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驖孔阜

  烧当羌毫无意外地败了,在装备更加精良,训练更加严格的凉州铁骑面前,溃败地如同流沙之水,一泻千里。

  被冲散的烧当羌士兵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到处乱转,刀光箭雨,马儿嘶鸣,这些部落里的勇士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胯/下的一同长大的马匹,只能任由马匹带着他们四处乱撞,不知道去往何方。

  看到战场上的一片乱象,山种便知道这场战斗烧当羌彻底败了。如果现在不走,那么等溃败的士兵与战马反冲回来,将剩下的士兵的阵型冲的七零八乱的时候,他就连剩下的这一半骑兵也保不住了。

  山种当机立断,第一个调转马头: “撤!撤出龙耆城!快!”

  早已没了战心的烧当羌众人闻言立刻下令收兵,也管不得究竟还有多少人没有听到命令,亦或是听到了命令也来不及撤退,总之,山种带着剩余的兵马迅速转身离开。

  马蹄扬起冲天的烟尘,模糊了追兵的视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确定自己已经远离龙耆,山种回过头,见身后已不见漫天飞舞的烽烟,他瞬间松了口气,也拉住了马蹄——没办法,即便是西羌比起中原的战马来更加优异的战马,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奔跑,马儿需要休息。

  山种控制着自己的爱马的速度,以让它得到充分的休息。但战马需要休息,山种的嘴却不用,他骂骂咧咧道: “仗剑这个王八羔子,说好的将雍溯主力困在白石城呢?竟然让雍溯一路冲到龙耆来了,还连个消息都没传过来!仗剑误我!”

  骂够了,待将心中的怒气全部发散出去,山种才对着身后的将士们说道: “我们走!”

  身后的属下问: “首领,我们回哪里?”

  山种骂他: “你都知道用回字了,还不知道咱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山种再一次骂骂咧咧: “该死的仗剑!咱们烧当羌少了多少弟兄,也不知道下次盟会,还能不能保住我们现在的草场。”

  山种骂骂咧咧地想,也不知道先零羌和卑禾羌那边是什么情况,还有迄今为止没有收到多少损伤的参狼羌和钟羌,现在烧当羌一站损失了近半的骑兵,在明年春日的盟会上必然会处于劣势。

  一旦明年盟会,他们输掉了一半的草场,就只能养一半的牛羊,烧当羌就再也无力补充损失的一半骑兵,到那时,烧当羌十分可能一蹶不振。

  得想个办法,不能恶性循环。

  要不,去抢劫友军?

  然而很快,山种就没心情去思考他们明年,甚至今年还能保住多少草场了。

  在路过一片没什么太高大的树木的山林的时候,他胯/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将山种摔下马背。

  自己的爱马可是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比他媳妇都亲的那种,山种从未见过自己的爱马这样的状态,这不对劲。

  山种的心高高悬起,他在瞬间绷紧了心神,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尖锐的目光扫向四周,耳边传来陆陆续续的,重物坠落的声音,山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很多的下属都纷纷落马。

  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都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西羌勇士!

  他们怎么可能堕马?

  山种下意识低头,结果看到在阳光的照耀下,地面上隐隐泛着几丝寒光。

  绊马索!

  这个想法在心底涌入的那一瞬间,山种顿时心底一寒。

  在西羌,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就是马匹,马匹是每个西羌人最重要的东西。为了保证战马的存活率,因此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前,西羌一位优秀而伟大的统领曾经下过一个命令,那就是西羌诸部内的残杀,你甚至可以杀害不足车轮高的人类幼崽,但是绝不可以伤害马匹。

  绊马索这种会损伤马儿腿脚的东西,更是被每个西羌人所厌恶,绝不可能被西羌人用来对付自己人!

  那么,在这里进行埋伏的就是大晋人。

  大晋人?

  这怎么可能!

  凉州的西南方向,西羌现在居住的地盘被统称为“西海”。大晋在攻占河西走廊后没有继续进攻西海,而是任由西羌在西海内居住发展,可不是因为大晋的统治者仁慈且和蔼,而是因为现在的西海地区是一片高原,一片中原人根本无法承受,无法生存的高原。

  当然,现在的西羌人并不明白为什么大晋人会在西海地带无法呼吸,缺乏相关知识他们的只是简单粗暴地将这种现象认为是羊神的恩赐,认为是羊神在保佑他们,保住羌人最后的土地。

  带着这样的认知,西羌人在羊神赐福的土地上一往无前。

  正是因为知道大晋人无法在羌人的土地上呼吸,因此山种从未想过,他会在回到家乡的路上遭遇伏击。

  现在,大晋人竟然能在羌人的地盘上猎杀羌人吗?

  羊神在放弃他的子民吗?

  山种不可置信地向林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标准的雍国黑甲,操着一口很不正宗的陇右话的少年军官说道: “兄弟们,看到我们的土地吗?”

  “看到了!一个人头换十亩良田!”

  “老子要换个百亩良田!”

  山种: “……”

  天杀的雍国人!

  天杀的大晋人!

  ******

  一个名唤“束薪”的小将将烧当羌首领山种活捉了回来。身材高大的束薪提溜着身材高大的山种的衣领,导致山种的腿都在地上摩擦,划出一道划痕来。

  山种: “……”

  老子杀你啊啊啊啊啊!

  束薪将山种往游溯身前一扔,单膝跪地道: “主公,末将束薪,率领司州武卒擒烧当羌首领山种献于君前!”

  游溯没有对阶下囚山种施舍半分眼神,却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亲身扶起了束薪: “好!我雍国又多一员猛将!”

  于是,小小的百夫长束薪一跃成为雍国的校尉,成了雍国重启军功爵制度之后的一项标杆。

  对有功将士都升官加爵,分配土地之后,游溯才有空将他高贵的目光放在山种身上。他缓步走到山种身前,笑道: “好久不见。”

  山种: “……”

  老子是真TM不想看见你。

  山种只觉得晦气: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着要老子投降,我们西羌没有投降的软骨头!”

  听了山种的话,游溯然地点点头,然后对左右说道: “来人,带下去,送到战俘营,让他和其他人一起做苦力。”

  山种: “???”

  山种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被送到战俘营去做苦力了,和他被俘虏的属下们一起,去给游雍的军队做后勤。

  他堂堂烧当羌的首领,在敌方军队做苦力?

  雍溯还敢将他和他的属下们放在一起?

  山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什么。

  更让山种震惊的是,山种在闲暇时看到了雍国军队的训练方式。军队训练时并没有特意避开山种,以至于山种观看了全程。

  如此一来,山种更蒙圈了。这些游雍的军队使用的训练方法山种闻所未闻,他看了只觉得奇怪和不理解。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跳?像一只青蛙。

  为什么要绕着一根栏杆转?栏杆都要折了。

  山种觉得他像十万个为什么。

  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很惊讶吗?”

  山种回过头,就看见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身穿一身粗布麻衣,外面却罩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狐裘,长得倒是唇红齿白,特别的好看。

  山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我知道你,你是那位白先生。”

  白未晞笑道: “很多人都知道我。”

  山种问他: “你怎么敢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挟持你,趁机离开这个营地?”

  白未晞摇头: “白某确认,阁下是个聪明人。”

  山种想了想,确实,现在劫持白未晞他也未必出的了这个营地,于是他问: “那么,白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白未晞说: “来问问首领,想不想成为大晋的子民。”

  山种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 “他们都说白先生智多近妖,如今白先生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山种回他: “当然不想!你们这些讨厌的大晋人,夺走了我们的土地,杀死我们的子民,竟然还妄图要西羌臣服?做你的春秋大梦!羊神的子民永不为奴!”

  比起山种的激动,白未晞却显得很是平和,他冲着山种招招手,自身席地而坐,像是要和老朋友叙闲话。

  他毫无遮掩地露出自己身躯上的每一个破绽,像是一头无害的羔羊,任人宰割。这样的姿态让山种收起了防备心,也随着白未晞坐了下来,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未晞再次说道: “白某想做什么,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白未晞歪歪头: “握手言和啊。”

  这个动作柔化了白未晞身上的清冷,竟让他显现出几许温和来,让山种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面前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温柔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但山种知道,这真的是个错觉,面前这人是雍国说一不二的权臣,也是让仗剑叹为观止的白先生。

  想到仗剑那小王八羔子为白先生的叙述,山种对白未晞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白先生,我不是你们中原人,听不懂你们中原人这些弯弯绕绕,你能不能直接和我说明白点。”

  白未晞笑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让自己的衣摆不再因为风而扰动,这才说道: “凉州和西羌征战连年,双方子民都饱受征战之苦,这一点,首领不会不知道吧?”

  山种立刻说道: “羊神的子民从不吝啬生命!”

  “那首领希望看到自己的子民流尽鲜血吗?”白未晞反问, “为了为数不多的粮食和你们永远也得不到的土地?”

  山种: “……”

  别的不说,这句“永远也得不到的土地”实在是太扎心了,扎的山种鲜血淋漓。

  山种倔强地说道: “总有一天,羊神的子民会夺回我们的故土!”

  白未晞好奇: “就凭你那些一场战争就在雍王手下败北的子民?”

  山种: “……”

  兄弟,为什么总要说大实话?

  这话山种不爱听: “我们只是装备不足罢了!如果我烧当羌的战士们也有凉州铁骑这样精良的装备,我们不会逊于你们!”

  听了山种的话,白未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和山种唱反调,反而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白未晞就离开了。他挥了挥衣袖,却没带走一片云彩,反而给山种留下了一堆按斤称迷茫。

  山种挠了挠头,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对劲。

  白未晞回到主帐的时候,游溯正低头看着眼前的沙盘——这还是白未晞做出来的模拟战场,游溯看了一眼就喜欢上,现在恨不得每天都在模拟沙盘前吃饭睡觉,都快比自己老婆亲了。

  听到有人进帐的声音,游溯头都没抬就知道是白未晞,问道: “和山种说什么了?”

  白未晞笑: “没什么,随口说两句罢了。”

  游溯忽然抬头: “先生,你相信孤会赢得这一场战争吗?”

  白未晞走到游溯的身前,他微微仰起头,说道: “当然,对于这一点,臣从未怀疑过。”

  当年追逐西羌三千里的少年将军,在历史上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白未晞不相信游溯会折在和少民的战争中——

  虽然历史上并未有这场战争,白未晞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他就是相信,游溯不会输。

  得到白未晞的肯定,游溯的脸色在刹那间由阴转晴。他对白未晞招招手,招呼道: “先生来看,如今胜算在我们。”

  白未晞低下头,就看到模拟沙盘上正是游雍军队和西羌联军的军事分布图。从模拟沙盘上来看,西羌丢了龙耆,却并未再下一城,使得如今在西羌手中的城池只有白石和舟曲。

  但是从沙盘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由卑禾羌占领的舟曲,其中的卑禾羌守军已然少了大半。

  游溯解释道: “当西羌得知我们训练了一支可以在西海穿行的步卒之后,他们的军心已经乱了。”

  西羌之于大晋最大的本钱,不过是西海地域不适合大晋人生存,因此大晋对现在的西海地域并不感兴趣,使得西羌可以随意入侵凉州,但是不用担心雍国的大规模反扑。

  但是,当大晋人可以在西海随意进出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西海之于雍国不再是食之无味但弃之并不可惜的地盘。

  西海地域有着丰美的草场,极其适合养马放牧,并不逊于如今大晋的两个养马地——代郡与河套平原。甚至由于西海地域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作为养马地,还要胜代郡与河套平原一筹。

  这样的草场使得武器装备极其落后的西羌可以凭借优异的战马和雍国装备精良的凉州铁骑对战,一个部落对一国都不显多少劣势。可以想见,曾经的雍国是如何地垂涎这片草场。

  “只是可惜,”游溯道, “能在西海纵横的士卒还是太少,这样的士卒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拿去养马实在是太过可惜。”

  如今的游溯也依旧只能对着西海地域流口水。

  白未晞淡淡道: “所以,本土的西羌人不就是最好的养马人吗?”

  让敌人来给自己养马,这确实是个伟大的构想,就连游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十分的让人心动。

  只是游溯对这个想法不得不怀疑: “这能行吗?”

  说完,生怕白未晞生气,游溯赶紧解释道: “孤不是不相信白先生,只是西羌人从来桀骜不驯,又与凉州军民素有深仇,孤实在不能确定,这个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功。”

  白未晞提出的想法,就是一个简易版的“民族区域自治”。简而言之,游溯通过武力强行将西羌打残,然后给西羌留一个甜枣——加入雍国,成为雍国的子民。

  雍国将给予西羌极大的自主权,允许在西羌的地盘上实行西羌自己的文化,文字,但前提是西羌必须遵守雍国的法律,年五十以下者必须学习中原的文字和文化。

  说到底,这是一场“文化入侵”,白未晞打的主意就是通过文化同化的方式,将西羌逐渐变成中原的一个分支。

  就像远古时期的华夷之辨一样,共同学习了中原的文化,那就都是华夏人,分什么雍国人,西羌人。

  至于西羌自治的地盘在哪里……那当然是现在的西海地域。想让雍国从凉州拨一块地域给西羌人住?想都不要想。

  凉州和荆北可不一样。

  荆北是刚打下来的土地,雍国人从未驻守过一天,又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给出去就给出去了。

  凉州却是雍国人赖以发家的乐土,是雍国统治了几百年的地盘。要是从凉州拨土地给西羌,那么游溯就可以直接下台了。

  但一分土地不给……实不相瞒,游溯在第一次听完白未晞的计划的时候,都不免觉得自己的白先生实在是有些无耻,颇有些当年张子拱手商於换齐楚交恶,结果最后六百里商於变成六里的无耻之感。

  只是将对方打败了一次而已,竟然就想让对方乖乖地献出全部的地盘,还毫无怨言地为对手做事。

  游溯觉得白未晞在痴心妄想。

  但白未晞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可行性的。

  白未晞道: “主公应当知道,西海不但是上好的牧场,其间还有一处含盐量十分丰富的盐湖。不论是草场还是盐湖,都是雍国现在必需的东西,但偏偏他们处在高原上,一般的普通人无法在高原劳作,能在高原劳作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军卒,用来搞这些事太过可惜。”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这些西羌人达成‘合作’,他们帮我们牧马,晒盐,我们为他们解决生存问题,这是对双方来说都获利的交易。”

  “故臣确信,这件事一开始,西羌是一定会同意的——一旦他们是战败方,他们必然求着我们完成这项‘交易’。”

  “在这场交易中,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避免养虎为患,让受了伤的饿狼有了反扑的机会。”

  “但是臣如今依旧认为,文化认同是解决西羌问题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方式。征战连年,我们也没办法杀死西羌所有的臣民,最终不过是让西羌人和雍国人之间家家缟素,血仇越来越浓。”

  “与其结仇,还是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游溯先是点头: “白先生的所思所想孤没有怀疑过,一旦先生的想法能够在西羌实施,这将是一个令雍国举国上下都为之振奋的好消息。只是……”

  游溯有点承担不起这个措施失败的后果: “万一,孤是说万一,一旦这个举措失败了呢?那岂不是玩火自焚?”

  白未晞道: “那就看主公能不能舍得孩子了。”

  游溯眯起双眼: “什么意思?质子杀儿?孤可以的。”

  白未晞: “……”

  你有儿子吗你就质子杀儿。

  白未晞嘴角抽搐: “给予高官厚禄,让西羌的诸位首领前往长安任职。”

  游溯摸着下巴,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白未晞: “只要官位够高,那么这个行为就不是骗取质子,而是对西羌的承诺与保障。”

  游溯陷入沉思。

  ******

  白石的先零羌士兵们最近过的不是很好,即便上面在封锁消息,但是普通士卒还是感受到了,他们可能断粮了,因为最近发下来的食物越来越少。

  他们占领白石这座城池已经快一个月了。

  最开始,他们很是兴奋,因为这是二十年以来,西羌第一次占领了凉州的城池。

  虽然占据城池的那一日,首领仗剑没让他们烧杀抢掠,但是事后,当他们查封了白石城内几户豪右的家产后,那丰富的粮食让士兵们看了都眼红。伟大的首领仗剑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每一个参与攻城的士兵都得到了应有的赏赐。

  当带着荣誉性质的赏赐进入到自己的腰包的时候,首领不让他们烧杀抢掠的怨气早就没了。

  但是很快,这股兴奋劲就没了。

  他们在白石待了近一个月,却迟迟没能打下第二座城池。死了不知多少弟兄,流了不知多少鲜血,他们却迟迟看不到进展,

  沿着夏河,白石的下一座城池是枹罕。 “枹”意为鼓槌, “罕”表示稀少, “枹罕”意指很少有战鼓声的,和平安宁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枹罕连月以来鼓声阵阵。先零羌披发左衽的勇士制作出了精密的云梯妄图登城,从来在马背上奔驰的凉州铁骑也站在城楼上扔下滚滚巨石。

  枹罕一点都不安宁,却迟迟没有更替主人。

  拿不下枹罕,意味着西羌“速战速决”的战略彻底夭折, “在雍国援兵到来之前拿下陇西,武都,金城三郡”的战略目标再也无法完成。

  更糟糕是的,在先零羌面临攻城失败的同时,龙耆和舟曲也同时传来了糟糕的消息。

  雍国伟大的王,那个在西羌人的心里可以和他们伟大的首领仗剑相比拟的少年君王,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避过了仗剑做过的所有准备,用一场战争就摧毁了烧当羌对龙耆的掌控。

  得知雍王回援的消息,雍国的士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缠。

  随之而来的,则是身处舟曲的卑禾羌仅仅是听到了雍王可能要打舟曲的风声,似乎是生怕自己遭遇和烧当羌一样的惨败影响明年的西羌会盟,就立刻撤了一半的军,使得剩下的西羌士卒根本无法阻挡雍国军队的反扑,舟曲就这样重新回到雍国人的手中。

  这样一来,白石就成了西羌唯一拥有的雍国城池了。

  外有劲敌,内无援兵,那些曾经说好的盟友现在连粮食都不愿意继续供给先零羌,之前在先零羌的带领下获取利益时的谦卑嘴脸在此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都等着看先零羌的笑话。

  但此时此刻,先零羌的首领仗剑脸上却没有任何愠怒,愤懑之类的神色,反而是一派平静,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的战败。

  仗剑目光微凉地看着不远处的枹罕城郭,看着无数西羌勇士从云梯上摔落,脸上冷静的近乎冷漠。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颜色艳红的羊毛毯,在大部分都是一身白的西羌士卒中显得格外显眼。

  有下属问他: “首领,我们现在怎么做?雍国人的城池太难攻了,士卒们都坚持不下去了。”

  西羌本就是游牧而生,以往西羌内部的战场都是野外对抗居多,去雍国打秋风,打的也多是没有城郭保护的乡村,极少有攻城的时候,以至于现在让西羌的士兵攻城,他们根本不得其法。

  仗剑却道: “继续攻城。”

  下属不解: “首领?卑禾羌已经逃跑了,烧当羌更是连首领山种都被俘虏了,现在雍王的军队必然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我们继续攻城,新的城池攻不下来,反而会遇到雍王的大军增援。”

  仗剑: “我知道。”

  下属: “???”

  下属: “啊?”

  在下属的一片不解中,仗剑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我就是要在这里等雍王过来。”

  他说的轻声,却仿佛在下属的耳边炸开一道惊雷: “我就是要和雍溯在战场上,看看究竟是谁的剑更加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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