干干净净,何至于放火烧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用火烧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张春生手里有崔绍想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没有被找到,于是一把火把宅子给烧干净就是唯一解。

  问题是,是什么东西,以及张春生会把东西放在哪里?真的被火烧掉吗?

  宁风眠和覃烽在多年的沙场作战中早就练就出惊人的夜视能力,即便是不打火折和火把,凭借着月光也能把整个废墟看得十分清楚,宁风眠的眼睛如同扫描一般,一格一格地扫视着眼前的颓垣断壁,东厢房一片狼藉,救火时候泼的水淅淅沥沥,把整个废墟弄得黑污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惨淡又可怖。

  宁风眠在北疆的时候,每次胜仗之后都会去敌军主帅营中搜寻一番机要文件物品。北疆不同祝国,游牧的羯人没有固定的宅院,因此重要的东西一般会被随身携带,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往往会放在对主帅个人特别重要的地点或者人身上。宁风眠对羯人各个部落的首领和主帅都调查得十分清楚,因此找起东西来从来都百发百中,只是这次不同,还没有等宁风眠弄清楚张春生的喜好意外就发生了。

  “不知道,将军,咱们既也不了解他也不清楚这房子的结构。”覃烽十分郁闷,一边闷闷地说着话,一边在地板上使劲跺脚,如果有暗格什么的,跺脚就能听出来空音。

  月光很亮照得这一地颓唐。既然崔绍可以将人盯得那么紧,又可以在事发之后立刻杀人灭口一个也不放过,很明显,张家这宅子恐怕已经是藏无可藏,任何暗格地道都不可能逃过崔绍的眼睛。

  宁风眠看着到处忙活着找暗格的覃烽,思绪突然飘到另一件始终埋在他心中的事情上——知道了要杀自己的人是谁,也了解这个人杀自己的目的,可到底是谁把那次奇袭的目标透露给他的?知道那次奇袭的人其实不算多,宁风眠不是没有排查过,只可惜一无所获,要不然就是自己完全信得过的人,要不然就是崔绍确实精通军中谋略,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必须完全打散赫连氏的主力军。

  “嘿!这个张老板还挺讲究,门槛居然这么硬。”覃烽踢了踢一个没有被烧毁的门槛说到,这里和东厢房不一样,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木棍和一团一团的被烧成烂灰的纸张书籍,不知不觉中宁风眠和覃烽已经慢慢地从东厢房走到原本是书房的位置。

  宁风眠走了过去也踢了踢那根和周围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完整的门槛,然后蹲下来,仔细捏了捏那门槛,发现果然有蹊跷。南方潮湿而且多有老鼠,所以书房的门槛往往会被做得很高,防止老鼠进来啃坏书籍,但是门槛一般来说都是木头制的,这个门槛却和一般的书房门槛不一样,它似乎是石头做的。

  宁风眠看了看手上因为摸门槛而被沾上的黑木炭渣,这门槛原本不是石头做的,而是用木头包了石头。为什么要费心在石门槛外面包一层木头,伪装成木头门槛?他伸出手指耐心地一点一点轻轻叩着这一长条石门槛,终于在一个地方听到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声响,宁风眠使劲摩挲了一下,发现这里有一条小缝。

  张春生看来确实是个精明人,他算到崔绍会找人盯住他,也算到崔绍会把他的宅子摸得清清楚楚,所以什么密室,暗格,暗道他都不用,而只是在书房的门槛里面藏石门槛,在石头中又只挖了一个几乎听不出来空音的小凹槽。

  书房的门槛,好聪明,灯下黑,谁都不可能想得到最紧要的东西不在什么暗处,恰恰就在人人都必须踏足的门槛里,只可惜藏的那么好,却依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招来了惨祸。。

  “找到了。”宁风眠朝覃烽说道,然后从靴中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那小缝中撬去。那小缝摸上去狭窄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却是非常细长的一条,撬开后,里面有一个凹槽,宁风眠用手往里面探了探,摸出来一个小簿册和一块看上去形状毫不出彩的石头。

  “这是什么东西?”覃烽凑过来摸了摸那石头问道。

  “不知道。”宁风眠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这石头有什么巧妙之处,但是那簿子必然要紧至极,他把石头和簿子“走吧,该找的东西应该已经找到了,把这个门槛毁掉。”

  宁风眠和覃烽回到粉色小院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沈槐之还没有睡,宁风眠看着黢黑安静的小院里他和沈槐之的那间房还亮着一盏孤灯,虽然烛光并没有多么明亮,心里却感觉非常安宁,在见证了一场惨案之后,回头却看到家里人在等他回家,这是他不曾奢望过的幸福。

  宁风眠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过套房里小小厅堂后,就看见卧室的那张令人不忍直视的喜庆大床上倚坐着一个人,很显然,即便是晚上变成睁眼瞎,也毫不影响他吃东西的精准度和速度,他身前的那张小木几上,花生壳瓜子壳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

  宁风眠:……

  “哈,你总算回来了,事情怎么样?张老板跑了吗?”沈槐之睁着一双根本聚不了焦的眼睛,边说话边熟练地朝床前抬头望去,就好像他真的看得见一样。

  “怎么还没睡?”宁风眠走到床前坐下,帮他把一桌的花生瓜子壳清理干净问道。

  “担心你呀!”说着,手指拈着一颗饱满可爱的花生仁就朝宁风眠说话的方向送去,可惜业务不熟练,差点戳进宁将军的鼻子里。

  宁风眠握住沈槐之始终没有养回来的消瘦手腕,轻轻摩挲着问: “听到脚步声就开口说回来了,就不怕是别的什么歹人么?”

  “不怕,我闻得出你的味道,”沈槐之吸了吸鼻子, “你身上有很好闻的草药味儿。”

  从来骁勇善战是敌我双方公认战神的宁大将军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心上人心中最明显的判断标准居然是身上的药味……一时间内心风云变幻。

  “所以今天你们到底有没有收获呀?”沈瞎子现在可是物理上的完全没有任何眼力见,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问道,眼中瞬间泛起了水光,眼尾立刻红了。

  “有的,张春生一家被了,他家的宅子也被烧了。”

  “啊?!”沈槐之睁大看不见的眼睛,杀人,,纵火,又是生活在法治社会的社会主人好青年沈槐之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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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进入第二部分了,终于要开始甜甜的恋爱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