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靠着做漕运发家,他的水性极好,救一个人上来自然不在话下。在应有初的帮助下,罗平抱着昏迷的苏楠上船。

  苏楠落水后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肌肤上,虽然冬天穿得多,但还能看到他身体的曲线,幸好这会儿官兵都上了张明高所在的那艘船,不然苏楠一个未出嫁的哥儿被这么多男人看到,肯定有损名声。

  罗平将苏楠轻轻的平放在甲板上,应有初上前刚想给苏楠做现代的急救措施,结果惨遭罗平无情的推开。

  “我来。”罗平一脸严肃,他在常年生活在河边知道人溺水后该如何施救,他有经验。

  他对着还在昏迷的苏楠低声一句“得罪了”然后伸手利索的解开苏楠领口的衣物,观察完他口鼻是否有异物后,双手开始有规律地按压他的腹部。

  应有初看着罗平的操作很标准便没有出手帮忙,可罗平按压一盏茶的时间,苏楠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眼看脉象越来越弱,罗平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他听父亲说,河边溺水的人要在按压其上腹部,吐出体内的水就会清醒过来的,这怎么到苏楠这儿就行不通了呢?

  罗平忽然想到,他之前看到一个溺水的小孩,大人将他倒立抖了两下就活过来了。危急时刻容不得片刻犹豫,他立即起身想要提着苏楠的双腿把他倒立起来。

  应有初看罗平在掰苏楠的腿,他赶忙阻止道:“你干嘛呢?”

  “倒立起来,把苏楠体内的水倒出来。”罗平简单的解释。

  应有初无语,“应该不是胃里积水,倒立也没用,可能是肺部呛水,把他侧过身来,从下而上的拍击他的背部。”他依据理论判断道。

  罗平将信将疑的把苏楠侧卧着,快速地拍打他的背部,这次果然有效,不多时苏楠猛地咳出一大口水来,他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咳嗽。

  每咳嗽一下都在撕扯着他的肺部,肺里火辣辣的一片。罗平将苏楠温柔揽起,使他面朝下弓着身子咳嗽,罗平则是在一旁替他顺气。

  良久,他才止住咳嗽,喘着粗气抬眼,一下闯进罗平满是担忧的眼神中,他瞬间想到在水中时自己的遗憾,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占领他的大脑,让他想也没想就扑进罗平怀里。

  罗平大脑发懵,手僵在半空中,身子也一动不动,直到察觉到有几滴水滴到他的脖子上,清凉的触感让他蓦地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抱住苏楠以作回应。

  “没事了,没事了……”罗平嘴笨想不到别的话来安慰苏楠,只会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两人若无旁人的相拥,应有初在立在一边,小声的出言打断他们,“那个,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不是该回到岸上了?毕竟苏楠的伤势要紧。”

  一语惊醒的罗平连忙低头查看苏楠肩上的刀伤,此时他脖子上和肩上的伤经过河水的浸泡后伤口微微发白,肩伤更为严重些,仍然有鲜血流出来,他整个胳膊麻木动不了了。

  他们两人的衣服皆是湿透了,应有初继续撕下他的里衣给苏楠的伤口包扎止血又脱下大氅递给他们暂时保暖。

  下船时,罗平用大氅把苏楠包裹得严严实实,苏楠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外人无法窥探出罗平所抱何人。

  俞安一直站在码头等着,他们一下船,他就疾步跟上前,应有初顺势牵着他的手,几人坐上马车快速的前往柳南的医馆。

  周红珠在店里迟迟等不到俞安回来,便让林哥儿替他跑一趟去看看俞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哥儿去了俞安家回来后,和他说,俞安从早上去店里后就没回过家。他大惊,赶紧回医馆找柳南想办法。

  柳南不敢怠慢,让周红珠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后,叫上自己的学徒出去寻人,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俞安,想到俞安失踪兹事体大,他又快马加鞭的去南宁书院想通知应有初。

  结果得知应有初和罗平早就不在书院了。柳南猜测他们几个可能在一起,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周红珠。

  “就算应有初他们都不在,也不能说明俞安现在就和他们在一起呀,俞安不是那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的人,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相公,我们去报官吧。”周红珠急得眼眶微红。

  周红珠很少叫柳南相公,一般只会在需要依靠他时才会喊他相公,可想而知,俞安不见一事对他有多重要。

  “红珠,你先别急,俞安失踪的时间太短,我们现在还报不了官,你在家里不要出去,我去把店铺都关了,再带上林哥儿他们一起找,放心,不会有事的。”柳南温声安抚着周红珠的情绪。

  就在柳南将医馆和店铺都关门正打算再去找一遍时,一辆马车匆匆驾驶过来停在医馆门前,几个从马车跳下来,正是他们找了半天的一行人。

  苏楠被罗平抱着下车,看上去受了不小的伤,众人簇拥着他们进医馆。

  屋内,周红珠一边和俞安脱着苏楠的湿衣服一边问道,“老天爷,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搞得一身伤?”

  “此事说来话长,先把苏楠的伤处理好了再说。”俞安看到苏楠深可见骨的伤口,憋了一路的眼泪此刻唰地掉下来。

  苏楠由于失血过多,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发着高热,他们快速地换好他的衣服就开门让柳南进来医治。

  柳南拎着准备好的药箱进门,替苏楠处理完外伤,把完脉后说道:“苏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又经落水导致高热,现在先把烧退下来,我去给他煎药。”

  应有初这时喊住柳南,“你再给俞安看看。”他说着就把俞安脖子上的布条解开。

  柳南夫夫看到俞安脖子上的划伤后陷入沉默,“你们这是……”

  “是的,他们受的是同款颈伤。”应有初正色的说道。

  周红珠看了看俞安,再看看苏楠,喃喃道:“就差我一个是不?那我……”柳南仿佛猜到周红珠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捂着他的嘴,“别,你们三个平时用一样的东西就算了,这可不兴乱来。”

  周红珠嫌弃的吐出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的,我是想说,明天我做三个风领和他们一起戴。”

  风领是冬天围在脖子处御寒用的,类似于现代的围巾。

  柳南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你先照顾着苏楠,我给俞安处理一下伤口。”

  俞安的伤口已经结上一层血痂,需要用温水清洗后再上药包扎,应有初轻柔的用温热的湿帕子擦洗,“还好现在是早春,要是夏天伤口就容易发炎了。”

  “没事的,就这么点伤,过几天就好了。”俞安安慰着应有初。

  应有初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伤在脖子上,怎么可能没事,安安,你吓到我了。”他轻声道。

  今天刚听到俞安被张明高绑架时,他人都吓傻了,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把自己痛清醒,才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大家都在,但一想还是觉得后怕,他简直不敢想象,俞安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俞安知道应有初的担忧,于是主动抱住他的腰,“相公,我没事,你不要再想了。”

  两人还没温情片刻,身后一声轻咳打断他们,应有初回首,柳南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自己给他上药吧,我去煎药了。”

  柳南将药瓶丢给应有初,自己出门抓药去了。

  苏楠处于昏睡中只能暂时呆在柳南家,罗平为了照顾他也没打算回去,等苏楠的高热退下后俞安他们安心的回家休息了,明日再来探望。

  半夜,苏楠虽然不烧了,但开始猛烈地咳嗽,每咳嗽一次就要牵动一次伤口,痛到眼泪无意识的向下流。

  罗平又请柳南过来看一道,“是由落水引起的咳疾,这可比外伤严重多了,外伤不出半个月就能好全,但要是苏楠因此染上肺病,轻则患上终身咳疾,重则肺痨。”

  若是苏楠得了肺痨,只怕没几年活头。

  “那这怎么办?”罗平心急如焚。

  “这不还没染上肺病嘛,能怎么办,好好养着呗,这期间千万不能让他受冷风。”柳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交代着罗平注意事项。

  罗平被柳南这么一吓,正经危坐的照顾了苏楠一晚上未眠,直到天光微现,苏楠不再咳嗽后,他才趴在床边浅浅的睡去。

  苏楠睁眼看到的就是罗平累倒在床边小憩的场景,罗平的一只手隔着被褥触碰着他身体,只要是他一醒,稍微一动,罗平就能感受到。

  面对罗平体贴的照顾,他心里很是动容,本想出声让罗平回去好好睡一觉的他,刚一开口,吃了一口风进去,又完全不受控制的咳起来。

  罗平听到动静瞬间清醒,起身从一旁桌子上倒了一杯温水,将苏楠的头小心的揽起来,从善如流的喂了几口温水润喉,苏楠的咳嗽才慢慢止住。

  他刚转身想要将杯子放回桌上就被苏楠的手按住,虚弱的说:“你先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苏楠的声音沙哑,带着挽留之意似在撒娇,被主动握手的罗平直接僵在现场,呆呆傻傻的嗯了声。

  “谢谢你救了我。”苏楠看着罗平说。

  他一脸病容,面色苍白可眼周因这方才的咳嗽而泛红,显得楚楚可怜。

  “救命大恩,无以回报,你若不嫌弃,我……”他还未说完就被罗平厉声打断,“不要这样说,我虽喜欢你,却从未想过挟恩图报。”

  苏楠垂下眼眸,轻轻叹出一口气,“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想告诉你,当时我落水后,我一度后悔为什么没有向某个傻子表明心迹,咳咳……”

  “所以,我现在有了表白的勇气,”苏楠正色的看着罗平,“罗平,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罗平忘记了呼吸,世间万物皆逝去,只留下他和苏楠两人,良久,他声音嘶哑的回道:“你,你是认真的?”

  苏楠颔首,“当然。”

  他以为罗平会很高兴同意的,没想到罗平竟然蹲在地上低声啜泣着,他不知所措起来,“你不愿意?”

  罗平泣不成声的摇头,这下苏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失笑道:“还真是个傻子。”

  苏楠让罗平缓了好久,他才真的相信他和苏楠在一起了。

  他坐在床边,握着苏楠的手,如同做梦一般和苏楠确认了无数遍,苏楠都不厌其烦的给予肯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你家世具体如何,但相处这么久,我也清楚我们之间的身份隔着天堑,咳咳咳……”

  罗平生怕他后悔,“我会让我的父母接受你,如果他们不接受,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与你在南宁做一对林下神仙。”

  苏楠自幼受苦,父亲没宠爱过他,母亲也抛弃过他,所以,他想要就是那一份笃定的偏爱,别人若是给不起这样纯粹的爱,那他就干脆不要。

  “好,你若生出半点休弃之心,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抽身。你懂吗?”苏楠目光灼灼的盯着罗平。

  “定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