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大人,到应宅了。”

  俞三一边朝着车厢里说着,一边跳下马车,刚把放在马车后的脚凳拿出来,就看见自家大人已经跳下马车站在车外,正对着俞安伸出双手。

  俞安盈盈一笑,将手搭在应有初肩上,应有初单手环住俞安的细腰,顺势一带,俞安就下了马车。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俞三默默地把脚凳放回原处。

  应财得知自己儿子回来后,抱着颗颗在大门口迎接两人。现在处于初秋时节,空气中还带残留着一丝暑热。

  颗颗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衫子,头上戴了一顶月牙白的小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俞安所在的方向。

  他刚睡醒,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润湿,小嘴微微嘟着,小眉毛都快拧成波浪形了,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瞧着特别让人心生怜爱。

  待俞安走近后,扭着小身子就要往俞安怀里靠,“阿爹,抱抱颗颗~”

  颗颗奶声奶气的朝俞安探着身子,应财怕颗颗摔下来,便主动将颗颗递给俞安。

  得偿所愿的颗颗圈住俞安脖颈,将头埋在俞安的颈侧,刚开心地拱了两下,俞安牢牢地抱着颗颗,怕他从身边摔下来,就警告似的拍了拍颗颗的小屁股不然他继续乱动,于是颗颗就听话的趴在俞安的肩头,目光正大光明的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应有初。

  应有初先是向应财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爹,我回来了。”

  应财脸上布满笑容,大力地拍了拍应有初的臂膀,欣慰的笑着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好了,别傻站在门口了,赶紧进屋吧。”应财拍了下应有初的后背说道。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走进大门,应有初感受到有一道小小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离家大半年,小孩子基本上一天一个样儿,如今一见,颗颗也长到他膝盖以上的高度了。

  目测是一个高七十多厘米,重二十多斤的小奶团子,此时正趴在俞安的肩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应有初。

  应有初怕俞安抱久了手酸,于是他微微矮身主动凑到颗颗眼前轻声道,“颗颗,让我抱抱你走好不好?”

  颗颗看到应有初摊开的双手就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果断的拒绝,“不。”然后将头换到自己阿爹的另一边肩头,凑到俞安耳朵边,嫩生生的问道,“谁?”

  俞安被颗颗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颗颗是在问应有初是谁。

  应有初泪目,他出差半年,颗颗果然不记得他了。虽然有些扎心,但也能理解,他出差的时候颗颗才十个月大点,不记得他也正常。

  俞安有些好笑,回答着,“这是你爹爹呀。”

  颗颗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你爹爹?”

  应有初懵住,“嗯?”

  他的傻儿子在说什么傻话?

  俞安轻笑出声,对着应有初解释道,“颗颗还小,他现在基本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但就是…好像分不清‘你’和‘我’的区别,时常说错。”

  应有初闻言不禁勾唇。

  俞安开始用颗颗听得懂的话温柔的哄着,“颗颗还记得阿爹说过的话吗?颗颗的爹爹之前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回来了,所以颗颗是不是要喊他爹爹呀?”

  颗颗听得似懂非懂,抬头又对上应有初那包含希望的眼神,连连摇头,“不不不,爹爹,臭…臭臭…”

  他吭吭唧唧地往俞安怀里蹭,就是不喊应有初。颗颗不配合,他们也只能作罢,俞安安慰道,“相公,你别伤心,你多和颗颗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应有初含笑的点了点头,他表面上不在意,实则不作声色的缀在他们后面,悄悄抬起肩膀轻嗅了一下,不臭呀?为什么颗颗会说他臭?

  不过他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身上肯定是不干净了,确实不适合抱小孩,也可能是小孩子的鼻子要敏感些吧。

  新出厂的鼻子就是好用,应有初这样安慰着自己。

  谁料,应有初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的过来要抱颗颗,还是遭到了颗颗无情的拒绝,并且一个劲儿的说臭。

  应有初就纳闷儿了,俞安也有些不解,追问颗颗为什么会说应有初臭,可颗颗才一岁多,那会说什么理由出来。

  应有初不信邪,干脆凑到颗颗面前,作势要强行抱他,颗颗躲在软榻的角落里,无处可退,满脸拒绝的后仰,急得眉毛都拧成波浪,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字正腔圆吐出一个三声的字,“丑。”

  霎那间,应有初仿佛听到自己心碎一地的声音。

  他的亲生儿子竟然嫌弃他长得丑?!

  应有初简直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探花郎,竟然会被说丑?怎么说他也是当年进士届公然的白面书生,怎么会丑呢?

  他现在和以前相比也没多大变化,无非就是连着近一个月的赶路,每天风吹日晒的,脸上憔悴了点,哦,还有比以前黑了点。

  嗯?黑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晒黑了,所以颗颗才会觉得自己丑吗?

  应有初为了证实自己这个猜想,就将朱阳叫了过来,朱阳一路跟着他南下,期间还被安排去学了一段时间的武,经常在顶着大太阳练武,晒得比他黑多了。

  果然,颗颗见到朱阳的一瞬间,眼睛看了看应有初,又看了看朱阳,最后对着朱阳再次说出了“丑”字。

  不明所以的朱阳一脸懵逼的看着应有初,结果看到了应有初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顿时眼里带着控诉。

  所以大人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羞辱他的?

  应有初搞清楚颗颗只是单纯的想表达他黑,不是真的觉得他长得丑后,稍微放下心来,毕竟只是嫌弃他黑的话,他捂一段时间还能白回来,要是嫌弃他长得丑那就没办法了。

  或许是有了朱阳的对比,颗颗看应有初也顺眼多了,从一开始的抗拒应有初的靠近,到现在允许应有初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玩了。

  颗颗手里拿着一块七巧板拍了拍,大方的递给应有初“啊”了声,示意让应有初也像他这样玩。

  应有初接过七巧板,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颗颗咬出来的小牙印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从旁边找出其余的几块七巧板,发现上面仍然布满了颗颗的牙印,最后他用这几块被咬得坑坑洼洼的七巧板拼了一个简单小鱼图案出来。

  “颗颗看,这是小鱼。”应有初想要培养颗颗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力,结果图案被颗颗一脚蹬散了,搞完破坏的颗颗还开心的“咯咯”直笑。

  屋外夜幕降临,屋内灯火通明,俞安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边给应有初缝着衣服,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两人的互动,笑意直达眼底。

  两人玩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颗颗睡觉的时间,在颗颗第三次揉眼睛时,俞安拿了一瓶羊奶进屋,颗颗立马双眼放光,拿到奶瓶后,他爬到俞安腿边捧着奶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奶喝完他也差不多睡着了。

  “相公,你来把颗颗抱到小床上去睡吧。”俞安轻声道。

  应有初点头,俯身轻轻地将颗颗嘴里的奶瓶放好,奶瓶抽走时颗颗的小嘴还无意识的吮吸了两下,动作瞧着很是可爱。

  现在也就只有颗颗睡着了,他才能如愿的抱到颗颗,小小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都不知道他此刻看向颗颗的目光有多柔和。

  应有初将人放进小床的动作还有些生疏,颗颗小声的哼唧了几声,俞安连忙从旁边伸手拍了拍颗颗的后背,小声的“哦哦”了两下,颗颗又重新陷入睡眠。

  今天又是赶路又是进宫面圣,应有初早就感到疲惫了,颗颗睡下不久他们也上床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抱着,应有初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俞安的后背,就用刚刚哄颗颗那样的方式哄着俞安入睡,他轻笑一下,仰起脸蛋对着应有初的下巴亲了一口,“相公夜安。”

  “安安,夜安。”

  两人相拥着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应有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此时他旁边位置已经空了,他用手探了探身侧,触手一片冰凉,看来俞安已经起床好久了。

  他下床随意的趿着鞋,站在床边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又充满了能量,他已经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他精神抖擞的穿好衣物随即出门寻找俞安。

  老皇帝半年前迷上了修炼,于是将每日的早朝改为三日一早朝,昨日已经上过了早朝,所以今日是不用上早朝的,他从刚南下回来,还能暂时不用去工部上值,因此今天一整天他都有空闲,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出门,他要在宅在家中,多陪陪家人。

  然而他总是事与愿违,中午饭后,宫里来的公公就上门通传,陛下有旨,宣应有初进宫觐见。

  应有初对此也很无奈,是有什么事是昨天在宫里的时候不能说的吗?非要这么折腾人。但他的抱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让老皇帝知道了,不然他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