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的办公室,说是死气沉沉也不为过。
吃早饭的都还算有精神,有的直接敲着键盘神游天外了。
周行易一冲进公司就看见他的员工各个犹如丧尸,大力叩了叩玻璃门。
“都醒醒啊,来了个大单!”
他一把将趴桌子上补觉的卫松寒也摇醒。
“大单!接不接!”
这公司平时接的最多的是私人委托的小单子,很少会有来自其他公司的委托。
卫松寒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道:“什么大单?”
“金桥那边一个游乐园的。游乐园诶!大吧?”很久没来这种单子了,周行易很兴奋。
卫松寒没动,小王在旁边就用手机搜了一下。
的确。那边是有一个游乐园。
名字叫,“谷乐欢”。
小王:“……”
百科显示,占地面积一万平方米。在游乐园里,远远算不上大。
这真的是个大单吗?
小王很疑惑,但奈何老板斗志昂扬。
实在是最近经济形势不好,稍微有个委托金像样的单子都很不容易。
周行易对此极其重视,要亲自跑这个业务,当然没忘把他的好兄弟卫松寒也捎上。
走廊上,温诉正接了一杯热茶回办公室,也被周行易逮到了。
于是,加上小王,一行四人,主打一个人多势众,一定把甲方爸爸拿下。
金桥距离这里不远,周行易开车,温诉一坐上后座就开始睡,卫松寒反而没什么睡意了,时不时往温诉那边扫一眼。
可惜中间隔了个小王,什么也看不见。
“哥,你昨天到底几点睡的啊?”小王看着他。
卫松寒:“忘了。”
实际上就是没睡。
谁第一次和男朋友相互纾解完能睡得着啊?
后半夜洗完澡回来,卫松寒基本是睁着眼躺到天亮的。
天刚亮他就起来,没在卧室里待着了。
想等温诉起床,又莫名觉得尴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跟他第一声招呼比较好。
昨晚温诉在昏暗里被他亲,衣服都半脱半穿,很多细节其实若隐若现,卫松寒没忍住反刍了几遍,现在全都轮廓清晰起来。
脸更热了。
都说男人过了二十岁就不会再像青春期那么躁动,那他现在躁得睡不着算怎么回事?
卫松寒瞪着眼清醒了一路,温诉却是实打实睡了一路。
小王叫他,他才懒洋洋地抓了把头发坐起来,已经到游乐园门口了。
今天的室外温度不低,游乐园锈迹斑斑的大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响,温诉抬头看见门口“谷乐欢”三字,以为自己脑子睡出问题了。
“这算不算,盗——”
“呸呸呸,瞎说啥呢,甲方爸爸的事你别管!”
周行易所说的大单,反正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即将倒闭的盗版游乐园。
小王开始觉得前途多灾多难了。
他们大清早来的,周围没人,不过游乐园的大门开着,亭子里还坐了个售票员,看样子还没倒闭。
周行易上去说明了来意,售票员就打了个内部电话。
“还真是。”等待的间隙,三人无事可做,卫松寒打了个哈欠,就听身旁传来轻笑,“好重的黑眼圈。”
卫松寒这个哈欠打到一半就直接没了。
他低下头,不想被温诉看出不对:“你怎么没有?”
“身体好吧?”
心里有鬼的卫松寒就听不得这种话,脑子里全是昨晚的黄色废料。
温诉大概没那个意思,所以他只能把控诉之词咽了回去。
好在,那头很快有人来带他们去见园区老板了。
这游乐园里的器具看着有些年头了,一眼望过去游客只有三四个人。
掉漆的长颈鹿在蓝白色的天空下显得萧瑟。
他们走进了一栋建筑内,游乐园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虽然取了这么个抽象的名字,但为人挺有礼貌。
“我要给我孙女,还有游乐园,”他说话有些外地口音,“搞个主题曲。还有视频嘞。”
一问才知道,这附近要新建商圈,有很多外地和本地的企业大楼都会搬到这边来。
本来游乐园从前年就营业亏损,撑不过今年也许就要停业了。
但商圈一来,必然要带来人。
老板说他当初是为了自己孙女才买下的这片地方,当然不想让它就这么关门大吉。
老人不懂什么经营策略,只知道别的游乐园时刻放着有广播和歌还有动画,招小孩子喜欢。
“我孙女给同学说家里是开游乐园的,她同学各个都好羡慕。”老板道,“我搞好了,她同学来才玩得开心。”
委托就是这么个委托,的确不算是小单子,老板开的价钱也不低。周行易当场答应了。
“不过有个问题,”他道,“动画视频这些我们都可以做。但音乐……因为涉及到编曲和作词,我们公司确实没这项业务。”
老人就有些失望,追问了几句,得知就算不要词只要曲也没法做。这些要做得找外包音乐公司,那价钱就是他们的两倍不止了。
“那好吧……”
他们在屋里谈合同,被拽来撑场面的温诉和卫松寒就站在窗边。
游乐园在脚下更显得冷清。
刚才过来的路上,他们看到过一个女孩自己在玩。
温诉问:“那就是您的孙女?”
老人点头说是,脸上就露出笑容。
“囡囡可懂事。她父母都在外地,一年回不了几次,她也不哭不闹的。”
温诉不说话,环视了一圈这个建筑内部,忽问:“您这儿……有吉他吗?”
“吉他?”
“曲子。”温诉道,“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给您录一首。”他瞥了眼里头的周行易,“不用给钱。”
老人一愣,想了想,匆匆走出房间去了。
卫松寒问:“怎么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温诉道:“我毕竟是奶奶带大的孩子。看见老人家为难,于心不忍。”
他口吻轻松,放在以前,卫松寒可能都不会当回事。
“但你不是……”
温诉点头:“以前经常大冬天被关在门外,隔壁有个奶奶会收留我,给我煮饭。不过后来,她生病住院,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卫松寒沉默,有点闷闷不乐地道:“我以前要是也住你隔壁就好了。”
温诉噗嗤笑了:“说的什么傻话。”
“……”卫松寒不吭声,他还真没想开玩笑。
老人很快拿回来了一把电吉他,估计是从仓库薅出来的,布满了灰尘。
温诉跑到广播室插上电试了试音,滋啦哇啦地一串音蹦出来,卫松寒对音乐一窍不通,问他:“怎样?”
温诉道:“相当糟糕。”
卫松寒:“……”
温诉从配套箱子里翻出个调音器,很旧,但勉强能用。
架着吉他当场开始调音,老人很惊讶,在旁边给温诉一顿夸,温诉就笑
“哪里哪里。”
调完音了,只能说勉强够用,反正游乐园的广播设备也不咋样,啥锅配啥盖,总比没有强。
温诉开了麦,稍微调试了一下,指尖在弦上随意拨了两拨。
随后传来的就是卫松寒没听过的曲子了。
不是Break团的任何一首,陌生的旋律,陌生的词,陌生的……温诉微微眯起眼唱歌时的侧脸。
漆黑的广播室里,隔着一层玻璃,他不像是舞台上的偶像,更像是纯粹地和什么人分享着这一刻的歌唱者。
自由。而且快乐。
温诉的眉梢微微扬起来,卫松寒在阴影里看得不禁出了下神才反应过来。
结束了。
“实在太感谢你了,小伙子。”
温诉选的这首曲子相对轻快,适合放在游乐园里,他摇头,把电吉他还给人家。
“哪里。举手之劳。”
这边弄完,周行易那边也搞得差不多了。和老人再确认了一遍方案,他们就打道回府了。
车上,卫松寒把小王扯到窗边,自己霸占了中间的位置。
“你刚才那是什么曲子?”卫松寒想了想,“好像没听过。”
温诉道:“自己写着玩儿的。平时又没事做。”
别人没事做能写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还有歌词。卫松寒没事做只能把游戏打上2800了。
“……”
“什么眼神?”温诉问他。
男朋友太牛逼了咋办的眼神。
不对。
我他妈不也挺牛逼的?
卫松寒抱臂往后一靠,太久没睡了,头有点糊,但又没困意。
“你还是睡会儿吧。”温诉在旁边轻轻发出一声嘲讽,“不然跟高中生一样。”
也没见你昨晚有多不像高中生。
没睡觉的卫松寒,和喝了酒的卫松寒有的一拼,同样的嘴比脑子快。
卫松寒自顾自地说:“有人昨晚一开始还不让我碰,说碰了会忍不住……”
没说完小腿就被温诉轻踹了一下,这把柄算是落进卫松寒手里了,温诉不想理他,转头看向窗外。
小王问:“谁不让你碰啊?”
卫松寒道:“女朋友呗。”
“我靠?!哦对,你是有个女朋友,我都快忘了。大美女来的。”
“是。”卫松寒低笑了下,“特好看。”
始终没有看这边的温诉,耳尖好像变得有一点点红。
大概是车里的暖气开得太大了。
自从两个人“更进一步”之后,卫松寒就开始失眠。
特别是回了自己家以后,总觉得旁边少了点什么。
但温诉要是真躺在那里,他肯定更睡不着。
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人很特么难伺候。
……温诉。
三更半夜,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闪烁着这个名字,鬼使神差的,给温诉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没想到温诉居然接了。
显然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点懒倦。
“……嗯?”
卫松寒手指一顿,直接给他挂了。
埋进枕头里时脸已经彻底红了,不是没听过温诉刚睡醒的声音,但隔着电话,还大半夜的,卫松寒就有点……
操。
他抓了抓头发,鼻息微重,眸色发暗,起身去浴室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不就是。
第二天,卫松寒请了一天的假没来公司。温诉给他发过消息,没回。
这人昨天半夜三点打电话扰民,温诉本来以为是他摁错了,现在看来,说不定那个点就是还没睡。
温诉:?
真通宵打游戏?
“温诉,温诉。”周行易在门口叫他,一只手还捂着手机听筒,“卫松寒回你消息没?他请假理由写的补觉,真的假的?”
温诉做了个手势:大概率真的。
周行易叹气,转头对着电话说了几句才挂断。
“怎么?”温诉就问。
周行易道:“也没啥……卫松寒他哥今天回国了,要来公司看他。这不是请假了么,我让他直接去卫松寒公寓找他了。”
温诉淡淡哦了声,手机的聊天输入栏内,还有一行他没来得及发送的文字。
“要不要我午休去看看你?”
温诉抬手删掉了。
不过很快,他的午休也没得休息了。
因为中午,陈因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紧迫:“Rei,你下午方不方便早点来舞房?公司突然有个临时安排。”
“什么?”
“陆上演出。在一个游乐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