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驖孔阜

  【兖州,泰山郡】

  齐鲁大地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位于西方的鲁地多是鲁西南平原,鲁西北平原与鲁北平原,东方的齐地则大半是胶莱平原和胶东半岛,唯有齐鲁之间有一处丘陵地带,以泰山为最高峰,加之鲁山,沂山,祖徕山,尼山等丘陵,组成了鲁中南丘陵,这处丘陵也是齐鲁大地上唯一的地利。

  《孟子》中说: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这句话固然添加了一些春秋时代大家没见过什么名山大川的少见多怪与高高叠起的看不见太行山的政/治因素,但也足够说明,泰山对齐鲁之地的重要意义。

  这一次,河周的“楼船将军”方万舞就决定将他抗击游雍大军的大本营建立在泰山。

  “楼船将军”是河周名义上的棣公,实际上的无冕之王渡河给他的封号。方万舞还记得,当初渡河将“楼船将军”作为他的封号时对他说过的话。

  “万舞,雍溯用兵如神,如今我大周初立,兵缺将少,百废待兴,唯有万舞一人可抗雍溯。愿君如楼船,驯服雍溯这涛涛大河水!”

  方万舞被渡河的信任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当场发誓自己必然将雍溯这股邪水阻隔在河周的土地之外。

  经过方万舞的多番勘察,他认为在泰山以西的鲁西南平原地带,只会打山战的鬼面军和刚刚征召的周军加在一起也没办法阻拦装备精良,凭借战马在平原上一往无前的凉州铁骑。想要让游雍无功而返,只能利用泰山进行一场拉锯战,让游雍到了冬天不得不退兵。

  于是方万舞坚壁清野,将所有的鬼面军都召集到了泰山附近保持兵力,妄图和游雍的铁骑来一场鬼面军最擅长的山林战——

  他可是听说了,游雍中唯一擅长山林战的将军桑丘被雍王溯派去汉中地带堤防蜀王,这一次带兵的是雍王溯的弟弟,虎威将军游洄。

  游洄者,莽夫也,必然会按照方万舞的想法,在泰山山脚被他风筝的跪下来叫爸爸,以报当年鬼面军在陇西大山被桑丘风筝的深仇大恨。

  但是方万舞没有想到,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游洄就是迟迟没有出现。

  方万舞“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杂草,骂骂咧咧道: “这游仲牧怎么回事,老子等他等的都快成寡妇盼春了,他能不能行了。”

  方万舞本也是世家公子,但当渡河在齐鲁之地建立“大周”之后,他被渡河所勾勒的盛世蓝图所吸引,瞬间成了渡河的小迷弟。为了向渡河看齐,方万舞打散了发髻,不再穿永远都一丝不苟的长袍曲裾,反而开始怎么落拓,怎么不羁怎么来。

  此时的方万舞披着发,穿着一身看起来十分老旧的铠甲——他的家庭当然支撑得起他穿崭新的铠甲,但方万舞向渡河看齐,放弃了崭新的“形式主义”,向着“返璞归真”迈进。

  这时,一个小兵从山林里走了过来: “将军,都探查清楚了,他们现在还在陈留。”

  “还在陈留?”方万舞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 “半个月了!别说水路畅快,就是走陆路学蜗牛爬,他们也该走到泰山了,为什么还在陈留!”

  小兵道: “他们在耕田。”

  “耕,耕田?”方万舞当场目瞪口呆, “耕什么田?游仲牧他耕什么田?他那样子是会耕田的吗?”

  小兵苦着脸说: “确实是耕田。游雍从雍国带来了冬小麦的种子,现在正在教陈留的黔首如何种植冬小麦,产出的麦子又怎么食用,还在陈留兴建磨坊,开发水渠,以至于,以至于……”

  方万舞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以至于什么?”

  小兵: “以至于东郡,济阴,山阳,任城,东平,济北的黔首们听说了之后,现在都在求着游雍的军队赶快接手这几个郡。小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东平郡和济北郡的郡守从陈留回来。”

  方万舞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东平和济北是泰山西方的两个郡,和泰山郡接壤。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游雍一兵一卒都没有废,就已经拿下了除了泰山郡之外的所有兖州。

  更糟糕是的,这件事背后透露出的信息是,兖州的黔首对刚刚成立的河周失去了“信”。在这些黔首的眼中,游雍已经成了救他们于水火的救世主,而河周却是让他们失去家园,失去食物的魔鬼。

  这个现象让方万舞一开始的想法瞬间破产。

  在方万舞的想象中,当河周的军队坚壁清野,将所有兖州的大片土地暴露给凉州铁骑的时候,游洄应该会立刻派出军队接手所有的土地。这样一来,兖州几十万张嘴就是游雍应该头疼的问题。当黔首吃不起饭,也应该会去怨恨带来兵祸的游雍。

  只是方万舞万万没想到,游雍竟然经受得住土地的诱惑,愣是不肯派兵接手剩余的兖州六郡。那可是兖州的六郡!是中原地区的富庶六郡!游雍这都不接手?

  结果导致了现在的尴尬情况——

  游雍死不接手兖州各郡,导致兖州各郡反过来求着游雍的军队尽快驻扎,反而将河周当成了敌人。

  而造成这一后果的,正是方万舞的自作聪明。

  这一次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方万舞皱着眉,喃喃道: “怎么可能?游仲牧直来直去,怎么可能这么慢吞吞地打仗?不对,这不对!”

  方万舞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他走到小兵面前,抓着小兵的衣领问: “游雍的统帅绝不是游仲牧!他们的统帅是谁?”

  小兵从未见过方万舞这样可怖的表情,他被吓的面色发白,瑟瑟发抖地说: “听说,这次游雍的统帅是他们那位白先生。”

  方万舞脸色一白。

  ******

  无数粮船顺着水路顺流而下,最终汇集到陈留。一袋又一袋的冬小麦从船上卸载下来,进入到陈留的粮仓中。

  鲜于爰居再一次见到了阔别也没多久的白先生,隔着老远便向白未晞行礼: “白先生,许久未见。”

  这一次的鲜于爰居褪下了作为燕王使者时穿的曲裾长袍,转而换上一身戎装。燕国的白色战甲称得鲜于爰居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愈发明显,但却在戎装的映衬下少了常服时的可怖,反而让人忍不住信服。

  白未晞回礼道: “鲜于将军,又见面了。”

  鲜于爰居道: “主公派我来做白先生的助手,帮助白先生治理兖州。”

  白未晞笑道: “怎么,燕王是怕白某食言吗?”

  鲜于爰居: “主公并非此意,只是……毕竟事关重大,还请白先生谅解。”

  白未晞道: “白某理解,将军不要多心。”

  毕竟,换成任何人,都不会不担心。

  因为燕国之所以愿意拿出来这么多的粮食救济兖州,是因为白未晞派遣游洄北上,与正在冀州攻打河周的燕王做了一笔交易——换土。

  “换土”并不是一个新鲜词,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诸侯国在思索之下与他国换土。三家分晋之后,韩赵魏从三个家族变成了三个国家,为了让零零散散的国土变得完整,换土更是家常便饭。

  而如今,白未晞也和燕王换了一次土——用雍国没能打下来的兖州,去换燕国没能打下来的山西。

  鲜于爰居陪着白未晞在河岸两旁踱步,看着民夫将燕国运来的粮食装入兖州的粮仓,留给以后的燕国子民。

  鲜于爰居忽然道: “这笔交易,燕国亏了。”

  白未晞一顿,随即笑道: “将军何出此言?山西虽有粮,但平原面积远不如兖州大,所产的粮食也没有兖州多,再加上山西在地利上不如兖州容易管理,养马地代郡如今也在燕国手中,河套对燕国并不是必要——怎么看,用兖州换山西,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白先生巧舌如簧,虎威将军那一套说辞就是你教他吧。”鲜于爰居笑道, “先生分析的如此透彻,怎么不说,一旦失了河套,燕国对雍国来说就再无威胁呢。”

  白未晞嘴角的笑容逐渐敛下去。他的目光微凉,落在鲜于爰居的身上,让鲜于爰居觉得这道目光仿佛刀子一样,想将他凌迟。

  但鲜于爰居却丝毫没有恐惧: “河套在手,燕国军队顺着河南地就能直扑关中,雍国在燕国面前就永远处于劣势。一旦没了河套,燕国,雍国若是有朝一日开战,那就要么走崤函古道,要么走太行八陉,都是道路极其困难的进攻路线,幽州突骑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一条路径曾是赵武灵王在亲自勘探河南地后得出的攻秦路径。地图都画好,怎么出兵都想好了,赵武灵王甚至为了专心抗秦退位成为“主父”。

  谁知这位千古雄主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因为对两个儿子的继承反复导致了沙丘宫变,一代雄主活活饿死。

  想必赵武灵王泉下有知,应该和齐桓公很有话说。

  “可以说,当主公同意将山西换给雍王的那一刻起,燕国就彻底失去了和雍国争锋的资格。”鲜于爰居低眉, “白先生,你知道在下为何要和你说这些吗?”

  白未晞凝眸不语。

  鲜于爰居: “这些话在下也曾和主公说过,力劝主公放弃冀州,青州,毕竟这两个州加在一起都不如山西更重要。但是主公对在下说……”

  鲜于爰居顿了顿,似乎是在纠结这些话要不要对白未晞说。但思忖半晌,他还是继续说道: “主公说他不在乎。燕王不在乎天下是谁的,他从来不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你们都在抢夺的位置。主公要的,只是边境的和平。”

  良久,白未晞问: “既然燕王只在乎边境和平,那么他为什么要促成此次联军伐周?当真只是为了践诺高祖的白马之盟吗?”

  鲜于爰居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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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拖拉拉一个月,游雍的军队就像是在兖州扎了根,成了地地道道的兖州农民,一点不想着打仗。驻守泰山的方万舞闲的在泰山支起了一个钓鱼竿,天天叼着草钓鱼,想着要不自己也在泰山开荒算了。

  直到某一天,斥候传来消息,游雍的军队已经到泰山脚下了,激得方万舞差点被鱼钓进泉眼里。

  方万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游雍大军来了?艾玛,终于来了。谁领兵?白先生还是游仲牧?”

  斥候道: “是白先生。”

  方万舞敲着指尖,喃喃道: “白先生领兵?白先生用兵求稳,在摸清我们的底细之前,只怕不会仓促用兵。这样,你去把其他人都叫来。”

  方万舞带着手下将士开起了大会,白未晞却只和游洄开小会。

  二人的面前是制作精良的沙盘,鲁中南丘陵的几座高山制作的栩栩如生,连高度都丝毫不差。

  白未晞站在沙盘前问: “若是让虎威将军领兵,将军会怎么做?”

  前面是重重叠叠的高山,是凉州铁骑根本无法踏足的高山,唯有下马步行才能进入山林。但若是如此,下了马的骑兵或者刚刚训练没多久的步卒,根本没有办法和拥有丰富山林作战经验的鬼面军相抗衡。

  游洄抓了抓头发,说道: “带领将士们下马进山吧,没别的办法,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毕竟偶像李牧是骑兵之神不是步兵之神,游洄没有领步卒作战的经历,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游洄问: “先生的想法呢?”

  白未晞修长的指尖在沙盘上绕了一圈,最终点在一个地方上。游洄顺着白未晞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在瞬间直了眼——

  白未晞指的地方,是穆陵关。

  穆陵关,是春秋战国时代齐长城的重要关塞,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关”。

  传闻西周穆王曾率文武百官巡游天下,在行至大岘山时,其爱妃盛姬在大岘山病逝,周穆王将其葬于大岘山,其陵墓为“西周穆王爱妃陵墓”,故称此地为穆陵。

  但重点是……

  游洄: “白先生,穆陵关是在徐州啊。”

  徐州,那可是楚王的地盘!一旦游雍大军过穆陵关,那岂不是向楚王宣战的意思?

  白未晞却道: “虎威将军忘了?我们此次出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楚王的位置吗?难不成是为了这个早晚要交给燕国的兖州?”

  山西是游溯率兵在打,兖州是白未晞率兵在打,最后却要把兖州交给燕国?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要不是白未晞搞不明白为什么是燕国牵头这一次合纵,担心自己现在撤军,燕国会和河周,窦太主一起给楚王包了饺子,他早就掉头就走,把兖州扔给燕国处理了。

  白未晞的手指移动到琅琊: “河周的都城在琅琊,若是白某所料不错,此时只怕楚国的主力已经陷在琅琊。当楚军主力彻底无法撤退的时候,楚国的都城彭城只怕就危险了。”

  游洄若有所思: “白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率军支援彭城?”

  白未晞摇头: “支援彭城路途遥远不说,也很容易和朝廷军队碰上。到时三家军队碰在一起,也说不好敌友。不如将军顺着穆陵关一路至琅琊,只要楚军主力不灭,窦太主就动不了彭城。”

  说着,白未晞笑道: “当年高祖在与鲁公争天下的过程中战败,被鲁公封至关中,常常心怀怨愤,却有一人对高祖说: ‘关中四塞之地,函谷关百万人来进攻,两万人便可守住,岂非天赐之险?’至此,函谷关‘百二秦关’之名响彻天下。将军愿不愿替吾等试试,我关中的‘百二秦关’与齐地的‘天下第一雄关’,到底哪个更坚固?”

  游洄瞬间来了精神: “先生等着瞧吧,仲牧必不负先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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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上党郡】

  山西位于吕梁山,黄河和太行山之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四塞之地。边缘山川险阻,内里河流密布,平原肥沃,使得山西成了乱世之中的天府之国,被誉为“表里山河”。

  西周时期,武王发即位三年便去世,留下了年纪尚幼的周成王和年岁更小的幼子虞。幼时,周成王将一片梧桐叶削成玉珪的形状送给虞,言称日后以此分封。

  史官史佚以君无戏言为由,上书要求周成王分封虞。周成王便将弟弟虞分封到了唐地,虞从此被称为“唐叔虞”。其后,唐叔虞的儿子燮继位,将国号由“唐”改为“晋”,晋国就此出现在西周的历史上。

  西周,东周交接之时,晋文侯杀死于莫国继位的周携惠王,周平王见关中之外没了威胁,迫不及待地离开早已破败,又让他受制于人的镐京,迁都洛阳,开启了春秋时代。

  春秋史又被称为晋楚争霸史,晋国这个山西强国仗着山西的地理优势成了攻尽天下的大总攻,其他的弱受都要在晋国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直到曲沃代翼与骊姬乱晋,最终登位的晋文公重耳因此不用公族,改任六卿,最终使得士大夫的权力大于诸侯,造成了三家分晋。

  战国时代由三家分晋开启,从晋国独立的韩赵魏三家单拎出来,各个都是战国七雄,魏国曾称霸诸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让赵国威震天下,就连最弱韩国也有韩劲弩傲视群雄。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晋国绝佳的地利因素。这片肥沃,富饶又有天险的土地,就是培育霸主最佳的温床。

  游溯从运城盆地,临汾盆地北上,第一站就到了上党。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上党就已经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传说中炎帝就是在上党建立耆国,尝百草,教农桑,建立了一个煌煌的大河文明。

  战国时代,上党更是爆发了著名的长平之战,公孙起坑杀四十万人于长平,举世震惊。韩国失了上党,从此一蹶不振;赵国失了上党,从此再无力争霸天下。

  而这里,现在也成为了游溯进攻山西的第一站。

  只要拿下上党,就可以从长治盆地进入太原盆地,进而进攻忻定盆地与云中盆地——这就是游溯为自己规划的进攻路线。

  兵甲列阵,甲光向日,游溯在即将下令攻城的时候却深呼一口气,忽然转头看向东南方。

  在遥远的兖州,他的白先生正为了他而劳累奔波,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兖州,引到山东,目的就是为了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征伐山西。

  算算日子,他率领大军攻伐山西的消息再怎么瞒,也应该落在诸侯的案几上了。窦太主忙着搞死楚国,燕国忙着吃齐国血肉,再加上又得到了兖州沃土,不会在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刀子。

  但是蜀王,那个垂涎关中已久的蜀王,这一次怕是明知不是进军的好时候,也会忍不住地试探发兵。

  希望桑丘抵得住蜀军的进攻,游溯想,蜀军地处巴蜀久矣,根本无法适应关中的冬天。所以,只要桑丘撑的过这个秋天,蜀军久伐无功,自己就会撤军。

  而这个短暂的又宝贵的秋天,就是游溯唯一的机会。

  这个秋天拿下山西,明年夏天他就有本钱直奔巴蜀;

  这个秋天他拿不下山西,待明年,别说蜀国不会给他再一次攻伐山西的机会,就是燕国在吃下冀州,兖州甚至青州后,只怕也会撕毁协约,盯上富饶的山西沃土。

  所以,他只有这一次机会。游溯想,一旦他失败了,他的白先生一定会用很失望很失望的目光看着他。

  游溯承担不起这样的目光。

  游溯的目光悠远地看向东南方,仿佛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了夙兴夜寐的白先生。

  游溯喃喃道: “白先生,孤不会让你失望的。”

  游溯扬起披风,举起手中的长剑六月,声音响彻这片沃土: “我雍国的士兵们!前方就是我们的土地,拿下它们!拿下我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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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国,锦官城】

  巴蜀在春秋时期分为巴国与蜀国,因二国同属一个盆地之内,当巴国与蜀国同为秦国所灭时,这个地域就被合称为巴蜀。

  其中蜀国在西北方,多水;巴国在东南方,多山。因此在巴蜀立国的诸侯王,都喜欢将都城定在蜀国地域,锦官城应运而生。

  锦官城这个名字来源于蜀锦。传闻中,蜀人在很早很早之前就会养蚕缫丝,黄帝的妻子嫘祖是蜀国人,二人之子昌意的妻子昌仆也是蜀国人。正是嫘祖将蜀国的养蚕缫丝技术带到了中原,中原人才制作出了精美的丝绸。

  蜀国的蜀锦畅销天下,再加上巴蜀盆地内富饶而肥沃的土地,使得巴蜀内部安乐富饶,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

  位于锦官城的蜀王宫也继承了蜀人热烈奔放的性格,蜀王宫富丽堂皇,蜀王锦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蜀锦曲裾,正在为他的大将军授剑。

  烈日炎炎,乐人们僭越地演奏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驺虞》,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当蜀王锦这个刚刚即位不久的少年诸侯用强大的魄力力排众议启用年轻的,来历成迷的小将陟南去平定氐人叛乱,最终还成功了的时候,当蜀王锦第一次演奏天子之乐《驺虞》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蜀人心中的无冕之王。

  没有人不崇拜英雄,尤其是一位年少的,英武的,还有着无数未来的英雄。

  蜀王锦将自己的佩剑“见止”隆重地交给他最信赖的将军陟南: “陟南将军,孤将蜀国的命运交给你了。”

  如同游溯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夺取山西一样,季锦也清楚,他可能只有这一次夺得关中的机会了。一旦雍王溯取得山西,那么下一步就会进攻巴蜀。

  届时,雍国携凉州,司州,并州三州之力,被长江天险隔成两个部分,无法随时支援的蜀国根本无力还击。

  所以,只有这一次机会!

  季锦轻轻拍了拍陟南的肩膀: “陟南将军,孤在锦官城等着将军凯旋!”

  陟南收了佩剑,在季锦面前低下头: “陟南必不负主公所托!”

  然而,当天子的《驺虞》逐渐消散,陟南带着十万蜀军北上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复杂。

  夜黑风高,陟南将一张小小的纸条绑在信鸽的腿上,看着信鸽飞远。

  几日之后,遥远的琅琊,一个脸上纹着猛虎刺青的男子伸出手抓住了一只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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