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南宁府县没有他们在桑定村那样炎热,以应有初感觉出来的体感温度大概是在二十多度快三十度的样子。

  应有初每天习惯抱着俞安睡觉,现在要是没有一个人压在他胸膛上他晚上都睡不着,虽然温度还算适宜,但两个人抱着一起睡的话就太热了,往往第二天一起来不是满头大汗就是浑身粘腻。

  况且二十岁的应有初像个火炉似的,俞安有时候半夜被热醒就偷偷的翻身到床另一侧睡觉,一般这种情况,还没等他睡熟,在睡梦中的应有初就会很快精准的找到他,然后,抱住。

  有一天晚上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掰开应有初的手臂后自己悄悄挪到一旁睡,没一会儿应有初无意识的寻着热源跟过来,接着就是他挪,他追,最后俞安抵到墙壁退无可退,被迫禁锢在应有初的桎梏中。

  应有初第二天起来还会疑惑自己为什么睡在墙角。

  自知改变不了他的习惯后,俞安认命不再抵抗,于是他们每天都要早起洗个澡才能出门。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驱散空气中的几分暑气,应有初和俞安难得的相拥睡了个好觉。今日书院沐休,两人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差点擦枪走火,想到俞安等会儿还要去开店,应有初只得及时停止了动作,两人清清爽爽的起床。

  清晨虽不再下雨,但天空还是一片阴暗,暮霭沉沉,黑云低垂,总觉得云里正酝酿着一场滂沱的暴雨。

  “看这天空,今日必定大雨,这种天气最适合宅家了。”应有初仰望着天空说着。

  俞安点头附和,“正好今日相公沐休,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日。”

  “安安,你也休息一日吧,你都忙了两个月没好好休息了。”自从容妍铺子开业后,俞安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店铺上,至今还没休息过。

  俞安摇头,一想到这是他们自己开的店铺,现如今还这么挣钱,他就一点都不想休息浑身充满干劲,“我不累,看店又不是什么很累的活儿。”

  他家请了林婶,家里没什么活,他们都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俞安很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

  “这样吧,看今日的天气店里的顾客肯定不多,让周红珠一人在店里也忙得过来,再说了,店里还有两店小二呢,累不着他,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店里和周红珠说一声,然后我们再回来。”应有初提议道。

  俞安皱眉,总觉得留下周红珠一人看店不太好,但他们两个人同时不在店里看着又不放心,这两个店小二才到他们的店铺没多久,为人的秉性还不清楚。

  “要不安安今日我们在家调制几个新颜色的口红,等爹的口红盒子做出来就能用了。”应有初用回家口红来打消俞安忙里偷闲的负罪感。

  俞安抿嘴思忖一下,店里用瓷罐装的口红对于南宁人也算新颖,但目前就出了三个颜色,卖得不温不火的,确实该出一些新的颜色了。

  “我们也是为了店铺的长久考虑,周红珠会理解的。”应有初看到俞安明显动心,于是继续劝道。

  最后俞安颔首同意了,两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饭携手一同前往店铺,怕中途下雨,应有初还细心的带上一把雨伞。

  俞安将店铺的门打开迎客,没一会儿,周红珠和另外两个店小二也准时到店。

  “今日好像要下大雨呢。”周红珠进店就和俞安闲聊,偏头一看,应有初也在店里,“哟,什么风把应秀才也刮来了?”

  周红珠已经和俞安一家太熟悉了,今日来店中看到应有初便开玩笑说着。

  “可能是书院沐休的风吧,等会儿还要把安安一同刮走呢。”应有初得意的又说,“今日就辛苦你一人看店了,安安要和我回去研究口红的新颜色。”

  周红珠愣住,一大清早给他吃狗粮就算了,居然还要带走俞安,那今日他将无人和他聊天八卦了。

  “不行,俞安要和我一起看店!你一个人研究也未尝不可。”周红珠果断拒绝着。

  应有初揽过俞安的肩膀:“可是安安已经答应我了,今天一整天都要和我呆在一起。”

  他拉俞安就要往外走,反正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下午打烊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周红珠连忙扯住俞安另一边的衣角委屈的说,“安安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店吗?”

  俞安觉得是自己背叛了友情,一脸为难的看着应有初。

  应有初上前用力拔出俞安的衣角:“哪里孤零零了?店里不是还有林哥儿和李二吗?”

  这两个人是他们招的店小二。

  林哥儿是林婶的孩子,林婶的丈夫去世后她唯一的儿子为实现自己的抱负当兵去了,在他们没找到应家这份工作前两人都是做一些杂活养活自己。

  李二是个小伙儿,家里穷,所以十六岁就出来挣钱了。

  都是为生活奔波的苦命人,应家瞧着人踏实又有干劲儿就聘用了他们。

  “红珠,今天我回去给口红调几个新色,明天就来陪你,我给你带了肉干,你无聊的时候就吃这个吧。”俞安从怀里掏出一包肉干递给周红珠。

  周红珠叹气接过肉干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调色也不急。”

  应有初乐滋滋的牵着俞安的手回家,刚回家没多久,狂风大作,风声呼啸,树枝被吹得剧烈晃动。

  “马上就要下雨了,还好我们回来得快。”应有初说道。

  两人又帮着应财把放在院子里做木工的工具搬进堂屋,然后应财在堂屋继续做旋转口红盒子,他不仅要做口红盒,还要做口红装模的道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应有初和俞安两人开始在堂屋调色,他将基本的口红调色方法告诉俞安:“我们做的口红比较简单,一般都是用玫瑰花和洛神花来做色粉,想要改变口红的颜色不仅可以改变添加多少的色粉,还可以改变口红的酸碱度。”

  俞安认真的听应有初讲解,虽然应有初之前解释过什么是酸性碱性,但他对应有初口中的酸碱度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程度。

  “没听懂也没关系,我先示范一遍你就会了。”应有初拿过用开水消过毒器具说道。

  他将红色的花粉倒进已经隔水加热的融化的橄榄油和蜂蜡的混合物中,“色粉加得越多,口红的颜色就越浓,除此外,加一点酸的柠檬汁进去不仅能固色也能改变口红的颜色。”

  应有初手握半个柠檬挤了几滴柠檬汁进去,刚刚红艳的颜色突然变得有点粉,并且逐渐趋于芭比粉,俞安惊讶的盯着这一变化,不由得感叹道:“真的变了,你好厉害呀,相公!”

  俞安眼里尽是崇拜。

  应有初被俞安的眼神看得心痒痒,想按着他的脑袋就地亲两口,奈何应财还在一边用小锉刀做口红盒,他只得惋惜的作罢。

  “你来试试吧。”应有初让俞安自己动手尝试,他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做出来的新颜色。

  嚯,粉粉的,还挺好看。

  可惜现在装口红的模具没做出来,不然他高低弄几支这种颜色的口红放到精品铺子里售卖,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粉红佳人!

  他不知道自以为好看的颜色,在俞安心中却十分的嫌弃。

  好丑的颜色,这种颜色的口脂上嘴肯定很灾难吧。

  夫夫两人其心各异的想着。

  羡仙院。

  苏楠身着一套浅蓝的衣裳在羡仙院大堂中央演奏完一首古琴曲,神色淡然的冲着观众微福身子在一片吹捧和掌声中离场。

  走的时候他悄悄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罗平,两人视线短暂的交会,罗平察觉后,立刻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但他没有过多的表情给罗平,只是眼神冷漠的移开,毫不留情地离去。

  苏楠对罗平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他很欣赏罗平的才华,但接触多了,他慢慢了解到罗平为人,罗平虽然看起来很糙,但实际内心却很细腻。

  罗平近乎每天都来羡仙院,但每次见到了又和他保持一定舒适的距离,这样小心翼翼的人,时刻为他着想的人,实在让他生不起厌恶来。

  而且罗平的好友对他也很好,不会嫌弃他贱籍的身份,甚至一有好东西就会和他分享。

  他现在身上的衣饰都是容妍精品铺子的,所以他也会尽量穿店铺的衣服表演,希望这样能给店铺带来一点收益。

  今日天气不佳,他不知罗平今日是否还会来羡仙院看他,他在雅阁辗转思虑良久,最后临时决定去大堂演奏一曲,看看人在不在。

  老鸨对于苏楠突如其来的要求表演感到诧异,要知道苏楠自名声打出去后就不会轻易演奏,现在主动演奏是她始料未及的,但这能给她的羡仙院带来收益,她自然是高兴的。

  苏楠弹完一曲后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席,老鸨也不恼,安抚完躁动的客人她就来到雅阁找苏楠谈话。

  “苏楠你今日怎么有雅致弹琴了?”老鸨问候道。

  苏楠坐在楼阁边,倚着扶手看向黑压压的天空,轻声道:“想弹便弹了。”

  老鸨走近看着苏楠,总觉得苏楠现在眼里带着淡淡的伤感。

  苏楠十三岁就进了教坊,她也算是看着苏楠长大的,心中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流光易逝,说起来你来羡仙院都有八个年头了,”老鸨同样看着天空感慨的说道:“苏楠,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这里,做我们这一行的就这么几年的看头,花期短,趁着尚在花期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苏楠作为羡仙院的头牌,还有太傅赞赏过的名声,哪怕是贱籍,择个商人或者老实点的平民百姓嫁了,也能做正妻,这样至少以后不受欺压。

  苏楠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