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驖孔阜

  “御驾亲征”四个字刚一出口,就让整个明兴殿的气氛都在瞬间凝滞住了,众人抬起头,满脸震惊地看着高坐明堂的王,不明白游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选择离开长安,去往凉州边境。

  游洄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径直出列,劝道: “阿兄,不可!”

  他着急得连“主公”都忘记了喊,直接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反对道: “此行危险,请阿兄慎之!”

  崇云考也紧随其后说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三思!”

  随之而来的就是所有人的反对声,这一刻,不管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都反对游溯离开长安。

  然而这一次,游溯却显现出了罕见的固执来,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善于听谏,甚至没有给这些大臣们继续劝说的机会,直接下达了他的命令: “即刻点兵,三日后出发!”

  一连串的安排很快下来——

  此次游溯点兵,没有带司州剩下的凉州铁骑,而是从新训练的十万步卒中带走了五万人。游洄和桑丘他一个都没带走,而是让游洄和桑丘在他离开的时候,守好司州的大门。

  崇云考当然也没能回到凉州,游溯将政事方面的权力全权交于崇云考,在所有人都觉得雍王在忌惮自己的仲父的时候,游溯却将整个雍国都托付给了崇云考,包括大军出境的粮草问题和雍国的一切政事。甚至一旦司州面临战争,崇云考有着比游洄和桑丘还大的权限。

  游溯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班底都留在了长安,但却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目光下,带走了他的白先生。

  这一点就连白未晞也不理解,他撑着下巴问: “主公为何要带臣一起行军?你知道的,臣不懂军事。”

  此时白未晞已经坐在了行军的马车上——游溯当真是给足了他特权,整个军队中仅一辆马车,游溯将它给了白未晞使用,连游溯自己都是骑马。

  但问题是白未晞真的很不想接受这份特权,因为他的特权仅在这一辆马车,行军速度可是丝毫没减。日行三十里的行军速度,白未晞坐在马车上,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所以他不理解,他一个身不强,体不壮,还不会带兵打仗的病弱书生,游溯为什么非要带他一起去凉州。让他安安心心在长安快乐地吹风不好吗?

  然而比起白未晞的十分有自知之明,游溯却表现出了他对白未晞的空前信任。他骑在马上,对身侧的白未晞说: “先生过谦了,孤相信,先生会在战场上带给孤惊喜的。”

  这话听着便是话里有话的意思,但白未晞想了许久也没明白游溯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倒是某晚忽然灵光乍现,他顾不得夜黑风高,穿着一件单衣就掀开游溯的军帐,问: “主公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彼时游溯正在看军报,闻言抬起头说道: “不战是不可能的。”

  却突然发现白未晞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来了,立刻起身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白未晞身上,说道: “怎么穿的这么少就来了?现在不怕冷了?”

  白未晞被游溯拉到案几前坐好,游溯为白未晞倒了一杯热水,说道: “越往西越冷,要注意身体。”

  温热从掌心的茶杯处传递,逐渐蔓延到全身。白未晞微微垂下眼,说道: “只是突然有了个想法,迫不及待想要证实。”

  说着,白未晞问: “主公是想通过一场胜战打败此次西羌入侵屡战屡胜的神话,让西羌联军分崩离析?”

  游溯点点头: “西羌联军本就是置散沙于一器,全靠先零羌的强大武力拧成一团。若是能将最强大的先零羌先行击败,那么西羌联军便会顷刻间如流沙之水,不战而败。”

  白未晞若有所思: “所以,主公点臣随军,就是想让臣在征战期间,找到西羌联军的破绽?”

  这一次,游溯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 “对。”

  说完,他忽然间就沉默了。空气在刹那间变得凝滞起来,安静到能听到军帐外传来的阵阵雁鸣。

  好半晌,游溯才说: “若是再给孤五万铁骑……”

  剩下的话游溯没有说完,但白未晞已然明白了游溯的未竟之意——若是再给游溯五万铁骑,游溯便可以带着十万铁骑深入西海,将西羌打的落花流水。何必如今日一般,还要用各种各样的计策来作为辅助。

  但是白未晞却道: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能用兵权谋解决的事,何必一刀一枪地拼呢?战场上流出的每一滴血,那可都是主公的子民。”

  听了白未晞的话,游溯当场就笑了: “白先生,以后不要说你不会安慰人了,你明明很会安慰人。”

  见游溯的表情回暖,白未晞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说道: “这不是安慰,而是臣真的这样想。如果可以,臣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徭役连年,没有妻离子散。”

  在这一刻,白未晞的脸上露出一种很罕见的表情来,那种表情那样梦幻,就好像白未晞在做一个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甚至他自己都未曾见过的美梦。

  他像是在这一刻忽然间变得很是悠远,变得远离这个落后的,腐朽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代。

  游溯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一种恐慌,这种恐慌让他下意识抓住白未晞的手臂。

  手下凹凸不平的触感提醒着游溯掌中的真实,也让游溯忽然间想到,他的白先生曾经和他说过他的过去,那些曾经带给白未晞无数苦难,但最终却被白未晞所释然的苦难。

  白未晞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现在,也将有属于他的未来。一个有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必定是一个真实的人。

  掌中的白未晞是真实的,这一想法在瞬间温暖了游溯的心脏。但他仍旧忍不住握紧了白未晞的手臂,唤了一声: “白先生。”

  白未晞转头看他: “主公,怎么了?”

  游溯摇摇头,他不说话,看上去像是在表达“没关系”,但实际上握紧白未晞的手却从未松开力道。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白未晞,从白未晞的眉眼一直下落,落到白未晞嫣红的唇瓣上,又落到白未晞雪白修长的脖颈上,最终视线下移,落在白未晞那一身至今都没有改变的粗布麻衣上。

  游溯的目光中像是隐藏了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是波涛汹涌的深渊。

  但是最终,游溯什么都没有说。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放开白未晞的手,轻轻说了一句: “先生,夜间天凉,注意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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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羌是远古部族之一,传闻其发源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是最早的一支古人类,炎黄二族都是从古羌族中分裂的一支。

  西羌来源古老, 《诗经》中《殷武》一篇就曾有过“昔有成汤,自彼氐羌”的记载。这个民族在西海世代游牧,以“羊”为部落图腾,祈求着羊神降下风调雨顺。

  现今西羌分裂成六十三部,最强大的部族便是先零羌。

  先零羌的首领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根据传来的资料记载,他有一个华夏名字,名唤“仗剑”,因为他在中原游学之时,最羡慕以越人之身定都琅琊称霸中原的越王勾践。传闻越王勾践有一柄长剑从不离身,仗剑便以这个典故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华夏名字。

  在中原游学五载之后,仗剑回到了西羌,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将西羌变成了从先零羌,烧当羌,参狼羌,卑禾羌等几个强大的部族各自为政的情况变成了先零羌独大的局面。

  但是由于信息传播的不方便,西羌方面有意隐藏消息,当时的雍国又忙着攻伐司州等原因,导致这些重要的信息没能及时地传到游溯的耳朵中。等到游溯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西羌已经默默拧成一股绳,惊艳了所有人。

  目前为止,西羌联军占据了凉州的三座城池,分别为金城郡的龙耆城,陇西郡的白石和武都郡的舟曲。这三座城池分布在凉州的南方防线上,自西至东,无声地说明着这次西羌的来势汹汹。

  游溯看着地图,心想怪不得韦杭之恨不得一天三封急递告急。凉州铁骑本就兵力不足,又善攻不善守,面临军队数量数倍于己的敌军,既赶不走敌人,又守不住防线,只怕心底都要憋屈死了。

  韦杭之能做到坚守防线,使凉州目前只丢失了三座城池但防线依然,已然是尽力了。

  游溯指着地图问: “先生有何高见?”

  白未晞仔细地看了看地图,最终不太确定地说: “西羌联军中实力最强的先零羌目前正驻扎在陇西的白石,实力稍弱的烧当羌驻扎在金城的龙耆,再次的卑禾羌驻扎在武都的舟曲。”

  “若要执行主公的政策,先攻最强以击溃军心,那么就应当率先率军收复白石,再派遣使者游说烧当羌和卑禾羌,让他们在雍国与先零羌的对战中保持中立。”

  “但是……”白未晞有些犹豫, “资料中显示,先零羌的首领仗剑,他曾在中原游学。臣看他在收服西羌诸部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手段,显然也是学过华夏兵书的,他会不会想到我们会逐个击破,早已做下防备措施?”

  游溯有些震惊地看了白未晞一眼,那样直愣愣的目光把白未晞看得心里毛毛的。白未晞忍不住身体后倾了些微,尴尬地问道: “主公,臣说错什么了吗?”

  游溯摇头失笑: “先生以后莫要自谦,孤看先生很懂兵事,兵权谋已然无师自通了,不愧是武安君公孙起的后人。”

  白未晞: “……”

  不过很快,游溯便收敛了笑容,说道: “先生的担忧很有道理,孤也觉得,这个仗剑不是寻常的西羌莽夫。”

  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新佩剑六月,双目紧紧盯着地图上凉州南方那一处防线喃喃道: “那就让孤看看,是他那柄越王勾践剑锋利,还是孤的六月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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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耆城,又名“龙支”, “龙夷”,是金城郡最西边的城市,晋武帝征伐西域时在此设立西部都尉,使得龙耆也曾繁华一时。

  此刻,烧当羌的首领“日渥不基”正率领三万烧当羌的军队驻扎于此。 “日渥不基”在西羌语中是“大山的儿子”,因此听不懂也读不明白西羌名字的凉州将领们给他取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没有任何美感的华夏名字: “山种”。

  但“日渥不基”此人在听到“山种”这个名字之后却很是喜欢,认为这是大晋人承认了他如同大山一样高壮,因此认下了这个名字。

  龙耆是大晋建立的城市,即便一开始建城时就因为是边城而建立的非常简陋,但建造水平还是高于游牧而居的西羌不止一个水平,这使得很多西羌人一时间住不惯龙耆的城市,但又为龙耆这个城市而深深迷恋。

  山种喝着从龙耆掠夺而来的米酒,对着自己的属下哈哈大笑: “不愧是大晋的酒,比我们的马奶酒更够味!这座城池,也比我们的部族更先进!”

  山种眯着眼看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眼,问: “你们有没有信心,随我夺下更多的华夏城池?”

  属下们当即应和: “有!”

  一名属下说: “臣听闻,凉州只是大晋一处很荒凉的州,便繁华若此。首领,我们要打过凉州,打到关中,打到中原去!”

  “我听说,中原的酒更香!”

  “中原的食物更多!”

  “还有中原的姑娘,各个水灵灵!”

  “哈哈哈……”

  然而,这些畅想不过刚刚开始,一个小兵便闯了进来,哆哆嗦嗦地说: “首领,不好了,雍国人的军队打过来了!”

  山种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手中的青铜酒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里面浑浊的酒液洒满了地毯。

  山种已然顾不得他极为喜爱的凉州米酒,他的声音都在此刻颤抖起来: “什么,雍国人的军队?谁?韦杭之不是被仗剑拖在白石吗?”

  小兵瑟瑟发抖: “不知道,但是,但是……”

  小兵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山种等不及从主位上下来走到小兵的身前,一把抓住小兵的衣领问: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小兵这才哆哆嗦嗦地说: “来的敌军,擎着紫骍旗。”

  紫骍旗是历任雍王继承的旗帜,当紫骍旗高高竖起的时候,往往意味着雍王麾下的铁骑正飒沓如流星,渴望着敌人的鲜血。

  而现任雍王……

  想到当年被雍溯追逐三千里的狼狈不堪,山种的脸都黑了: “除了紫骍旗呢?还有没有别的旗帜?”

  如果有别的旗帜,那便意味着来人并不是雍溯亲临,而是他的属下擎着紫骍旗为雍溯前锋。

  只是很可惜,小兵摇了摇头,向山种说出了一个让人很不愉快的事实: “首领,没有,只有紫骍旗。”

  这便意味着雍溯亲率大军至龙耆了。

  山种眼前一黑。

  山种近乎暴怒地大喊: “雍溯为什么会到这里!仗剑不是和我保证,雍溯会进攻白石吗!仗剑骗我!”

  说着,山种转身拿起自己的弯刀,对着属下们大喊: “诸位,随我一起迎战!”

  想到当年被追逐三千里的恐惧,众人都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看到山种一往无前的样子,众人也便克制住了对游溯的恐惧,抓着弯刀和弓箭便提马上阵。

  但是当他们在马上看到了游雍的骑兵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那是军队吗?

  那是人类能够培养出的军队吗?

  山种素来知道,凭借着先进的冶铁技术,游雍骑兵不说是刀枪不入,也是武装到了牙齿,其装备远远高于西羌的部队,使得凉州铁骑在面对西羌骑兵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这些压倒性的优势也不是不能解决——譬如这一次,西羌诸羌联合,带领数倍于凉州的军队大军压境,凉州铁骑就没办法冲破西羌的防线,只能被动防守。

  但是,但是,但是!

  他们之前见过的凉州铁骑不是这样的啊!

  从远处慢腾腾地走来的军队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坚硬的黑色铠甲,头上戴着包裹了整张脸的头盔,脸上还戴着一副黑色面具,浑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漏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铠甲是那样的黑,在光下反射着凌凌寒光,让人看了就觉得牙齿打颤。

  正值七月,山种却忽然间觉得凉州的风好冷,比西海的风还要冷,冷的让他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一刻,他甚至想要转身就跑。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这不是凉州铁骑,凉州铁骑没有这样的威势!

  似乎就在下一秒,对面的铁骑加快了速度。他们摇动着手中的铁链,像是死神收割性命的镰刀,飞快地奔向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山种压制住心中的惊惧——没什么可怕的,山种这样告诉自己,这一切的恐惧都不过是因为他曾经被雍溯追逐三千里而产生的心理阴影罢了,凉州铁骑一直都是这样,就在不久之前,他甚至还率领烧当羌的大好男儿,打败了一支凉州铁骑,打破了凉州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

  凉州铁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坚不可摧,凉州铁骑是可以战胜的!

  山种抽出弯刀,将弯刀高高举起,像是妄图从羊神那里借来力量。

  山种高声喊道: “羊神在庇护我们!兄弟们,打败那些穿着黑甲的家伙,打败他们,夺回我们的祖地!”

  虽然西羌的祖地实际上在更西更南的高原,但是凉州确实曾是西羌的地盘,是大晋的武帝为了打败匈奴,打开攻伐西域的道路,硬生生从西羌人手中夺走的。

  西羌人被迫西迁,放弃了河西走廊大片优质的草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忘记,那一片现在归属于雍国的繁盛地盘,曾经是他们的故土。

  想到自己的故土,想到凉州的繁华,烧当羌的士兵们忽然就升起了无尽的勇气。他们纷纷举起弯刀,不顾自己简陋的装备,冲着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甲里的凉州铁骑冲了过去。

  短兵交接,两条钢铁洪流在交汇之后互相融合。

  厮杀声,马鸣声,刀剑碰撞的声音,骨头被摩擦的声音……种种声音却又被一道陌生的,无名的,又震耳欲聋的声音所覆盖。

  这道混杂了不知道多少种类的声音入耳,白未晞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他骑着马跟在游溯身侧,自从决定直入龙耆城的时候,他便将马车换成了马匹,一直跟在游溯身边,未曾有一次掉队,就连游溯都忍不住惊叹他的马术之优秀。

  但是这一次,白未晞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跟在游溯的身边了,第一次面临战场,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发晕。

  好像很远很远之外的鲜血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刻,一直以来一尘不染的素白麻衣都仿佛沾染上了洗不干净的鲜血。

  白未晞脸色惨白骑着马走了回来,问: “战场一直都是这样残酷吗?”

  游溯理所当然地点头,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个问题: “先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吗?”

  白未晞道: “确实是第一次。”

  祝融星是异族的温床,但不可否认,即便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星际联盟依旧将祝融星的留守居民照顾的很好,至少白未晞作为一个未成年是这样。

  除了那一次异族莫名入侵孤儿院,白未晞从来没有直面过战场。

  更何况,这场战争和人类与异族的战争还不一样。

  异族捕猎人类是为了生存繁衍,人类捕猎异族是为了消灭侵略者,异族和人类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白未晞从心底里接受这种战争关系。

  但是眼前的战争不是,眼前的战争是人类与人类之间为了欲望和野心而发动的战争。

  晋武帝想开疆拓土,于是他强占了西羌人的领地;

  当那时和华夏民族同化的西羌人,华夏人在这处领地杂居之后,这里就又成了凉州人的故土。

  西羌人为了更加丰美的水草,为了族人能在寒冷的冬天不被饿死,冻死,他们必须要入侵凉州,抢夺更多的生存资源;

  凉州人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与土地甚至生命,当然不能够任由西羌人烧杀抢掠,所以他们家家户户披甲上阵,为守卫自己的财产。

  这看起来像是一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为的战争,但是白未晞知道,这不是。这场战争的起源,只是野心家的野心。

  他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不远处挣扎在一起的残骑裂甲,轻轻地呢喃了一句: “若是这个世界上再无战争……”

  这句话轻的像是要随风而逝,却偏偏被微风带进了游溯的耳膜。游溯听到白未晞的话,他用一种十分震惊的目光看着白未晞,似乎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白未晞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好一会儿,游溯才稳住心神,问: “先生在反对这场战争吗?孤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臣会欣喜地看待这场战争吗?”白未晞苦笑, “如果臣对主公说,臣是一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反对任何战争,主公会怎么想?”

  游溯顿时讷讷,好半晌,他才回道: “孤以为,先生会如子墨子一样,支持正义战争,只反对不义之战。”

  虽然他一直不解白未晞的义理究竟是什么,但是游溯一直都习惯于用墨家的思想来揣测白未晞的行为,因为他觉得,白未晞的所作所为还是更加贴合墨家一些,即便有些时候,白未晞的想法和行动与墨家截然不同。

  但是游溯还是没有想过,会劝说他攻伐山西的白未晞,竟然会在战场上对他说: “若是这个世界上再无战争。”

  虽然这句话白未晞也曾经说过,但是当这句话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却让游溯从心底产生了一股恐慌,这股恐慌让他忍不住问: “先生,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在反对战争吗?

  你在反对……孤吗?

  白未晞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依旧强迫一样地逼着自己去看远处的战场。

  风沙漫天,鲜血尽洒,这就是这个残酷的世界。

  白未晞轻声道: “臣什么都没有想,臣只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才是臣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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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文的时候忽然发现第一遍写成了“韦杭之被仗剑脱在白石”……邪门的cp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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