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戎俴收

  一时间整个明兴殿内都没有人说话,因为绿竹璧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无懈可击。

  没毛病,按照道理来讲,绿竹璧作为天子使,应该是游溯这个诸侯王向绿竹璧下拜贵迎天子诏令的。

  但是让游溯去跪拜天子诏令?这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都僭越到这份上了,游溯傻了才会折辱自己的脸面,去成全天子的颜面。

  因此游溯也不接这个话茬,只是淡淡地问: “使者此来长安,不知道天子有何吩咐?”

  绿竹璧: “雍王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游溯: “……”

  游雍重臣: “……”

  当然知道,但是兄弟,你讲几句体面话会死吗?

  游洄已经要被气的揍人了,好在这时绿竹璧十分有眼色地说了一句: “既然雍王殿下都知道了,本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殿下拿去自己看吧。”

  说着,绿竹璧直接将一份鎏金帛书拿了出来,在众人目瞪狗呆的目光中,十分淡然地来了一句: “谁来接过去?”

  众人: “……”

  见根本没人来接这道诏令,绿竹璧反而笑了: “怎么,天子诏令是毒蛇猛兽吗?”

  众人: “……”

  白未晞起身走到绿竹璧身前,接过了这一纸诏令。他还算是给朝廷面子,腰弯很的低,表面上看上去煞是恭顺。

  绿竹璧冲他笑笑: “你是白先生吗?在下听过你的名字。”

  白未晞道: “正是白某。”

  绿竹璧问: “不知散了会,可否和白兄小酌几杯?在下有些话想和白兄谈谈。”

  他倒是自来熟,这就叫上“白兄”了。

  眼见游溯的双眼都要冒火光了,游洄赶紧说了一句: “绿竹……使者,不如先让白先生将诏令递送主公?”

  你别拉着我阿兄的心上人说东说西了,没看见我阿兄的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绿竹璧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么复杂的爱恨情仇,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于是他放手将这份诏令交给了白未晞。

  白未晞则是拿着诏令递给高坐明堂的游溯。游溯打开诏令,扫了一眼,就交还给白未晞: “白先生宣读吧。”

  “诺。”

  白未晞展开诏令,按照上面的内容念道: “成帝崩殂,天下始乱,尔来七十有六年矣。观生灵涂炭,遍野哀鸿,朕深痛之。”

  “今有皇叔溯,平西羌,定凉州,绝鬼面,安司州,臣民安居乐业,朕甚慰之。故令皇叔溯继位为雍王,统司凉二州,以安民心。再加皇叔溯为征西大将军,为我晋室开疆拓土!”

  诏令很短,短到令人窒息。

  “皇叔溯?”游溯喃喃着这个称呼,只觉得这个称呼确实是非常非常的有意思。

  因为如果不是游溯和当今天子季涓流是一个母亲的话,只从季氏一脉来论,游溯确实是天子季涓流的叔叔辈。

  但是,他们是同一个母亲啊……

  这句“皇叔溯”当真是充满了奇妙的韵味。

  白未晞担忧地看了游溯一眼,生怕游溯拂袖而去。

  好在没有,游溯比谁都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王。他用微笑着的表情,轻轻地说了一句: “替孤多谢……陛下。”

  “陛下”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像是用这种方式在发泄不满。

  因为他知道,临安宫里病重到起不来床的少年天子根本没有心力拟出这一道诏令,这道诏令出自谁的手简直不需要猜。

  游溯艰难地维持了体面,便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愤怒,留下一句“招待好天子使”后,便拂袖而去。

  一场好事却最终以谁都不开心为结尾——绿竹璧也不开心,因为说好了散会后要和他小酌几杯的白未晞追着雍王溯离开了。

  “主公!”白未晞跟在游溯身后。游溯的步伐太大,白未晞甚至要跟不上。

  听到白未晞的声音,游溯逐渐放慢了脚步。他停在那里,等着白未晞追上来。

  白未晞抬眼看了看游溯的神情,一眼就看出游溯眼底的暗涌——他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难过。

  沉默了一瞬,白未晞忽然发现,他似乎没有什么话能和游溯说了。此时此刻,不论怎样的安慰都显得那样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憋了半天,白未晞也只憋出来一句: “主公想开点。”

  听到白未晞的这句话,游溯顿时笑了出来: “白先生,你……”

  游溯努力将话说的委婉一些: “你可能不太会安慰人。”

  白未晞闻言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不是可能,是真的不会。”

  “也没人安慰过臣。”白未晞带着几分尴尬, “这个真的没人教过臣。”

  这下子轮到游溯愣住了: “没人安慰过先生吗?”

  就是雍王麟那样冷肃的人,有时候都会软下语气,安慰自己的孩子。游溯和游洄都曾感受过雍王麟充满柔情的父爱。

  白未晞竟然说,他没有被人安慰过?

  白未晞点头: “没有,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觉得也许自己比游溯更悲惨的经历能够安慰游溯,白未晞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臣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主公知道吗?类似于善堂,专门抚养没有了父母的孤儿。”

  “臣被分去的那个孤儿院……总之情况比较复杂,主公就当成里面的人都不会安慰人吧。”

  实际情况可能要更糟糕一点,因为白未晞幼时所在的孤儿院是在一个非常炎热的星球。那个星球的平均气温达到四十度,最热的时候能够达到七十度,因此被称为“祝融星”,并不是一个宜居星球。

  甚至恰恰相反,祝融星是异族繁衍的温床,导致祝融星常年战乱不断,赤地千里都是正常情况。

  联邦根本找不出志愿者前往祝融星抚养孤儿,仰赖儿童救助中心的援助,一批专门抚养孩子的人工智能被送到了祝融星。这些人工智能将代替人类,抚养失去父母,无力生存的孤儿。

  只是祝融星的磁场十分特别,联邦新科技的人工智能根本无法在祝融星起到作用。能在祝融星正常工作的人工智能,只有最古老的那一款。

  因此白未晞就是被这样一个十分古老的人工智能带大的——白未晞叫他“阿爹”。

  “阿爹”的语言库中只有匮乏的词语,他不能像新款的人工智能那样说出俏皮话来逗孩子开心,也不能做出“抚摸” “拥抱”等动作。

  “阿爹”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忠诚地执行着芯片给予他的任务。除此之外, “阿爹”什么都做不了。

  被“阿爹”抚养长大的白未晞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人,因为他摔倒了, “阿爹”只会告诉他“站起来”,他不想吃饭, “阿爹”也只会冷冰冰地说“现在是用餐时间”。

  “阿爹”无法沟通,导致白未晞也缺乏和别人沟通的经验。即便后来白未晞离开了祝融星去星都上大学,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也交到了许许多多的朋友,但是他还是学不会和人沟通。

  曾经他最好的朋友沈吟今对他说: “晞晞,你知道吗,你就像一个冰块,我甚至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因此此刻,白未晞只能略带尴尬地说: “臣确实不太会说话。”

  但白未晞确实成功地将游溯的注意力拉回来了。此刻的游溯已经不再去想他远在临安的母亲对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态,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的白先生怎么小时候受了这么多苦——

  并且选择性忘记不久之前白未晞还在说他是武安君公孙起的后人,从小和师父在山里长大。

  毕竟这鬼话游溯就没信过。

  “白先生,你……”

  白未晞将左手手臂递到他的面前,当着游溯的面拉上了长长的广袖。

  一处文身出现在白未晞的小臂。

  这是一幅秋水蒹葭图,不得不承认,这幅图绘画的很是用心,游溯甚至能从上面看到游鱼跃出水面泛起的点点涟漪。

  这处文身从肘部蔓延到手腕,覆盖了白未晞的整个小臂。

  白未晞道: “这是我小时候被……嗯……坏人抓到的时候,小臂上留下了一处伤疤。当时医,医者说会留疤,我哭着对‘阿爹’说我不想留疤, ‘阿爹’听到了,就在小臂上给我纹了这处文身。”

  纹的时候是真疼啊,疼的白未晞哭爹喊娘。但很可惜,他的爹娘都在和异族的战斗中战死了,他要是真把人喊出来了,只怕第一个吓哭的就是他自己。

  他小臂上的伤疤是被异族的爪子抓到时留下的。

  那时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孤儿院的选址在安全城内,却遇到了一群异族。异族大摇大摆地走进孤儿院,不知道生吃了多少孤儿。

  白未晞被一只异族的爪子划了一下,好在当时孤儿院的安保人工智能救了他。但异族的爪子有毒,白未晞即便保住了性命,在当时的医疗水平下,他却没办法消除小臂上的伤疤。

  但异族留下的伤疤实在是太丑了,密密麻麻沟壑纵横,看着就让人反胃。一向不在意自己外表的白未晞也受不了这么丑的伤疤,哭着对“阿爹”说他不要这个伤疤。

  但“阿爹”的智能有限,他在听到了白未晞的诉求后,直接选择了能达成白未晞诉求的唯一方法,在白未晞的小臂上绘出了这个文身。

  白未晞笑笑: “当时觉得挺疼的,但是后来熬过去了,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的,多大点事。”

  游溯略微有些心疼地抚上白未晞的文身——或者应该说是伤疤更确切一些。

  这个纹身是凹凸不平的,游溯甚至能感觉到粗糙又坚硬的触感。游溯甚至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伤口才能造成这样的伤疤。

  好像他被西羌人的尖刀划过整个胸膛而形成的那道疤,也没有这道伤疤可怖。

  游溯问: “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这甚至不是一个疑问句,因为游溯知道,白未晞那时候一定很疼。

  但是白未晞说: “也还好,我都记不得了。”

  他冲着游溯笑: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过去的伤疤再疼,那也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要让自己不再受伤就好了。”

  他就这样站在阳光下冲着游溯笑,阳光跳跃在他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阴影都看不见。恍惚间,游溯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喜欢白先生。

  因为他的白先生呀,身上没有任何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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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被白先生轻飘飘地哄好了,甚至连一个下午都没用上,于是一股小道消息逐渐在司州大地上传播。

  “我听说,那天主公和白先生亲了。知道为什么白先生轻轻松松就能哄好主公吗?还不是因为献身了。”

  “何止是亲上啊,我听说他们那天连衣裳都脱了,差点就睡了。结果没想到,虎威将军去了。”

  “对对对,知道为什么虎威将军又被打发出去剿匪吗?就是因为他那天坏了主公和白先生的好事。”

  “……”

  聚贤楼内人声鼎沸,各种离谱的八卦不绝于耳,绿竹璧一脸复杂: “在下可算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敢杀史官了。”

  白未晞心有戚戚: “若是当年夏日之阳怒杀董狐,只怕他留名的就不只是‘赵盾弑其君’了。”

  白未晞口中的“夏日之阳”便是春秋时期的赵宣子赵盾,其父“秋日之阳”赵成子赵衰便是当年跟随晋文公重耳颠沛流离,最终助晋文公称霸中原的“六卿”之一。

  赵盾在晋襄公时代执掌晋国大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政。晋襄公死后,嘱咐赵盾扶持太子夷皋为晋公,但赵盾却以太子夷皋年幼,主少国疑为名,力主晋襄公之弟公子雍为晋公。

  然而当一切都谈好了,赵盾甚至和秦国的秦康公定过盟约,言称要迎立在秦国为亚卿的公子雍为晋公,最终却因为太子夷皋的母亲穆嬴在灵堂上哭的撕心裂肺而改了主意,最终决定尊重晋襄公的意愿,立太子夷皋为晋公,史称晋灵公。

  穆嬴因此深恨赵盾,甚至还参与过晋国内部的反赵联盟,可惜最后无功而返。然而穆嬴和晋灵公想弄死赵盾的心却一直未曾更改。

  先是派出杀手刺杀赵盾,结果杀手看到赵盾勤于政事后,感动地自杀了;

  后是晋灵公设宴派出刀斧手欲杀赵盾,赵盾被家臣提弥明拼死保护,在晋国隐姓埋名,欲图流亡。

  此时,赵盾的堂弟赵穿让赵盾不要离开,赵穿自己则是直接带着甲士在桃园杀了晋灵公。

  太史董狐得知此事之后,在丹青上书写了“赵盾弑其君”。赵盾与其理论,称弑君的人是堂弟赵穿而不是他本人,结果被董狐一顿喷。

  然而挨了喷的夏日之阳面对史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输,继续好吃好喝地供着。

  不然……

  绿竹璧笑得猖狂: “野史上就要记载,赵盾能上位,是因为和晋襄公,公子雍,杀手,提弥明甚至是堂弟赵穿都睡过了。晋灵公要杀赵盾,是因为赵盾嫌他太小,不肯让他睡。”

  白未晞: “……”

  白未晞语塞: “绿竹兄,你怎么也和这些人一样,胡说八道起来。”

  绿竹璧耸耸肩,他坐在白未晞的对面,却不是正襟危坐,而是十分随意地盘腿而坐。道袍铺散在席面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问白未晞: “白兄,这么端坐着不累吗?”

  白未晞: “……”

  白未晞: “不累。”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酒楼中,因为前几日的明兴殿上,白未晞曾答应过和绿竹璧小酌几杯,今日他是来兑现诺言的。

  所以白未晞想不明白: “绿竹兄,这里靠窗,随时会有人看到。”

  “怕什么?”绿竹璧毫不介意, “他们就是看到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向雍王殿下参在下一本,说在下坐没坐样?”

  白未晞: “……”

  兄弟你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待小二上了酒,绿竹璧亲自为白未晞斟酒,问: “白兄能喝酒吗?听说这酒名唤‘大梦归’,说喝了这酒的人,就没有不醉的。”

  白未晞看着酒爵中尚且浑浊的酒液,十分张狂地来了一句: “这才哪到哪。”

  就这个时代能制作出什么高纯度的酒来,和酒精味的饮料能差到哪去?

  见白未晞豪爽,绿竹璧大笑起来,他端起酒爵敬了白未晞一杯酒: “白兄,来!”

  白未晞陪着绿竹璧喝了一杯,刚放下酒爵,就听到绿竹璧问: “在下曾听闻,雍王政令不出关中?不知白兄可能为在下解惑?”

  白未晞: “……”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因为虽然“雍王政令不出关中”这句话里掺了点水分,但其实也没有掺太多,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错的彻底。

  因为确实,游雍现在在司州能控制在手中的地盘就只有“三辅” ——曾经的京兆尹,左扶风,右冯翊,现在的京兆郡,扶风郡,冯翊郡。

  因为这三个郡的地盘基本上都在关中,地形上都在渭河平原,地形一马平川,凉州铁骑可轻易遍踏。

  兵大爷随时都能打进来,三辅的豪右当然要消消停停的。

  但除此之外的司州四郡,河东郡在山西,弘农郡在南阳盆地,河内郡在河北平原,河南郡则在河洛地带。这些地方都在关外,凉州铁骑想去打一遍,耗费的心力不止一星半点。

  因此在汉王薨逝后,游雍对这些地方传檄而定,便没有派兵攻打过。没被打过的地方,当然不如揍过的地方听话。

  但要说这些地方一点不听话,那也不是。政令能通行到什么程度,全看对当地的豪右影响是不是特别大。

  白未晞没有立刻回答绿竹璧这个问题,而是反问: “绿竹兄问这个做什么?不怕自己知道的太多,出不了雍国的地盘?”

  绿竹璧闻言直接笑趴在地上。好半晌,他才挣扎着趴到案几上,对白未晞说: “我都问这个了,当然是知道后果是什么。”

  他压低声音,对白未晞说: “白兄就没想过,是在下根本不想离开雍国?”

  白未晞眯起了双眼。

  绿竹璧道: “你们不是都在想在下为什么会失期两月有余吗?白兄可想听听在下的理由?”

  白未晞想了想,还是说道: “愿闻其详。”

  绿竹璧道: “当时在下遵天子之命入雍国,到达雍国的第一个城市便是新郑。实不相瞒,在下在几年前曾去过新郑一次。”

  新郑历史悠久,有“黄帝故里”之称,上古时期为有熊国的国土,后来又成了祝融氏之国,夏商时期更是成为京畿地区,繁华异常。

  西周时,这里是郐国;东周时,周幽王欲与申国开战,便令王叔郑桓公将郑国东迁,新郑变成了郑国的国土。到了战国时期,新郑又成为三家分晋后韩国的都城。

  大晋建国之后,新郑也被分封给诸侯郑王,因地处河洛平原而繁华一时。

  但历史如此悠久的古城,前几年绿竹璧在新郑见到的,却是卖儿鬻女,遍野哀鸿。两千石名存实亡,新郑被豪右占据,豪右肆意兼并土地,将农户都变成自己的私产。

  而当时司州的主人汉王却为了得到司州豪右的支持,而允许豪右的恶意借贷买卖,丝毫不管普通黔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水深火热。

  新郑的良田遍及千里,其上耕种的佃农却饿的面黄肌瘦,简直是地狱级笑话。

  但是这一次,当绿竹璧到达新郑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新郑。

  无数豪右在安平元年的鬼面军之乱中死伤殆尽,剩下的豪右中有大半被抄家,理由是参与进了此次京兆史氏谋反的事。

  他们的田地被收归官府所有,官府则将土地分给无地的佃农或者现有土地不够维持一家生计的农户,朝廷对这些官田收取十税三的赋税,并承诺耕种满五年之后,这些土地就是他们的。

  在这个以土地为核心资产的时代,有了土地就是有了一切,于是新郑的黔首脸上开始有了笑脸,再不如以往的麻木。

  在游雍肃清吏治的政策下,即便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消灭,但起码官吏不敢肆意压榨黔首了。

  整个新郑的风气焕然一新,让绿竹璧忍不住停留了一月之久。

  之后通往长安的路上,绿竹璧都是一路走一路停,到处去看司州的风土人情。越接近长安,他看到的东西就越让人心惊。有时候绿竹璧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不然为什么司州的黔首,过的比朝廷的还要好?

  朝廷这些年的吏治他都看在眼中,太后窦强女和相邦窦采儿是一对多么出色的姐弟他也清楚,否则他根本不会答应朝廷的命令,接受朝廷的印绶,前往司州跑这一趟。

  但所幸他来了,否则他将错过这天下胜景。

  绿竹璧轻声问: “在下看雍国还缺不少斗食吏,不知主公和白兄看不看得上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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