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它妈是谁!”劫匪头子愣了一下,立刻操起放在一边的大刀,从沈槐之身上爬起来就朝何四箫砍过去。

  那人体重不轻,身手倒是出奇地灵活,缠得何四箫竟一时无法靠近沈槐之。何四箫双眼仔细扫过衣衫凌乱的沈槐之,确认人整体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伤,这才开始认真对付眼前这个令他嫌恶至极的人。

  “嗨!”那劫匪拿刀使劲朝何四箫头顶砍去,那刀十分沉重,顺着砍势下来的力道十分惊人,而何四箫毫不在意,径直举起才从房门外拿到的砍刀直接运力向上硬刚。

  “铛!”一阵金石相撞的巨响,劫匪头子手中的大刀直接被从下而来的蛮横劲道震飞,何四箫手中的砍刀同样应声断成两节。

  “哪来的兔崽子!”劫匪头子龇牙咧嘴地捂着震裂流血的虎口,直接握拳朝何四箫扑了过去。何四箫矮身躲过拳风之际趁机抓住那人挥过来的胳膊往后一折。

  “咔哒。”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那劫匪头子惨叫一声,抱着被折剧痛到无法动弹的手臂,用足力气一个腿钩朝何四箫下盘扫去,腿风甚是凌厉倒是很有武人风范。

  何四箫看到这个招式有些意外,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在那人腿钩扫来之际便已抬腿,等那劫匪头子意识到不对想收腿时却为时已晚。

  “咔啦!”腿骨显然也断了。

  在那肥胖丑陋显然已经动弹不得的劫匪头子杀猪般的嚎叫声中,何四箫立刻结束战斗冲到土炕前跪下,小心翼翼抽出沈槐之口中的脏布团,望向沈槐之的眼睛满是失而复得的后怕与惶恐,然后紧紧抱住沈槐之让槐之的下巴可以完全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颤抖地开口说了大开杀戒后的第一句话: “我来了,没事了,槐之!”

  声音温柔得生怕大一点就把沈槐之给吹散。

  “四哥……”沈槐之嘴被塞了太久,还被扼过喉咙,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说话了乖。”何四箫心疼地赶紧轻轻拍抚着沈槐之的背以示安慰,然后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把沈槐之裹得严严实实,再给他拢好头发,冰凉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沈槐之青紫一片的脖颈,眼中凶光大炽,脸上的戾气藏都藏不住,立刻回头走向在还地上躺着惨叫蠕动的人。

  “你是哪个营的?”何四箫冷声问道, “为何脱营?”

  躺在地上挣扎的劫匪头子朝站在自己面前的何四箫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恨恨道: “你它妈管我,老子是哪个营的关你屁事,哼,你它妈是谁!”

  何四箫没说话,径直走过去,一脚踩在那人腿断之处,随着力道的加重在更上层楼的惨叫声中,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问,你,是,哪,个,营,的。”

  “啊!”那劫匪头子弯腰伸手想去护自己的腿,然后“噗嗤”一声轻响,那只肥胖脏污的手立刻被刀尖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你身体上任何碰到沈公子的部位待会儿都不会存在,你最好现在就开始适应。”

  劫匪头子的眼睛因为痛而红到充血,在微红的视野里,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如战神降临人间,浑身散发着势不可挡的强大杀气,凛冽气势压得他简直动弹不得,恍惚之中,眼前的这个素雅却冷若冰霜的男人竟然与自己曾经在战场上远远看到过的如神一般的宁将军重合在一起。

  “饶命啊宁将军!”地上的男人神志恍惚地求饶道。

  没有回应,而断腿处的痛感却越来越重, “啪!”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我说!我说我说我说!”

  沈槐之被包裹在温暖的外袍里,坐在炕上靠着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二十余年的文明青年,沙场,流血,刑讯,刀光剑影的影像和想象全都来自于电影电视剧和小说,而在这个简陋肮脏的小破屋里,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人类的惨叫,这种刺激甚至比刚才自己差点被人强了的刺激还要大。

  沈槐之弯腰开始干呕了起来。

  何四箫立刻折返到沈槐之身边,跪立在沈槐之身前,温声安慰: “槐之对不起,很快就好,相信我。”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条干净的棉帕蒙住沈槐之的眼睛,又撕破自己的棉袍,从中拽了些许软棉出来塞住他的耳朵,然后扶着他靠墙坐好, “很快就好。”

  “不用说了,逃兵立斩。”何四箫说着举起刀。

  “没粮没衣,吃不饱穿不暖,我宁愿当贼也不愿回——”

  “咔嚓!”还没等劫匪头子说完,那脏兮兮的脑袋就已经骨碌碌地滚了老远,世界安静了。

  在浓郁的血腥味完没有还全扩散开来之前,何四箫迅速冲向沈槐之,拿下他耳朵里的棉花,说了句“是我别怕”就立刻打横把他抱起来冲回到之前的第一间房间,把槐之被搜刮下来的衣物配饰全都拿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污脏之地。

  何记酒铺的棉帘被猛地撞开,身上沾血的何四箫抱着被裹成蚕宝宝的沈槐之冲了进来。何勇吓了一大跳,继而立刻十分默契地关上店门,跟在俩人身后进了里间。

  “烧热水,我要给他洗澡。”何四箫吩咐道。

  “是。”何勇一句话都没多问,立刻转身去做事。

  “四哥……”沈槐之哑着嗓子开口道,回到熟悉又有安全感的酒铺里后沈槐之整个心魂总算稍稍归位, “我没想到,你一个读书人身手居然这么好……”

  何四箫沉默地给沈槐之倒了一杯水,用手背试了试水温后才递给沈槐之: “以前在栾城的时候,邻家哥哥是军人,每次换防回家探亲都会教我一些拳脚。”

  沈槐之点了点头“哦”一声,捧着杯子喝了口水,温热的清水滑过变肿了的喉咙时,沈槐之疼得使劲皱了皱眉。

  “水来了。”何勇提着热水桶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何四箫道了谢,脱去外衣挽起袖子,一边给浴桶里兑水一边说道: “刚才那地方太脏了,我想给你洗澡顺便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可以吗?”

  沈槐之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愣的,虽然直觉告诉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显然已经无力深究,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嗯。”

  这个乖顺的态度倒是让何四箫愣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我不是宁将军,我要给你洗澡你就答应?”

  沈槐之:?

  不是你说要给我洗澡的吗?大男人互相给搓个澡怎么了?

  “我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沈槐之奇怪道。

  “不,没有。”何四箫沉默了。

  脱掉被弄脏的衣服,何四箫才发现,除了颈间的青紫指印,沈槐之身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除了手脚的捆缚痕迹外,身体上那些青紫的指印一看就不是因为沈槐之反抗而遭打骂造成的,柔软的棉帕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淤青,何四箫气血翻涌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冲回那破院把狗杂碎的手剁成肉酱。

  必须得好好练练他了。

  被稍微偏热的水泡了好一阵子后,沈槐之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懒懒散散地把头靠在浴桶边,一边玩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感慨: “四哥真好啊,有个哥哥可真好啊!”

  何四箫拿着棉帕的手顿在半空中,突然忍不住酸酸地问道: “你的将军哥哥不好吗?”

  “宁风眠啊……”沈槐之拖长声音叫了声名字,脑中突然想起今早在宁老侯爷书房门外听到的那些话,不由得停住了话头。

  “我和他之间没有别人。”

  “我不愿意看到他受到伤害。”

  ……

  也不知怎么的,在沈槐之停住话头的空隙里,何四箫捏着棉帕竟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也就嘴上说说罢了。”沈槐之把一缕被水黏在一起的头发随意地扔回水里,稍微泛着咖色的头发在水波的推波助澜下瞬间就丝丝缕缕地散开来。

  何四箫:……

  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

  傍晚回到家,狗狗祟祟的沈槐之轻手轻脚眼瞧着就要到房门了,结果——

  “站住。”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宁将军令人咋舌的侦察能力。

  “啊,咳,宁将军晚上好啊,在这晒月亮呢?”沈槐之的嗓子还有些哑。

  “你脖子上是什么?”

  “哦,”沈槐之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上用来挡淤青的白巾帕, “被风吹脖子了,嗓子疼呢,我捂捂脖子挡风寒呢。”

  “拿下来我看看。”宁风眠的声音没有感情。

  沈槐之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面前轮椅里的宁风眠,仿佛是在看一个渣男,都说了自己的被风吹到感冒了,拿个围巾护着脖子了,嗓子都哑了居然还要人家拆围巾?!早晨还说不愿意自己受到伤害晚上就来施加伤害?这是什么渣男人设啊!

  就不拿。

  见沈槐之没动,宁风眠语气加重道: “拿下来。”

  沈槐之慑于宁将军的淫威,无效挣扎一小会儿只得不情不愿地把围在脖子上的帕子拿下来。

  “怎么回事,”宁风眠语气冷冰冰的, “解释一下。”

  “被……被劫匪打劫了……”沈槐之垂头丧气道。

  听闻此言,站在宁风眠身后的覃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明天起,卯时起床,由覃烽教你防身之术,练整一个时辰后来我房中用早饭,风雨无阻。”宁风眠看着好手好脚但毫无用处的沈槐之,莫得感情地命令道。

  “是!”覃烽回答得无比利落。

  沈槐之:???

  卯时!寒冬腊月早晨五点起?!就算是社畜也没有这么惨的好么!宁风眠你不是人!

  沈槐之内心咆哮。

  “有意见吗?”

  “没有……”

  你怂你活该。

  ————————

  沈槐之:点评一下,何四箫——少男心,海底针呐!宁风眠——渣男!没有心的渣男!

  宁将军:手脚会不会用,不会用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