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驖孔阜

  【司州,长安】

  游溯跌跌撞撞地回到长安,他甚至没有换下风尘仆仆的铠甲,而是任由风尘沾染在身上。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容,一回到长安,他立刻前往崇云考所在的东阁。此时杜望,韦由房等人都在,正低下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听到游溯进门声音,几人立刻向游溯问安。游溯甚至没有叫起他们,而是就让他们以这样跪在地上的不体面的方式回话。

  游溯问: “谁能告诉孤,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怒火与悲戚,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可笑希望: “仲牧怎么了?”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看着眼前一排只会低眉的人,游溯的声音中愤怒在此时飙升到了最高值: “告诉孤!”

  愤怒的吼声似乎让整个东阁都震了一下,然而面前的几位重臣在哆嗦一下之后,依旧选择了沉默。

  最终,还是崇云考仗着自己“仲父”的身份出来说: “回主公,大将军……没了。”

  崇云考将一份奏报递给游溯: “这是逃回来的士卒写下的奏报,臣斗胆请主公一观。”

  游溯看向那份奏报的表情堪称可怕,像是想将这份奏报撕的一干二净,这样就能假装这份奏报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最疼爱的弟弟也没有死在战场上。

  但自欺欺人到底不是游溯的风格,他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份奏报拿了过来。

  游洄临死前身上发生的一切就这样呈现在游溯面前。

  ******

  【十日前,淮北,彭城】

  游雍的大将军游洄游仲牧率领大军支援彭城,消息一出让整个楚国都振奋起来,楚王辞拉着蹇愿的手说: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可蹇愿却不像楚王辞一样乐观: “主公,游雍的大军驻扎在萧县,短时间内很难突破窦太主对彭城的封锁,彭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话不中听,楚王辞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才能反驳蹇愿,最终不得不十分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爱卿说得对,彭城之围还是没有被解决。”

  但不论如何,有援军就在不远处比起孤立无援来还是足够让人振奋,楚王辞吩咐道: “将这个消息告诉彭城的所有人,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彭城之围必然可解!”

  蹇愿: “诺!”

  不远处的萧县,游洄正率领大军驻扎在这里。窦太主对彭城进行了围困,江东子弟兵源源不断地渡过长江,充足的兵源让窦太主有莫大的底气来进行这场“十则围之”。

  而尴尬是的,游洄带来的兵却数量有限,这使得即便游雍和楚国联手也不能和窦太主进行正面对抗。

  游洄收起望远镜,琢磨着要怎么打赢这场战争——他的目的不是一场两场小小的胜仗能做到的。想要解决彭城之围,就要让窦太主季峨山退兵。但要让季峨山退兵,这何谈容易?

  正想着,游洄看到萧山内进来一队身穿白色麻衣之人。这样的穿着打扮让游洄想起了长安城里那位简朴到从来不穿丝绸只穿麻衣的白先生,当场问道: “他们的身份来历打听清楚了?”

  副将道: “是从江东来的商人。”

  战时即便对人员往来流通盘查的再严格,也不会阻拦商人。虽然商人这个群体在这个时候的名声并不好听,尤其是在战时穿梭城池的商人,各个都在发国难财。

  但不管政/府怎样看待这些只认钱财不认祖国的商人,黔首又是多么讨厌这些哄抬物价的王八蛋,城池里总还是需要这些商人的。

  只是……

  “江东?”提起这个地域名词,游洄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满, “怎么是江东人?”

  副官讷讷: “淮北的商人都跑的差不多了。”

  游洄一想也是。

  淮北的商人在战争开始时第一时间想的只怕是自己的货物怎么办,为了保住这些货物,自然是能跑的都跑了。更何况,淮北的战役也打了一两个月了,淮北本地的商人就算没跑的,货物也没得差不多了。

  现在江东的商人还愿意冒着危险来朝廷的敌方经商,游洄忽然笑了出来: “算了,由他们去。”

  然而游洄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商人竟然会在背后给他来一刀那么狠的。

  那时他确定了作战计划,准备率领一支骑兵突袭铜山,断掉窦太主的一支粮道。但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在他即将登上铜山城墙的时候,自己率领的骑兵竟然会发生哗变。

  这怎么可能?

  游洄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入身着黑甲的游雍士卒的胸膛,却惊讶地发现,这个被他杀死的哗变士卒,口中说的竟然是江东口音。

  游洄瞬间就明白了,是那支江东的商队——不对,应该说,是朝廷的军队伪装成的商队。

  想明白了一切,游洄对面前的“同袍”再没了犹豫——这些人根本不是游雍的士卒,不是他的同袍。

  游洄仔细观察一下了,发现被他杀死的江东士卒右侧手臂上扎了一条绿色的缎带,立刻明白这些缎带就是区分江东伪军和游雍士卒的关键。

  他扬起长/枪,红缨在空中飞舞。游洄怒喝: “我雍国的将士们!那些右手手臂上绑有绿色缎带的不是我们的同袍,杀了他们!”

  说完,游洄的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入另一个江东士卒的胸膛。

  但是……

  敌人好多啊。

  铜山城墙的大门被打开,又有无数身着绿衣的江东士卒冲了出来。绿色与黑色混合成了一片人海汪洋,游洄的双眼被鲜血模糊,逐渐看不清眼前。

  到了后来,他只能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他看到了一张又一张惊恐万分却又令人作呕的脸颊,游洄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去。

  可是这一次,有什么东西阻挡了游洄的动作。游洄想收回长/枪,却发现他已然没有力气。

  下一秒,无数长/枪/刺入游洄的身体。游洄低下头去看,却只能看见一片鲜红。

  身体在飞速发凉,游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徒劳地握紧长枪,却根本无法再一次挥舞。

  这一刻,游洄的心里忽然间涌起一个想法——

  他还没有看到阿兄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也还没有喝上阿兄和白先生的喜酒。

  ******

  【司州,长安】

  游溯愤怒地将这份奏报摔到了地上: “季峨山该死!”

  谁都知道,一旦在战时,商人就是保命的存在,所以所有人都不会防备商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不能打战时商人的主意。

  可是季峨山这么做了。

  她赢了,但是赢得一点都不光彩。

  游溯深呼一口气: “仲父,点兵。”

  崇云考立刻抬起头: “主公!”

  “不必说了。”游溯用一种堪称平静的,甚至是冷漠至极的语气说, “孤必杀季峨山!”

  ******

  【淮北,彭城】

  喊杀声已经传到了楚王宫之外,楚王辞知道,大势已去了。

  宫人们跑的跑走的走,楚王辞沉默着走上高台。

  这座高台名唤“芳洲台”,传说先秦之时朝歌君楚芳洲死后,他的兄长楚襄王为他修建了一座华丽的高台,以此纪念他英年早逝却品行高洁的阿弟。

  后来,天下烽烟四起,无数精美的宫殿被付之一炬,这座芳洲台却幸运地流传了下来,先是被晋高祖所喜,多番修缮;后又成为楚王宫中被保护的最好的高台。

  曾经的楚王辞也很喜欢这座高台,因为他觉得朝歌君的风流清贵举世无双。

  而现在,轮到他来承担这份高洁了。

  身后忽然有人在喊他: “殿下!”

  楚王辞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楚王辞记得她,她叫“云歌”,是一名邯郸来的白狄舞姬,据说很会跳邯郸躧步。但楚王辞见过之后却觉得她跳的不好,还和燕国来的渔阳翁主吐槽过。

  后来,这姑娘发愤图强,日日都在跳邯郸躧步,甚至为此晕倒在舞室。楚王辞听后于心不忍,便对她说她已经跳的很好了,云歌这才放弃了让人心惊的练习。

  见云歌唤他,楚王辞笑道: “是你啊,你叫孤有什么事?”

  云歌跪在地上,以一种像献祭一样的表情说: “奴斗胆,想请殿下下来。”

  楚王辞却说: “下去做什么?阶下囚吗?”

  他忽然激动起来: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孤此生,绝不向季峨山这个卑劣小人称臣!绝不!”

  云歌劝他: “殿下可以去燕国,也可以去雍国。奴听闻齐王姜被灭国后前往雍国,雍王溯以子侄之礼待之,未尝有轻慢。”

  楚王辞却依旧摇头: “生与死对孤来说并非重要之事,但是孤绝不允许自己那样卑微地活着。”

  说完,楚王辞摘下他的楚王印绶扔给云歌。见印绶跌跌撞撞地终于来到云歌面前,楚王辞道: “拿着这枚印绶交给季峨山,她会看在这枚印绶的份上许你一个前程的。”

  说完,楚王辞转身点燃了芳洲台。

  可惜了这芳洲台,历经千年不倒,如今却毁在他的手上。但转念楚王辞又想,朝歌君高洁,想必也不会想看到属于自己的高台落到季峨山那种人的手中。

  云歌直愣愣地看着大火,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一封来自燕国的信,送信人是燕国的渔阳翁主季鸢。信上说,季鸢的母亲鲜虞八子是中山白狄的后人,因此季鸢愿意赎买天下为奴的白狄舞姬,并为她们寻一个好去处。

  信上还说,如果遇到朝廷的军队,只需要将这封信交给朝廷的军队,朝廷的军队就不会为难。

  为什么渔阳翁主的信却能让朝廷的军队都不会为难?云歌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这封信扔到地上,随即清清白白地坠入了大火。

  等蹇愿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冲天的烟雾。

  蹇愿闭上了双眼,将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

  ******

  【冀州,安平郡,莫城】

  莫城,传说中古莫国的所在地。

  周幽王还在世时,这里是周携惠王的封国。周幽王死于犬戎之手,周携惠王在不愿意尊周平王这个弑父杀弟之人为天子的诸侯的扶持下,在莫国建立了一个短暂的周王朝。

  这个短暂的周王朝曾十分辉煌,领土疆域极大,甚至阻拦了晋国东出的路,让强盛的晋国感受到了威胁,于是晋文侯杀死了周携惠王。

  而在周携惠王还在世时,这里黔首百姓安居乐业,周携惠王甚至还发行自己的货币。

  但当这个短暂的周王朝覆灭之后,周平王成为了唯一的天子,于是周携惠王和他的莫国被所有人从历史中抹去, 《春秋》不曾记录鲁孝公和鲁惠公,开篇便是鲁隐公,成语“讳莫如深”也随之诞生。

  从此千年,辉煌一时的莫地再没有得到什么发展,变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

  低矮的城墙,狭小的城郭,又位于河北平原一马平川……这些无一不在说明,这座城池并不适合坚守。

  但是燕王易水已经没空思考这些问题了。所有的不合适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更直接的现实——

  一旦从莫城退兵,他将彻底退出冀州这片土地,兖州,豫州都将从他的手中失去,他的手下将只剩下他赖以生存的幽州。

  但幽州苦寒,兵少粮缺,仅仅一个幽州,他将不得不退出这场逐鹿天下的争夺战。

  他不在乎能否得到天下,毕竟天下本来就不是他所在乎的东西。但是……他不想输给季峨山。

  燕王易水看着眼前的沙盘,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如何突破窦太主为他设下的围城。但很尴尬,每一次的模拟,都最终以他失败而告终。

  就在这时,鲜于爰居走进房门,急匆匆地说道: “主公!援兵来了!”

  燕王易水一愣。

  游雍将军游洄战死铜山,楚王辞已经自焚而亡,河周又与窦太主沆瀣一气,雍王忙着征战蜀国,哪里来的援军?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燕王易水瞬间意识到: “雍王出征巴蜀回来了?”

  鲜于爰居点头: “对,主公,凉州铁骑已经冲到城外了!”

  燕王易水立刻道: “点兵,出城!”

  白未晞骑着马跟着大部队来到莫城的时候,游溯已经派遣一支凉州铁骑冲入战场了。远远看去只见烟尘滚滚,身着黑甲的雍军,白甲的燕军还有白甲绿衣的朝廷军队,三方混战在一起,战的难舍难分。

  白未晞走到游溯身边,就看见游溯沉着脸吩咐传信兵。随着传信兵的离开,帅旗上方代表不同支队的风筝在天上不停地变换位置,指导战场上的将士们该如何征战。

  白未晞看了半天,才略微有些惊讶地问: “八卦阵?”

  游溯点头: “先生教我的。”

  八卦阵,重点在通过无穷无尽的变换,最终将敌方困死在己方士卒组成的人墙中,让对方插翅难逃。

  看来,游溯是真的很想对方通通都把命留下来。

  尤其是敌方的主帅,窦太主季峨山。

  但是最终的事实证明,游溯还是想多了。

  现在占据着最大的土地,拥有着最多的人口的朝廷已经有了一支数量远远超过游雍的军队,游溯长途跋涉而来,大部分的部队还没能跟上,仅仅凭借现在的一小支先锋就想留下窦太主,那窦太主就不可能从江东一路打到河北了。

  朝廷撤军了——这是一个按理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游溯来说却又其实没那么好的消息。

  游溯孤军深入,没几个人也敢和窦太主交战,为的就是解决莫城之围,别让燕国这个他最后的盟友也死在窦太主的铁蹄之下。

  从这个角度上看,游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场战争无疑是一场胜战。

  但游溯想留下窦太主的目标并没有实现,这大概是游溯最大的遗憾。

  燕王易水出城迎接游溯,率先对游溯行了个大礼: “多谢雍王。”

  游溯扶起燕王易水,说道: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

  为了鼓舞士气,也算是对雍军远道而来的感谢与交代,莫城内开办了一场庆功会,算是庆祝大家都活了下来。

  待宴会散去,燕王易水单独请了游溯,说是有要事相商。游溯一听也明白了,便带着白未晞,桑丘等人去和燕王易水会谈。

  燕王易水问: “不知雍王如今有何想法?”

  游溯知道燕王易水在问什么。

  现在朝廷的军队收复了两淮与中原,山东一片又是河周拿在手中,只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就会宣布归顺朝廷。

  这样的盛世让朝廷占据了大好的形势,只等消息传开,不知多少人等着朝廷率大军收复失地,消灭叛王。

  而叛王,自然是现在还剩下的两个诸侯王——燕王易水与雍王溯。

  现在的情况下,一人必然独木难支,必须两人联合才能和风头正盛的朝廷有一合之力。但谁能保证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盟友都坚定地反对朝廷呢?

  尤其是,雍王溯的母亲是窦太后,只要雍王溯肯投降,窦太后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天子为了名声着想,也不会对付自己的哥哥。

  面对燕王易水的疑惑,游溯的目光微凉: “窦太主杀我阿弟,孤与她不死不休!”

  听了游溯的话,燕王易水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巧了啊,窦太主引/诱孤的阿鸢,孤也与她不死不休!”

  游溯握住酒杯的手一顿: “什么?”

  燕王易水苦笑一声: “雍王以为为何燕国兵败如山倒,一路从豫州淮上退至莫城?难不成我幽州突骑能在平原地带输给那些江东鼠辈?当然不是!是窦太主引/诱了阿鸢,让阿鸢偷走了布防图!”

  燕王易水觉得自己已经要笑不出来了: “孤……可能要亲手处死阿鸢……”

  毕竟是他的亲妹妹,是自父王母后死后,燕王易水唯一的亲人了。远在涿鹿的鲜虞八子还在期待着季鸢何时能收心,找个老实人嫁了,但现在的燕王易水却要为了给三军一个交代,亲手处死自己的妹妹。

  燕王易水的心中无比的复杂: “那是孤的妹妹……但她害死的,是孤的袍泽……”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燕王易水还未曾呵斥,来人已经哆哆嗦嗦地说了出来: “主公,翁主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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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安平郡,南宫】

  南宫,本是周公旦修建的成周宫殿之一,终周一朝尽是如此。成周灭亡之后,南宫逐渐从成周宫殿变成了一座城池,从莫城撤军的窦太主季峨山便驻扎在南宫。

  南宫军营每日都是乌云密布,自从窦太主被雍王溯率领的三千凉州铁骑和莫城的燕国驻军里应外合所打败之后,窦太主每天都挂着一张脸,路过的江东子弟都知道,现在的窦太主不好惹,没空别在她眼前晃悠。

  然而今日,南宫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那位客人分明是个姑娘,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旁人看不到她的脸,却能看到风吹过后斗篷下的窈窕身段。

  熟悉的人都知道,是窦太主的那位情人来了。虽然没有人知道窦太主的情人是谁,但是他们知道,窦太主很爱她的情人,只要她的情人一来,窦太主的心情都会好上很多天。

  季鸢扑到季峨山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姐,我阿兄要杀我!”

  季峨山安慰地拍着季鸢的后背,安慰道: “乖,不哭,有阿姐在这。”

  季鸢从季峨山的怀里抬起头来,踮起脚尖吻上了季峨山的唇: “阿姐疼我。”

  季峨山沉溺在这段柔情中。

  亲卫十分有眼色地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将季峨山卧房附近一片都把守成了真空区。

  许久之后,季鸢气喘吁吁地躺在季峨山的怀里,不住地埋怨: “我阿兄好坏,他是真的想杀了我,我都听到了!”

  季峨山安抚着摸着季鸢的头,说: “都是我的错,阿鸢,我会对你好的。”

  季鸢闻言笑了起来,她忽然一个翻身将季峨山压在身下,问: “你会对我多好?”

  季峨山看着她,那双和游溯如出一辙的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你想要多好就多好。”

  “真的?”季鸢笑了,她低下头,在季峨山的耳边轻轻问, “那……如果我要阿姐的命呢?”

  与此同时,季峨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被抵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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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给发新员工笔记本,本来想好了,发下来的笔记本我用来码字,现在的笔记本就拿回家给我妈连电视看电视剧,结果没想到消息刚一出来,办公室的姐就说要把笔记本留在办公室,让她给领导开会用。

  发了和没发一样,被问起来还要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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