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戎俴收

  游洄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阿兄一脸的面无表情,搞得游洄还以为自己的事情没有办好,让他的阿兄生气了。

  游洄惴惴不安: “阿兄?”

  听到游洄的声音,游溯这才缓过神来。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对着游洄招招手: “过来。”

  见到游溯的脸色转晴,游洄放下心来。他上前几步,在游溯对面跪坐,这才问: “阿兄,你怎么了?”

  游溯沉默了一瞬,像是在纠结有些话他要不要对游洄说。

  游洄: “???”

  他的阿兄好像不爱他了。

  好一会儿,游溯才说: “孤……”

  说到这里又不肯继续说下去了,急得游洄抓耳挠腮,恨不得摇着游溯的脖颈,让他继续说下去。

  就在游洄纠结要不要真的大逆不道一次的时候,游溯终于说话了: “孤有点想白先生了。”

  游洄: “……”

  好半晌,游洄才说: “阿兄,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游溯: “???”

  游洄毫不留情地吐槽: “像是老婆回娘家而满口怨言的怨夫。”

  游溯: “……”

  游溯微笑: “怎么,是喜欢上剿匪的滋味,想继续在山沟里多待几天?”

  一想到剿匪时遇到的蛇虫鼠蚁和可怕的文蚊子,游洄默默闭上了嘴。

  游溯问他: “人抓到吗?”

  “抓到了。”游洄抓了抓头发, “阿兄,史子都怎么了?他问我他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根本不知道罪犯犯了什么罪的虎威将军只能搜肠刮肚来了一句“罄竹难书”,才没让自己尴尬的太难看。

  游溯没有直接回答游洄,而是从书案上找了一份竹简递给游洄: “看看吧。”

  游洄接过竹简,发现上面的内容是关于史子都怎么一手策划了黔首入长安的事件,又是怎么让刘仲在隔离区的门前鼓动黔首造反的。

  甚至上面还清晰地记载了史子都如何将得了疟疾的病人的衣物在司州大地上传播,导致了现在这场时疫。

  实不相瞒,第一次看完这份竹简的时候,游洄是一脸懵逼的: “这件事是史子都干的?”

  虎威将军有点不信: “他图什么?”

  说司州豪右喜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游洄信,毕竟为了利益,为了能兼并更多的土地,掌控司州的朝政,这些豪右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搞出一场时疫来?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吧。难道他们就不怕玩大了危及自身吗?

  那可是时疫!一不留神就会赤地千里,遍野哀鸿的时疫!

  游溯深深地看了游洄一眼。

  游洄: “???”

  游溯轻声说: “前些日子,我让你去剿匪。”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了这么大个弯,但是游溯说的话没毛病,因此游洄点了点头: “对。”

  游溯微笑: “你都干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游洄努力回忆一下了,但还是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不得的事,只能摇摇头,说: “不就是在山里喂蚊子?”

  这下子游溯是真的笑出来了。

  游洄: “???”

  笑够了,游溯才说: “你剿的匪,是京兆史氏的部曲。”

  游洄: “……”

  好半晌,游洄才声音干涩地问: “阿兄,你是在开玩笑吧?”

  天下大乱成这个鬼样子,豪右养部曲还用偷偷摸摸吗?大家不都是正大光明地养部曲吗?

  游溯用事实告诉游洄,他没有开玩笑: “那些人确实是京兆史氏的部曲,是史子都养来……”

  游溯顿了顿,才不确定地说: “据说是史子都用来响应朝廷号召的秘密部队,没想到这些人没忍住打家劫舍,被咱们当成普通土匪给剿灭了。”

  之后,或许是史子都怀恨在心,也或许是他以为游溯已经知道了他的投靠朝廷的打算,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掀起了一场叛乱。

  这下子游洄更不懂了: “他为什么要投靠朝廷?”

  毕竟朝廷离京兆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些。京兆地处关中,南方是汉中,西南方是巴蜀,东南方是朝廷现在还没有拿回去的荆北。

  关中和朝廷的地盘并不接壤,史子都投靠朝廷做什么?

  雍国已经打算把荆北还给朝廷了,朝廷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段鼓动黔首叛乱?

  凉州铁骑近半都在驻守关中,关中内地的黔首根本掀起不了像样的叛乱,就会被凉州铁骑镇压。

  难不成,朝廷在指望史子都再弄出一支鬼面军来?

  这件事简直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子古怪来,但游溯说: “这是‘燕骝卫’查出来的。”

  听到游溯提起“燕骝卫”这个名字,游洄瞬间肃穆起来。

  “燕骝卫”这个名字来源于紫色骏马“紫骍”的别称“紫燕骝”,是第一代雍王创立的暗卫。

  第一代雍王名唤“游萚”,本名“季萚”,是晋高祖的重孙,为晋崇帝治理天下,实现崇宣中兴的左膀右臂,更是晋崇帝的同母弟。

  后来晋崇帝为剪除诸侯王的羽翼,推行推恩令。季萚在看到晋崇帝对诸侯王的忌惮之后,意识到烈火烹油之后八成炸锅的结局,于是主动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的封国为古游国为由,将自己的姓氏改“季”为“游”。

  后来,改了姓氏的游箨被晋崇帝分封到了凉州敦煌郡,让其替刚刚打下来的河西走廊看好大门。就这样,雍王一脉在凉州扎根,游箨也创立了一支独属于雍王的暗卫——燕骝卫。

  燕骝卫历来都是从凉州的孤儿中进行遴选,这些孤儿多半都是凉州和西羌打仗而遗留下来的,视凉州为故乡,视雍王为君父,忠心程度无可比拟。

  听到是燕骝卫递出来的消息,游洄瞬间就闭麦了。

  燕骝卫说的不可能是假的,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朝廷不知如何策反了史子都,让史子都不惜以将整个司州变成一片死地为代价,也要背地里煽动黔首造反。

  只可惜,被白未晞的神来一笔打断了所有的进程。

  只是白先生这神来之笔不仅让敌人骂骂咧咧,就连友军也被他气的吐血。

  但是将“史子都听从朝廷的话在司州散播时疫,鼓动黔首叛乱”这句话作为一个结论来看,游洄当真无法理解: “史子都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也没对司州豪右怎么样吧?”

  不就是时常打点秋风,再盯着点这些豪右不让他们肆意兼并农民的土地吗?他们只是在阻止豪右继续扩张势力,除此之外也没怎么打击豪右吧?为了司州的稳定,他们甚至默认了让司州豪右来治理司州的土地。

  没看作为京兆杜氏家主的杜望和京兆韦氏家主的韦由房都愿意为雍国效力了?不就是因为,雍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他们的利益?

  史子都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燕骝卫穿回来的消息,游溯心中有了计较。但是有些话他没有对游洄说,而是吩咐游洄: “仲牧,这段时间看好史子都,等白先生出来了再做计较。”

  听到游溯给自己任务,游洄拍着胸脯保证: “阿兄放心,臣必然保证史子都活到白先生出来的时候。”

  ******

  【淮南,寿春】

  寿春是建立在淮河南侧的城市,这里曾是战国时期楚国的都城,也是大晋曾经某一段时间的都城,因此规模不小。正值十二月,但是淮河并没有结冰,寿春也并没有雪,反而微风徐徐,温暖如春。

  大晋建国以来,两淮地区被分封无数的诸侯王。经历了数百年的迭代, “马奴之乱”后,这里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政权——楚。前几任楚王筚路蓝缕,终于建立起一个坐拥两淮,泗上以及中原腹地的强大诸侯国。

  只是在现在的楚王执政下,淮南丢了,被朝廷的窦太主季峨山抢走了。

  当年楚国最强盛之际,与孱弱的朝廷划江而治,二十万楚军驻扎在长江北岸,对长江南侧的临安虎视眈眈。

  直到窦太主带着十万江东子弟强渡长江,从京口至瓜洲渡,短短的一条江,她足足用了一个月。

  占领瓜洲渡后,窦太主季峨山面对黑云压顶的二十万楚军却战意昂然,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封号从“武陵公主”改为“广陵公主”,意为不收复广陵绝不归乡。

  现如今,在窦太主季峨山的强势攻伐下,广陵淮水以南的地盘已经是季峨山的掌中之物了。

  而野心勃勃的窦太主季峨山也将目光从淮南放到了淮北——那片富饶的祖地,她要从叛王的手中收回来。

  淮水南岸,身着银甲的女将军负手而立,任由风吹起她的长发。长发遮住了她的双眼,却遮不住眼中迸发的如剑锐利。

  脸上纹着猛虎刺青的渡河从她的身后与她并肩而立,渡河看着波涛汹涌的淮水,笑着问: “当初义父给我取名‘渡河’,是不是为了渡过淮水这条河?”

  季峨山没有转头,她的目光依旧幽幽地盯着淮水看,口中却说: “当然不是淮河,是西辽河,是东辽河,是渭河,是嘉陵江,或者弱水和伊犁河,总之,不会仅仅是淮河。”

  西辽河,东辽河在辽西走廊,渭河在关中,嘉陵江在巴蜀,弱水在河套平原,伊犁河更是远在西域。

  渡河笑了: “太主野心不小。”

  季峨山回答他: “孤的野心确实很大。”

  季峨山抬起头,目光似乎跨过了淮河,落在了淮北的沃土。或者更远,山东丘陵,河北平原,辽西走廊,也或者是关中,巴蜀,河西走廊,河套平原,西域,当然,也有可能更远,比如再北方的松漠草原。

  季峨山说: “孤不仅要收复淮南,淮北,收复大晋的祖地,孤还要收复当年臣服于大晋的所有国土。”

  渡河不得不承认,这份野心真的很诱惑,诱惑到让人蠢蠢欲动,让人热血沸腾。

  但事实却往往是冰冷的扎心: “但是太主如今连淮北都还没有收复。”

  季峨山终于肯看渡河一眼了。这一眼冰冷的像是刀,看的人从心底里发凉。

  季峨山冷冰冰地说: “如果你能控制司州,淮北早就是掌中之物了。”

  渡河才不觉得尴尬: “太主带着十万江东子弟都只能收复扬州以北这一点点的土地,渡河孤身一人,就能收复司州了?”

  季峨山目光更凉了: “但你甚至都没有和雍溯动过手,就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季峨山的声音都是冷的: “像是一条败犬。”

  这话确实很不客气,但是渡河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恼怒,因为这些话在很久之前,他已经听到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渡河甚至还有心情去想,不愧是太后窦强女和相邦窦采儿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连骂人都是这样的温和。

  渡河低下头,用一种十分值得玩味的语气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可不是智者所为。渡河手下就那么几个还在追随的兄弟姐妹了,怎么舍得他们因为不可能战胜的战争而白白送死?更何况……”

  渡河笑得堪称恶劣: “雍王溯又不是我的敌人。”

  “唰——”

  一柄长剑横在渡河脖颈。

  剑锋上锐利的寒芒无时无刻不在刺痛渡河的肌肤,跳动的血管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柄剑离自己的喉咙究竟有多么的近。这一刻,渡河清楚地知道,只要他那一句话触动了季峨山的底线,季峨山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但是作死这件事是会让人上瘾的,作了一次死的人绝对会忍不住作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真的把自己作死为止。

  渡河现在就很想作死: “雍王溯是你的敌人,是你的仇敌,是你一个人的仇敌。”

  季峨山的目光冷的像是腊月的冰: “他是整个朝廷的敌人,整个天下的敌人!”

  “但起码他现在不是。”渡河微笑, “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收复淮北,解决楚王这个心头大患,雍王?肘腋之患而已。”

  季峨山剑锋一转,一道血痕便出现在渡河的脖颈。丝丝鲜血顺流而下,沿着渡河微黑的皮肤,流到衣襟上,在衣襟处泛开一朵血色涟漪。

  季峨山道: “雍溯占据关中,凭借崤涵天险居高临下俯视中原,甚至占据了整个荆北,这样的敌人,肘腋之患?渡河,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渡河却依旧固执己见: “雍王溯再是强大的敌人,他也不是我们现在的敌人。我们现在的敌人是楚王,是齐王,只有收复了淮北,山东,河北,我们才能对燕王,雍王,蜀王宣战。太主,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渡河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你迫不及待地动用京兆史氏这颗我好不容易才安插下的棋子,让一颗本可以左右战局,大放异彩的棋子坠落的这样不精彩,不就是因为太后娘娘曾经感叹过,雍王不是他和先帝的孩子?”

  这一次,季峨山的脸上终于显现出除了冰冷以外的表情——是愤怒,是滔天的愤怒。这样的愤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只要一个宣泄口,就能造成一场可怕的灾难。

  渡河还在供火: “你那时很难过,很愤怒吧?凭什么?你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吃了这么多苦,你为朝廷平了多少次越人叛乱,多少次少民不臣,又为朝廷执行了多少次诏令,多少次政事,甚至一马当先第一个登上瓜洲渡,为朝廷第一次收复了失地。”

  渡河每说一句,季峨山的手都要抖一下,但渡河依旧没有停下: “你付出了这么多,可你得到了什么?你的母亲,太后娘娘,只会对雍王溯的战功而鼓掌,然后感叹一句,为什么她没有为先帝生下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

  “够了!别再说了!”季峨山破大防, “闭嘴!”

  恍惚间,她又想到那一天。

  那一日,她去窦强女的宫殿找母后,窦强女却不在。季峨山在凤栖宫等着季峨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见的是舅父和母后的声音。

  母后说: “他从西羌回来了?”

  他?

  指的谁?

  西羌?

  那是哪里?

  随后是舅父窦采儿的声音: “回来了。追逐西羌三千里,名震河西,不愧是姐姐的儿子。”

  母亲的儿子?

  季峨山忽然就知道舅父和母后说的人是谁了——那是母后和第一任丈夫雍王麟生下的孩子,季峨山从未见过的阿兄。

  自己的阿兄从来都这么厉害。

  季峨山对自己未曾谋面的阿兄有着一些些微的崇拜——没有人不爱英雄。

  可惜窦强女的下一句话就将季峨山对游溯的崇拜打得支离破碎。

  窦强女说: “如果游溯是予和先帝的儿子,该多好。”

  季峨山不喜欢这样的话。

  而窦强女还在继续: “峨山再好,终究是个女儿身,晋室的天下没办法托付给她;涓流又病重成这个样子,太医说涓流根本留不下后代来。万一涓流有个三长两短……”

  窦强女长长地叹了口气: “晋室的江山,岂不是要终结在予的手里?”

  窦采儿不咸不淡地劝道: “事到如今,长姐,你要考虑下一任皇帝的事了。”

  让一个母亲去思考自己的儿子死了谁来继承遗产,这无疑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若是换作平常人家,母亲还能上去给提出这条建议的人一个大耳刮子。可惜,窦强女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亡夫给她留下的遗产,是万里江山。

  她不能悲戚,不能任性,只能咽下所有的苦楚,支撑起这她艰难扛起的江山。

  窦强女又一次忍不住说: “要是峨山是个男孩儿……”

  听到这里,季峨山再也忍不下去了: “够了,母后!”

  窦强女和窦采儿震惊地转过头,就看见一袭红衣的季峨山猛地掀开珠帘,满脸愠怒地从内室走了出来: “母后,难道在你心里,我和阿弟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那个野种吗?”

  对,野种。

  从今天开始,那个季峨山未曾谋面的,她也曾短暂崇拜的阿兄,在季峨山口中就成了野种。

  这句“野种”无疑刺痛了窦强女的心房,她几乎是立刻便呵斥季峨山: “峨山!你在说什么!他是你的阿兄!”

  “他不是!”季峨山带着几分倔强, “我季峨山只有一个兄弟,那便是当今天子!凉州的那个野种,不是我的阿兄!”

  从那以后,不甘示弱的季峨山就披甲上了战场,她平定了越人叛乱,又平定了交州不臣。当长江以南都被这个倔强的姑娘带着兵马揍了一遍之后,季峨山将目光放在了北方。

  她带着十万江东子弟——实际上能打仗的只有三万,剩下的都是民夫——横渡长江,冒着冰冷的,还掺着鲜血的箭矢,第一个登上瓜洲渡,遍览江北的风采。

  建国于淮泗地区的楚国如临大敌,二十万楚军横在季峨山的面前。

  但那时的季峨山目光却透过了眼前的黑甲,看到了遥远西方的烽烟。

  眼前淮水上的敌人才不是她真正的敌人,她真正要打败的,是凉州的雍王世子游溯。后来,世子游溯变成了雍王溯,但季峨山的战意却从未减少。

  灭楚,攻齐都只是在为她进攻凉州扫清障碍,窦太主从来都记得她真正的敌人是谁。

  但是实话是真难听啊,季峨山一点都不想从渡河的嘴里听到这些扎心的事实。她整个人都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刺猬,浑身上下的刺都立了起来。

  她再一次对渡河说: “你再提起雍溯,孤就把你大卸八块。”

  然而渡河却说: “太主,你将雍王溯当成敌人,可知在雍王溯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你的存在?”

  渡河是真的知道怎么杀人诛心,听了渡河的话,季峨山只觉得整个人都气的发抖。她咬着牙说: “渡河!”

  见季峨山真的是离被自己气死只差一步了,渡河终于收起了满脸的嘲笑。他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不说了。”

  渡河的告饶让季峨山收起满身的杀意,她冷冰冰地看了渡河一眼,最终拂袖而去。

  季峨山走后,孟良走了过来,为渡河擦拭脖颈上的伤口。见渡河的衣襟都被鲜血染透了,孟良忍不住说: “老大,你惹她干嘛?”

  谁不知道,一提起雍王溯,窦太主季峨山就会变成一个疯子,见谁咬谁。

  渡河收敛了笑,忽然问: “孟良,你说在窦太主眼里,我们是什么?”

  孟良没有说话。

  渡河笑: “你不敢说,因为你心里清楚,她就把我们当条狗,当条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狗不听话,那就是背主,只配被煮了吃肉。”

  “可是孟良,凭什么?”渡河像是在问孟良,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从淤泥里爬出来,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当狗的吗?”

  更何况,还是给这样一个人当狗。

  渡河眸色渐凉: “那是一整个司州的人啊,她有没有想过,一旦时疫没有得到控制,现在整个司州都成了一片死地了?司州三百万人口在她心里,是不是就是三百万条狗?”

  孟良沉默半天,终于抓住了重点: “所以老大,你是在为那什么白先生报仇吗?”

  渡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