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脖子上的伤肯定是瞒不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应财,他们回家后,应财果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俞安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白色纱布,便出言问起缘故。

  应有初早在路上就已经想好说辞,倒也不是想骗他,只是简单的概括一下今日发生的事,省去很多惊心动魄的情节。不过,即便如此,应财还是很心疼他们的遭遇,此后他们出门不管是去哪儿,应财都会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白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两人虽然很疲惫,可精神格外的振奋,他们亲密无间的相拥在床上,皆无睡意。

  应有初一只手扣住俞安的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俞安的背脊,柔声的仔细询问俞安今天是如何遇见张明高的,他们没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俞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他发现苏楠行踪异常自己孤身跟上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并没有向应有初隐瞒张明高对他和苏楠进行的言语侮辱。

  他现在一想到张明高曾经蹭到他腰间,不由得身子轻颤,往应有初怀里深处钻了钻。应有初却没有温柔地搂住安抚他,反而把他往外拉的同时还仰起大掌在他的屁股用力地拍了好几下。

  俞安呆滞的望着应有初,看到他脸黑下去一半,以为他是听到自己被张明高调戏了才生气的,蓦地一双杏眼浸满水汽,委委屈屈的说着,“只是挨蹭了几下,没有发生别的,你不要不要我,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的,要是真的不幸发生这种事,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会让他人…”

  他话还未说完又挨了两下打,看到应有初另一半边也黑沉下去,顿时眼里蓄满的泪水破堤而出。

  “你说什么傻话,我打你是因为这个吗?”应有初沉声说道:“打你,是因为你不了解具体情况,在不知前方是否危险就贸然跟上去,幸而今日有惊无险,可以后的日子都是充满未知的,你若继续如此,岂不是将很容易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俞安愣住,一滴泪珠挂在眼睑上欲坠不坠。

  应有初抬手温柔地拭去那颗泪,“安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了,不管是贞洁还是其他的身外之物,这些都是其次。”

  “你要清楚一件事,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哪怕有一天你真的遭到侮辱,我也永远不会因为你失去贞洁而抛弃你,肮脏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施害者。女子和哥儿也不是男子的私有财产,这个世道所称赞的贞节烈女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夸奖,只是他们听得多了,从小被灌输这种歪曲的理念,自己也就认同贞节比命重要的观点。”

  应有初严肃明确的告诉俞安:“但是安安,这是不对的,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所以你不用管什么夫死不改嫁不私奔或者受了侮辱就自戕的说法,你在我这里,怎样都是好的。”

  应有初一番肺腑之言将俞安感动得一塌糊涂,“相公…”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主动吻上应有初的唇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

  “但是相公,你要是死了,我可不可以不改嫁,我好喜欢你的…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俞安带着哭腔想了一会儿说道。

  应有初汗颜,“啧,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俞安亲启红唇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他以口封缄,可不能再让俞安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来了,他在心里暗道。

  一个温柔又眷念的吻,安抚了俞安白天所有的不安,今夜应有初不同于往常般急切,两人在床上慢条斯理的耳鬓厮磨,俞安却比往常更容易动情。

  “这么兴奋?”应有初坏心思的打趣道。

  俞安闭眼不语。

  今天他的心情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中,所以他现在很累但又很兴奋,累到腿都挂不住,或许是哭太多次,或许是困的,他眼睛也睁不开,却仍然贪念应有初的温暖不肯放手,可应有初稍稍一动又哼哼唧唧的,那副纠结的小模样儿把应有初直接逗笑了。

  他不忍心折腾他,草草的结束,最后应有初抱着整理清爽后的俞安,两人沉沉的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本该到了起床的时刻,但温暖的被窝好似有魔力,床上的两人难得同时犯懒,于是他们打算再赖一会儿。

  “相公,今日你不去书院了吗?”俞安的手搭在应有初强劲有力的腰上懒懒的开口道。

  应有初从鼻腔中回应了一声“嗯”。

  再过一久就是科试,南宁书院中有好些生员不能参加,夫子也基本不讲课了,主要让学生自己复习,这段时间书院管理并不严格。现在还处在早春,天寒地冻的,不少学生都选择在家复习也没夫子管。

  “今日我也不想去店铺了,相公,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柳南家,看看苏楠好点没,好不好?”俞安软糯的说。

  “嗯,他要是醒了,顺道问问他和张明高是怎么一回事。”应有初嗓音带着晨间的沙哑。

  这慵懒的声音传到俞安的耳朵里,他心跟着晃了晃,不动声色的在应有初的胸膛处拱了拱。

  俞安根据昨天他和苏楠被张明高绑架的经历猜测出来,苏楠和张明高两人肯定互相认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昨天救出苏楠后,他一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昏迷中,根本没机会问。

  所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苏楠和张明高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有什么旧怨?

  这些都是一个谜。

  两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差点磨出火,于是赶紧起床,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一共去柳南家探望苏楠。

  这会儿苏楠正坐在床上,背靠软枕和罗平闲聊。他们才互通心意不久,现在两人还彼此不适应对方的新身份,双方都处在轻微尴尬的阶段,正巧,俞安他们过来了。

  “苏楠,我们来看你了。”俞安他们前脚进门,罗平后脚就紧关房门,生怕苏楠吹到一丝丝寒风,耽搁他的病情。

  “柳南早上可来看过你?他怎么说?”俞安坐在苏楠旁边的凳子上,握着他的手关切的问候着。

  “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了。”苏楠坐在床上,他本就瘦削,此时身上又披了一件罗平的披风,宽大肥厚的披风将他衬托得更加柔弱,他面色苍白,可能是感受到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嗓子发痒,他又开始掩面低咳。

  俞安起身刚想给苏楠顺顺气就被一旁紧盯着的罗平抢了先,末了,罗平还贴心的倒了一杯温水给苏楠润喉。

  “等中午些,我就回羡仙院修养了。”苏楠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你才受了重伤,还是在红珠家多卧床休息几日在动身吧。对了,怎么没看到红珠?”俞安随口问道。

  “红珠尚在孕中,昨天又被我们的事情受到惊吓,现在还没起。”苏楠替周红珠解释道,“小石头还在羡仙院等着我,我今日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昨夜他们谁都没想到苏楠身边的小丫头,只有罗平想起并让长善去羡仙院报信,他对苏楠的细心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这个照顾苏楠的活儿交给罗平。

  “不如你搬来在我家修养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羡仙院也不方便,我家厢房一直都是空着的,来我家养好伤再走吧。”罗平不过脑子的提议道。

  他这样说只是单纯的觉得羡仙院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夜夜笙歌的,苏楠住在里面如何能静养?所以他才想让苏楠住在他家,一来方便他照顾苏楠的起居,二来,苏楠要是真的住在他家,他岂不是天天都能看见苏楠。

  “好,那就麻烦罗平兄长了。”苏楠思忖片刻,经过一次生死后,他决定一切随心,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

  反倒是听到肯定答复的罗平一愣,两人相视一眼后,随即展颜一笑。

  应有初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气息,试探的朝罗平看去,罗平眼神微微躲闪,但他面上掩盖不住的喜悦之情瞬间出卖了他。

  他在心中暗哼,瞧你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应有初意味深长的笑笑不说话。

  “苏楠,你是如何认识张明高这个朝廷要犯的?”应有初开始询问正题。

  苏楠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众人知道苏楠凄惨的身世后都沉默不语,俞安顶着泛红的眼眶拉着苏楠的手道,“没事的,苏楠,你还有我们,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苏楠听到此话也为之动容,他经过此事,才知道自己在俞安他们这些朋友心中竟然占了这么大的比重。

  “你真的信了张明高那个贼人的话了吗?万一你父亲真的是冤枉的呢?你要不要趁此机会找衙门重新调查一下?”俞安问。

  苏楠淡淡的摇头,“不查了,十年前的旧事,就算父亲是冤枉的,没了张明高,我也无从下手,况且,我昨夜突然梦到小时候的在家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家里确实有段时间出现不少的名人异士的字画,我父亲的妾室那时候头上的珠钗也是几日一换新。”

  只是前段时间,他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自动忽略了这些细节。

  又过了两日,罗平、应有初和苏楠都收到陆景时的请帖,邀请他们三人于明日在陆府一叙。只邀请了他们三人,不难猜出陆景时是想问有关于抓捕张明高的细节。

  不过应有初不解,为什么不是让他们去衙门说清楚,而是去陆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