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卿,朕让你去上书房学习近两月,为何半点长进都没有?”皇帝揉着眉心十分头疼的问着。

  应有初“噗通”一声跪下哀声道,“陛下,臣已经尽力了。”

  “孟阁老,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点名教书的孟老。

  孟老和应有初一般,不过他年纪大了,只能做到缓缓跪下,“回陛下,老臣也尽力了。”说罢,他摇了摇头,一副他用心教导,可应有初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应有初暗自吐槽,你尽力个der,一个月也不见得上一次书画课。

  这时,陆景时也站出来表示应有初的画技在南宁就如此,已经定性了,改不过来的。

  一番话下来,应有初心中悲凉无比,经今日一事,他画技烂只怕朝中无人不知了。

  最后,皇帝让陆景时画出改良的织布机图交到工部,由工部大量制造,更换织造局的织布机。

  “陛下,在原来的织布机上稍加改动即可,不用大费周章的重新制造。”应有初出言提醒道。

  在场的人除了陆景时知道改良织布机的样子外,其他人光凭应有初画的草图也想象不出来,都以为要重新制造织布机,现在听到应有初说可以直接改动,能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自然是好事。

  皇帝对此表示很满意。

  “应卿有心了,年关将至,各部事务繁忙,翰林院人手众多,改良织布机又出自你手,你择日便到工部报道,改良织布机此事由你全权负责。”皇帝淡淡的说。

  应有初和工部尚书立刻行礼谢恩,在场的官员那个不是人精,纷纷附和着“陛下英明”。

  他们心中都知道,皇帝说这话,明摆着等应有初干完织布机这活儿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工部任职,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皇帝会给这位新科进士升做几品官。

  年末的财政会议结束了,散场之时,应有初刚出养心殿就有不少的官员上前搭话,他都一一虚心回应着,做足了后辈该有的谦卑之态。

  这时孟老也慢悠悠的径直走过来,其他官员见状皆是识趣的退下,应有初对着孟老行了一礼道,“孟阁老。”

  “汝可知自己的天赋在何处了?”孟老想到之前应有初不清楚自己的天赋,从今日应有初的表现,他方能窥出他的长处在何处。

  仔细想来,应有初虽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他却能做出一些实实在在利民的东西,算是个好苗子,加以培养,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孟老正一脸慈祥的等待着应有初的回答。

  “学生好像知道了。”应有初回想到自己每次得皇帝青睐都是因为一些他制作出来的实用好物,这一次的改良织布机更是让他实现了跨越阶级的晋升。

  孟老双眼饱含期待,眼神鼓励着他说出来。

  “学生的天赋就是,运气特别好!”应有初坚定道。总所周知,运气也是一种天赋。

  孟老听到这个答案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喘着粗气指着他说,“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个来?真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应有初连忙上前替孟老顺气,一边拍着孟老的背,一边提醒他深呼吸。

  待孟老缓过来后,应有初才出言解释道,“孟阁老,您想说什么学生其实明白,可这天赋,学生真的不敢认,我能改良织布机,往后或许还能做出别的小玩意儿来,但这些都不能算作我的天赋,”

  应有初认真的看着孟老继续说,“学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就如同没有原来的织布机,学生也不能将其改良是一个道理。”

  他很清楚,自己能做出这些东西来都是依赖于他在现代所学的知识,因此,他不敢居功。

  孟老倒是愣了一瞬,他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见过太多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的人。

  其中不乏从寒门中举的学子,高中后就忘了一直供养他们读书的老母或者糟糠之妻,将自己寒窗苦读的日子视为耻辱,随后用铜臭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加入到“人上人”的行列中。

  可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孟老十分唾弃这样的人,他知道应有初也是从寒门考出来的,因此在上书房教导皇子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应有初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直到今天,或者更准确点,此时此刻,应有初说出他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话时,他对应有初彻底改观了。

  “孩子,你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来老夫府上寻我。”孟老拍了拍了应有初的手,说罢转身坐上轿撵。

  孟老说这句话时并未避讳任何人,很多离他们不远的官员都听见了,也明白孟老是要做应有初一个新人的后台。

  “有初,”孟老坐在轿撵上阖上眼睛,念了一声,“是个好名字。”

  应有初会心的一笑,行礼道:“学生也这么认为。”

  他立在远处,抬头望了望天,又飘起碎雪,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脸庞,他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走?”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应有初回头,是陆景时。“一起吧。”他邀约着,从养心殿到宫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皇帝惜孟老年纪过大,特许他可以乘轿进宫上朝,他们则是步行。

  “孟阁老和你说什么了?”陆景时随口一问。

  “哦,他夸我名字好。”应有初诚恳的说道。

  陆景时已经习惯了他的不着调,便在路上和他说起来他没来之前的会议内容,他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说完会议大致内容后,他们也走到了宫门口。

  应有初一想到他以后就要去工部上值了,心中升起一阵怅然,“陛下让我择日去工部,大概率以后我都不能回翰林院了。”

  陆景时还以为应有初是在舍不得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刚想出言安慰,就听到应有初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得花自己的钱买文房四宝了。”说完,他还重重的叹息了一下,脸上尽是惋惜之色。

  “……”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陛下让你去工部,是要……”升你的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有初打断了。

  “快呸呸呸,桑榆是我宝贝儿子,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应有初义正言辞道。

  陆景时无奈的配合他呸了三声,应有初才作罢,“不过,你说得也对,虽然不能薅翰林院的羊毛了,说不定工部有新的羊毛等着我薅。”

  当中央公务员就是好,公家饭香香。

  应有初作别陆景时喜滋滋的上了马车回家。

  下午,他去了躺罗府,和罗平商议一些事,虽然他明天还要去一趟翰林院交接事务,但有些话不宜在翰林院说,只能他来府上找人了。

  应有初简单的交代了今天在养心殿的会议内容,随后步入正题,“罗兄,照如今的情形,接下来几年百姓重桑已是定局,后面说不定还会出相关的国策,我想,罗兄何不把握这次机会,你向严老提出撰写一本农桑的书,”

  “你将织布机的改良和养蚕事宜都写在书里,到时候国策一下来,你写的农桑书也将随之印刷发行在各地。”

  应有初没有说完全,但罗平已经领悟到了其中意思,等国策强制执行在各州各县,而他写的这本农桑书势必当做官府特定发行的书籍。

  到那时,那本农桑书肯定能成为当下最热的书籍,被广大读书人争先拜读,即时,他的名声也将打响整个大越,说名誉满天下都不为过。

  光是这样一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那你呢?应弟。”罗平皱着眉头问,改良织布机是应有初想出来的,写书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由他一人独享。

  “陛下让我不日去工部上值,没法和你一起写书了,这件事最好由你独立完成,千万注意翰林院侍郎。”应有初说着自己的情况。

  听到应有初即将离开翰林院的消息,罗平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可他知道,应弟去工部任职是好事,工部也比翰林院更适合应弟。

  “往后不能共事,应弟要多加保重。”往日他们一同在翰林院,双方都有照应,现在不得不分开,不免有些担忧。

  两人互相吐露心声,畅聊到快宵禁应有初才回家。

  翌日,应有初到翰林院交接未完成的事务,又郑重的向对他照顾有加的严老告别,做完这些他才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离去,在这众人羡慕的队伍里就有他同科的榜眼和他的上司侍郎大人。

  不过应有初并未向他们显摆自己,因为他知道,以后他们将走向不同的道路。

  应有初来工部报道是由工部尚书亲自迎接的,给足了他一个新人的面子,但是皇帝并未封他任何职位,工部尚书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便暂时没给他安排职位,想再看看皇帝的意思再决定。

  所以他现在在工部就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表面他还是翰林院的人,但实际已经归工部所管了。

  虽然他没有实职,但他是皇帝亲口下令派来的人,工部的人都不敢薄待他,对他提出来的要求无有不应。

  他来工部的主要目的就是教会工部的人制作改良的织布机,然后尽快把织造局的织布机改造完。

  然而出师未捷,他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工部的人都看不懂他画的草图,哪怕他一边画,一边费尽心思的讲解,这帮人对此还是一知半解。

  意识到这样行不通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自己老爹都搬出来。

  应财经过和他多年的磨合成了唯一一个能看懂他鬼画符一般的草图的人,而且,应财本身就会改良织布机,所以教起工部那帮人也算得心应手。

  这个大问题解决后,一身轻松的应有初坐在工部临时给他弄的工位上,开始着手画珍妮纺纱机的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