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搬到府县不过两三年,可要带走的行李却一大堆,这也舍不得仍,那也舍不得仍,要不是应有初阻止,应财连院子角落的腌菜坛都要搬走。

  林婶儿和林哥儿他们在府县无依无靠,是应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救济了他们,所以他们愿意追随应家到京城生活。

  收拾了整整三天,经历了一场大型的断舍离,还是收拾出两大车要带走的行李,加上林婶儿和俞三他们的行李,总共三车行李要带走。

  周红珠他们的行李倒是不多,他们只需带上换洗的衣物和祝余的口粮就行,不过祝余的口粮比较特殊,是一只奶羊。

  应有初此次上京算是进京赶考,除了有国家发的路费外,还有一块黄布,上面写着“礼部会试”的字样,他将黄布做成旗帜,插在马车上,标志着车上有奉旨考试的举人。

  有了这块黄布,他们出行各个县城不仅一路通畅,路上的山匪也不敢轻易打他们的主意,不过谨防意外,应有初还是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他们上京。

  他们总算在约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收拾好了行李。一月十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俞安怀着孕,周红珠带着个奶娃娃,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他们进京的进度可谓是十分的缓慢。

  应有初买的马车经过应财的改造,俞安在里面平躺睡觉也不成问题,白天他们在马车里闲聊或者打牌,夜里就在路过的县城或者驿站休息。

  林婶儿带着锅碗瓢盆,每天给他们做热乎的饭菜,祝余能吃一些软和的辅食,为了保证俞安和祝余的营养能跟上,她甚至带了两只老母鸡。

  不过天太冷了,老母鸡被冻得不下蛋了,她就在路上杀了给大家炖汤喝。

  每路过一个县城,林婶儿就会买上一些新鲜的肉蛋菜,俞三他们时不时还会在路过小河里钓几条鲫鱼来煲汤。

  二月十八日,他们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路途,初到京城时,他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瘦了,甚至大家还胖了几斤,这多亏了林婶儿的功劳。

  他们刚进城就感受到了京都的繁华,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街道很宽敞足够四五辆马车并列行驶,两侧的屋宇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车辆,随处可见的商贩。

  一个小小的车窗,俞安和周红珠两个人趴在上面,看到一个新事物就忍不住“哇”一声。

  应有初好笑的伸手按着俞安的额头,将他按回来,“注意安全,头手不要伸到车窗外。”

  “相公,这里房子和南宁不一样,有红色的阁楼耶,好好看啊。”俞安收回脑壳,两眼冒星星的和应有初说。

  “俞安,你快看,这边有人在喷火!”周红珠眼睛盯着外面,嘴却呼唤着俞安。

  应有初刚想给俞安科普一下南北方建筑物的区别,就因周红珠一句话,俞安立马转头和周红珠一起看杂耍了。

  柳南抱着祝余在他们身后,看到火焰兴奋的咯咯笑,“火,火…噗火…”

  应有初,“……”

  他们在镖局的队伍带领下到了一家客栈,应有初他们环视一圈,觉得这个客栈还算中规中矩,便定了几间客房,暂住在这里。

  虽说罗平给了他家府邸的地址,但他们一行人太多了,全部住在罗平家也不太好,于是他们一致决定先住在客栈,趁着这几天抓紧时间租或者买一处院落。

  定好住处后,俞三熟练的牵着马车将其安置在客栈的后院里,风尘仆仆的众人在各自的客房里更换衣物,捯饬一下自己再去见罗平和苏楠。

  早春的京都依旧寒冷,应有初给穿戴好的俞安又加了一件狐裘大氅,他满意的拢了拢俞安的衣领子,看着俞安的脸蛋深陷在雪白的毛领子中,显得他脸更加小巧动人。

  他俯身轻啄了一口俞安微红的鼻尖,“还冷不冷?”

  俞安摇头,“不冷,再穿两件衣服,我就要穿成一个球了。”他控诉着。

  衣服穿太多,加上六个月的孕肚,应有初看着他走起路来像只笨重的小企鹅。在出门前他又给俞安拿上一只暖手套才罢休。

  他们出门找罗平,应财对此表示兴致缺缺,便和俞三等人留在客栈,反正客栈提供食物和热水等,应有初并不担心他们,交代完不要乱跑后就和柳南他们出客栈了。

  几人几经周转终于找到罗府,看门的小厮见几人衣着华丽,又得知是少爷在南宁那边认识的好友,他一刻都不敢怠慢,小跑着进门通传,他们就在门外等着。

  周红珠站在罗府大门前,往里面张望着,“哇,罗平家好大呀,原来他家这么有钱呀?”

  俞安也跟着探了探头,随后点头认同道:“这么一对比,他在南宁跟着我们才是过苦日子。”

  一旁焦急等待的小石头看着偌大的府邸,不安的搓着手指,心里担心着苏楠要是嫁到这儿会不会幸福。

  不一会儿,罗平携着苏楠疾步前来。

  “应弟,柳兄!”罗平喜形于色的高呼。

  兄弟三人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他们抬手握拳,“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还愣在这里做甚?快进来。”罗平热情的招待着。

  应有初摆手拒绝,“今日就不进去了,我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小石头送还给苏楠,离开主子这段时间,小丫头想苏楠想得眼泪都快哭干了。”

  “我们刚到京城,空手过来就不进门拜访令尊和令堂了,下次我们整理好住处,再登门拜访。”柳南说着。

  应有初也说,“对,今日来得匆忙,给令尊令堂的礼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就不进去了,你要不带我们去四处转转,我们初来乍到,让我们见见世面?”

  “不过小半年不见,你们怎么还客气起来了?”罗平皱着眉,“既然你们都不愿来我家,那我请你们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一品居。”

  另一边,小石头眼泪汪汪的握着苏楠的手:“苏公子,我总算找到您了。”

  苏楠替小石头拭泪,“不是让你好好跟着青姑吗?怎么跑到这儿了?”

  小石头是他捡来的,捡到她时才五岁,现在长这么大了,也算是苏楠养大的,他早就把小石头当做妹妹看待。

  只是他来京城,前路未卜,小石头年纪还小,就将小石头托给青姑照顾,想着等他站稳脚跟,再看小石头愿不愿意跟着他。结果小石头竟然跟着俞安他们上京来了。

  “小石头对你一片忠心,你就留她下来吧,”俞安劝着,“你在京城也需要这么一个知心人在你身边伺候着。”

  苏楠眼睛微湿,点了一下小石头的额头,嗔怪道:“她都千里迢迢的找过来了,我还能把她一个人赶回去不成?”

  两人破泣而笑,主仆叙旧完后,苏楠这才注意到俞安隆起的肚子,不可置信道,“呀,俞安,你…你这是?”

  “六个月了。”俞安摸着肚子甜甜的说。

  苏楠也轻轻碰了下,感叹着,“真好。”

  “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也快了。”俞安回着。

  几人在大门的台阶上说了会儿话,就齐齐步行前去一品居吃饭了。

  一品居做为京城最大的酒楼,总共有三栋楼,每栋楼有三层,楼与楼之间由空中走廊相连,外观壮丽,内室奢华。

  现在临近会试,不少文人骚客都慕名前来,又处在饭点,酒楼门口的车马络绎不绝,不过这家酒楼的掌柜肯定认识罗平,所以他们才顺利的进到包厢。

  “哎,你就这么跟着我们走了,不用和你父母说一声吗?”应有初坐在凳子上,他都把人拐跑了现在才装模做样的问罗平。

  “不用,他们不管我这些。”罗平平静的回答着。

  应有初一边和罗平他们叙旧,一边摸了一下俞安的手,觉得有点微凉,又将他的手包在掌心捂着。

  “苏楠,你现在是住在罗平家吗?”周红珠问。

  苏楠摇头,“没有,今日是去府上商议二十二号大婚事宜。”

  俞安和周红珠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苏楠已经住在罗平府上了,未婚就住进丈夫的家里,传出去始终对名声有损。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俞安问。

  “基本都交予罗平的父母做主,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全力配合就好。”苏楠言语中有些无奈和心酸。

  俞安听出苏楠的语气不太对,也是知道像罗平这样的高门显赫的世家规矩肯定很多,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他便转移话题,“对了,我们这几天要在京城找房子,租一个或者买一个都行,你知道京城那些地段好一些吗?明天我好和我相公去看看。”

  “知道你们要来,我和罗平前段时间去看过好几处宅子,筛选了几个不错的,要不明日我带你们去看看?”苏楠笑着说。

  “你们不是要大婚了吗?没时间陪我们吧?你把地址说给我们,我们自己去就好。”

  “我和罗平也没什么事,成婚的事都交给他父母了,我只要成亲当天出席就行。”苏楠说笑着。

  见苏楠这么肯定,俞安便同意了,苏楠好歹在京城生活了几个月了,肯定比他们要熟悉很多。

  次日,苏楠他们如约带他们去挑选房子,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当地的牙人。

  看房前应有初了解了一下,京城的房价虽然上涨了些,但也没这么现代一线城市这么夸张,京城内环就是紫禁城,皇帝居住的地方。越靠近皇宫,地价就越贵。

  首先一环基本住的是皇子或者宰辅这类一品大臣,二环也是一些显赫世家的府邸,这两个地方位于京城最中心,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可能天上掉下块砖随便能砸到一个人都是朝中重臣。

  所以三环以内的房子应有初都不考虑,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想太招摇。

  于是他们着重考虑四环的宅子,这里的房子生活气息更重些,不管是买菜还是出行都比较方便。

  看了几处宅子,最终应家一致决定买下四环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房子门面有五间,三排,还带着一个宽敞的后院,共占地七百多平方米。

  宅子布局合理,还自带家具,院落也打理得很好,基本是可以拎包入住的程度,当然价钱就比周围的宅子贵些,要八百五十一两。

  应有初豪爽的买下来,这大概是他们赚钱这么久花得最多的一次了,俞安和应财付钱的那刻是相当的肉疼。

  相比之下,应有初就淡定自若许多,他赚钱就是为了花掉的,人生几十载,钱财这类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当然要及时行乐呀。

  接下来的几天,应有初他们都在布置新家,直到罗平大婚当日,他们才空出时间去参加罗平和苏楠的婚礼。

  苏楠从他义父义母家被八抬大轿接出来,罗平一身红衣骑着骏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随后苏楠被搀扶进新房,留下罗平和其父母招待宾客。

  应有初他们作为罗平好友的身份参加婚礼,他们这几个熟人就被安排在一张桌上,等着罗平最后敬酒到他们这里。

  红日渐渐西沉,如火般的晚霞似在庆祝他们新婚。

  罗平在京城并无好友知己,所以当他敬酒到应有初他们这桌时,他也就是有一点微醺,面颊带着点薄红。

  “罗兄,你和苏楠走到今天实在不易,希望你们夫夫和顺从今定,这段姻缘夙世成,琴瑟和谐乐万春。①”应有初双手执杯,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从袖中掏出几个盒子拍在罗平身上:“拿着,洞房花烛夜你必定用得着,过了今夜,你就融入我们这个集体了。”

  罗平拿起定睛一看,是他不知何用途的橄榄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