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大人,救星大人?”
身体麻木着,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白辰再一次感觉置身梦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不太真切。
“救星大人,我要走了。请你把这个交给爹爹,告诉他,阿杏不怪他。无论要等多久,阿杏和阿娘都会等下去。”
如风一般轻飘飘地拂面而过,手上多了一片黑色的硬质细羽。
“啊嚏——”
被自己的喷嚏声惊醒,回神的时候,对上的是霍玄钰不明所以的挑眉。
“又梦见自己的仇人了?”
白辰摇头:“我好像梦见阿杏了,她给我一片羽毛……嗯?”
手里怎么真有片羽毛!?
“笨狐狸,这不是苗李李给你留作纪念的吗?他还让你贴身携带不可离身,怎么睡一觉全都忘完了。”
“是这样吗?”
对着光,白辰仔仔细细的端详这片黑羽。
“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为了感谢你帮他的族人赶走凶恶的野兽群。”
“啊?!什么野兽?”
霍玄钰面不改色道:“南疆有野兽作乱,世代在密林居住的巫祝族不堪其扰,特向朝廷求援。”
“不对,不对,你在说什么?”白辰从床上跳下来,扶着霍玄钰的肩膀左看右看,确认是本人无疑后,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
直到红色的指痕出现才松手。
“你……你不疼吗?”
“你下这么大劲当然疼啊。”霍玄钰的表情分毫未动,“别试了,你不是在做梦。”
“你疼,你怎么不早说?”白辰有些崩溃。
“因为我想看你有什么反应。”霍玄钰一脸认真道,“你以前刚睡醒迷糊的时候,总会掐一下自己的手心。我猜你以为自己还没醒,又怕疼,所以过来掐我。”
白辰无话可说,还真让他说对了。
霍玄钰无奈笑笑:“你也觉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白辰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们解决的明明是那些不生不死的怪物。”
“可在你醒来之前,他们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这时,霍玄钰推开了窗,石头房子高矮不一,藤蔓攀爬在其上,似乎过于茂盛了些。
龙岩镇,他们回到了龙岩镇。
“白辰大人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入的密林吗?”
白辰思索片刻:“按你们人间的历法,应当是七月初三。”
“不错,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窗外树林葱郁,未有衰败之相,俨然一派盛夏之景。
他们在寨子呆了两天,去禁地的路上大概四五天,加上回程……
白辰粗粗算着,不确定道:“大约七月底?”
霍玄钰定定地看着他:“现在已经十月初六了。”
十月初六?
十月初六!
“三个月!你是说我们一行人整整在密林里呆了三个月?!”
不太稳重的小狐狸,因为震惊过度再一次炸毛了。
“不是我们,是只有我们两个。”
霍玄钰比白辰早一天醒来,在狭间里的那些关于苗林陌立誓的画面,还在他脑海中鲜活无比。
然而一醒来什么都变了,巫祝族不再有通灵之术,那些传说销声匿迹后,他们不过是生活在密林中的原始民族。
秦宁在清点行装,他的下属在庆贺他的醒来。
在他们的记忆中,这次前往西南是为了密林清剿野兽的巢穴,在队伍走进巨大洞穴的第七天 ,他与白辰一同消失了。
秦宁带人搜林不下百余次,他们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生死不明。
直到两个月多后,也就是两天前,黑夜中的白银密林爆发出一阵强光,以虎啸龙吟之势冲破长空。远在龙岩镇都能清楚地看到,神龙留下的尾迹长久不散,宛如神迹。
秦宁再次带人进林搜寻,循着光,在光束最后消失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们。
听完霍玄钰的解释,白辰依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你相信他们说的吗?”
“他们说得与我的记忆有很大出入,所以我只相信这里。”霍玄钰自然而然地握住小狐狸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所以,我在等你醒来。”
浓墨色的眸子此刻饱含情意,目光滚烫。他特意放慢了语速,简单的一句话听上去缱倦缠绵。
“我选择只相信你,白辰大人。”
“救星大人,听说你们要走了,我来给你们送行!”
“等等,别进去!”
嘭,门被大力推开。
秦宁在苗李李后面死命拽着他。
在前面的苗李李的笑容凝固了,他识趣的关上了门。
看到两人手拉着手,贴在一块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苗李李大喊道:“对不住,我什么都没看到。”
“……”
哈哈,很好,怎么不再大声一点让全镇的人都听到。
“回来,别走,我有事问你!”
白辰挣脱霍玄钰那炽热的眼神纠缠,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
回程的路好走许多,车马摇晃,一行人不似来时那样匆匆。
白辰骑着马,时不时回头看着一眼盛年,担忧之色毫不掩饰。吓得盛年脸色惨白,不敢与之对视。
“注意看路。”霍玄钰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往前再走一百里,就是平延镇,可以好好休整一下。”
小狐狸原本不会骑马,因要同他们一道赶路粗粗学了几天。遇到平坦的大路倒还好,一旦遇上崎岖的山路,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摇晃,几次险些摔下来。
西南地区多是深山老林,来的时候霍玄钰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了。
没想到现在,白辰已经游刃有余地在山路上驾马了。
“你说林陌的续命术还作数吗?”
这是第二次,事实与他们的记忆不符。不过这也很好理解,随着银发少年的出现,以往没法解释的地方全都能解释得通了。
衡安是初代的上冠战神,是比现任还要久远的存在。
实力应当与九华齐平,拥有着创世之力,凭他的力量,对凡间加以干涉更改不是难事。
白辰弄不明白的是,在既定的因果改变之后,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还会遵循记忆中的走势发展吗?
事后问苗李李,他居然不仅续命之术毫无印象,内心更是真正认为巫祝族的苦难是野兽之乱。
什么禁地,什么神明,甚至他们手腕处特有的蛇形印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或许那根本不是蛇,而是承袭龙神衡安的龙型印记。
那盛年呢?
盛年的确死于狭间,树藤近乎摧毁了他的魂魄,差点让他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
是林陌用巫祝族特有的续命之法让他得以重返人间,如果推倒之前的一切, 盛年现在是生还是死?
因为非常不确定,白辰一路上都在观察盛年的情况。
他除了脸色白了些,并无异样。
“唉……”霍玄钰突然叹了好大一口气。
“怎么了。”
“白辰大人怎么都不肯看我一眼,好伤心啊。”
依然是汹涌着情愫的眼眸,白辰耳根一红,驾着马快速逃离。
他指着前方故作镇定道:“哇,看到城门了。”
大晋有三成国土在西南大山,平延可以说是南与北的分界线,以南尽是山岭延绵,村庄居多,城镇稀少。以北则是辽阔的平原,具是一派人烟繁华,欣欣向荣之景。
十月中旬,平延的黄金之秋,才让白辰想起凡间有着四季的分界。
“驾!驾!”
刚进城没半刻,就见一人身背布袋,猛冲出城,俨然一副无视他人都姿态。
除去白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将军,那是驿使。”秦宁低声道,“看样子是加急件,莫不是朝中有什么变动?”
“走,去驿站问问。”
什么消息值得驿使拼命去西南深处传译,要知道,因为山岭颇多,出入和发展都受阻,朝廷一向对此地不大重视。
不然也不会打发他过来平所谓的乱。
“白大人不走吗?”盛年问。
只见马背上空无一人,白辰不知何时站在了一群百姓后面,踮脚探头想往里看。
然而当他真正看清告示上的字时,内心的恐惧与寒意让他浑身僵硬。
“怎么了?”霍玄钰发觉白辰脸色不对。
“不用去驿站了。”白辰缓了缓道,“新皇登基,正在布告天下。”
太子凌云青,终于,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个至尊之位。
# 君心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