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演出对地偶来说是少有的事。
上次在商场里的是第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陈因通知得很突然,时间居然就定在了明天下午。
大家都很惊讶。
“那原本的计划……”
“取消。但安排都一样,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上去唱。”陈因道,“粉丝那边你们不用操心,今早已经发过通知了。”
临时变更场地的事,自从Break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跟陈因个人的行事风格有关,就算有安排也只会往下顺延。
星夜就好奇多问了几句。
本来以为是老板又大出血在哪个游乐园里租了一部分场地——本市有名的两个游乐园,一个比一个占地面积大,人流量就算是工作日也十分爆火。
星夜都不敢想这得多少钱。
然后陈因就甩来一张资料。
“谷乐欢”
……听都没听过的野鸡游乐园。
“其实更像是联动吧。场地是人家免费提供的,粉丝进来只用买门票。你们负责把当天的气氛炒热就行。”
哦。懂了。他们是过去当揽客吉祥物的。
“Rei。”陈因对温诉道,“明天,你没问题吧?”
温诉虽然觉得这事还挺巧的,但问题是没什么问题,他点头,陈因就道:“行。你好好唱。”
陈因走了,星夜最开始的期待也破灭了,唉声叹气道:“还不如地下呢。大白天的见粉丝,还晒,我妆花了岂不是一眼就能被看到?”
地下偶像是需要那种氛围的,纷乱、灯光、昏暗的环境,那才是他们的战场。
大白天的,露天,还在游乐场,这感觉就跟被扒了皮架上烤架一样不自在。
在场其他人应该多少理解星夜的感觉,所以才觉得公司这次的决定太突然了点。
这游乐园看起来又不像有流量的样子。
“老板失心疯了吧。”
零青捂住星夜开始口无遮拦的嘴:“你工作完可以顺便玩一趟再出来呀,不挺好么?”
星夜一顿,恍然。
有道理啊!
卫松寒一觉睡到了周六早晨。
手机静音了,他是被砰砰砰的拍门声吵醒的。
“谁啊。大清早的,吵你……”
卫松寒压着起床气粗暴地打开门,嘴里那个脏字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身影给卡了回去。
“我敲了快一小时的门了。”卫礼道。
卫松寒的睡意就没了。
他愣了两秒,盯着门外明明应该还在外国的亲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但昨天你睡死过去了,我就回去了。”卫礼往他身后一看,“怎么,不请你一年没见的大哥进去坐一坐?”
卫松寒就给他让了路。
玄关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卫欢之前穿过的,一双是温诉住在这的期间买的。
卫礼问他:“这是卫欢的吧。我穿这双?”
屋子里其实不止这双拖鞋,还有很多其他和温诉“同居”过的痕迹,卫松寒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含糊地嗯了声,趁卫礼穿鞋,转身去洗手间把温诉的牙刷收起来,还有温诉放在他这儿的衣服,还有……什么来着?
太多了,卫松寒反而一时想不起来。
“你慌慌张张的干嘛呢?”卫礼走进来。
“找茶叶给你倒茶。”卫松寒扯谎不打草稿。
卫礼笑了笑:“还跟我客气。你以前哪次给我倒过茶?”
卫松寒的客厅还是那孤儿布局,卫礼每次看了都要皱眉头:“你好歹也买张沙发。两台电脑摆这儿,你还能分身?”
“朋友偶尔来了打两局。”卫松寒在厨房回他。
茶是普通的铁观音,客厅没座位,两个人就坐到厨房桌边。卫礼打量了一圈他的屋子,又问了几句卫松寒的近况。
反正就是罗里吧嗦那一套,卫松寒很敷衍地一一应了。
卫礼在他毕业不久就去管国外的公司了,关于他的情况,基本都是从卫欢那里听说的。
聊到工作,卫礼就问:“你现在还和小周一起?”
卫松寒点头。
卫礼就叹了口气,卫松寒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冷淡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爹让你来劝我的?”
“哪敢劝你,你当初闹得就差离家出走了。”
卫礼回想起一年多前,那是卫松寒和家里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关心关心小周的公司开得怎么样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卫松寒低头摸出手机,“我就算不跟周行易一起了,也不会回家给你们一起。”
卫礼面露难色:“松寒,爸他……”
“公司有你和卫欢管着还不够?”卫松寒不耐道,“让老头儿少管我。我就算落魄得只能啃馒头都跟他没关系。”
说到这地步,这天是彻底聊死了。
令人感动的兄弟重逢戏码,几年前卫松寒上高中时还有用,这几年眼见着是越来越叛逆了。
“好吧,我不说了。难得周末,我叫了小周,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个饭总行吧。”卫礼站起来。
这倒可以。
只要别提卫松寒他爹,他和哥哥姐姐关系就可以很不错。
卫松寒检查着手机消息,在他补觉期间,温诉给他发过三条消息。
一条是:“你真请假补觉?”
然后是昨晚十点左右的:
“醒了打个电话过来给我乐一下。”
然后是今早的:
“Live换地方了,跟你说一声。”
卫松寒:……
他切到Break官方账号,果然,第一条就写着临时通知。
场地变更。时间变更。
Live时间改到了下午一点半。
卫松寒一看当前时间。
上午十一点。
卫松寒腾地一下站起来,卫礼都来不及说话,一阵风就快速从自己身边擦了过去,一分钟后,又从卧室擦进了洗手间。
卫礼心想:我这弟弟居然这么积极地想和我吃饭。
然后卫松寒就和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
卫礼:?
下楼时遇到了正打算按电梯的周行易,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差点撞在一起,卫松寒理都不理他,周行易喊他:“你干嘛去?不是吃饭吗!”
卫松寒道:“有事。改天。”
“什么事?喂??带好兄弟一个啊!”
金桥那边离卫松寒家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卫松寒在车上给温诉回了个电话,他没接。
看论坛,偶像宅们不是在吐槽官方临时变更场地很离谱,就是在吐槽游乐园太阳光太现充了跟他们不搭。
卫松寒信他们就有鬼了,只怕到时候人太多会限流,他发消息让赵琨帮自己买张票,实在不行,大不了从旁边的围栏……
“所以咱们这是要去干嘛?”周行易最后还是跟上来了,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卫松寒臭着脸:“去翻围栏。”
周行易:“??啊?”
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
但卫松寒来晚了,Live已经进行到一半。
中午的太阳很大,露天的舞台,粉丝来了不少,黑压压的一片挤在中央,整齐得宛如军训的应援声还是吸引了几个游客驻足观看的。
……但为什么又是这个破烂游乐园?
“草了,你跑得跟要投胎一样,结果就是为了来看男团跳舞?”周行易都傻了。
“男团怎么你了!”赵琨捏着两只应援棒,一边叫一边回头,“哥!快看Rei。马上到Rei的部分了!”
卫松寒就抢过他手里的一根应援棒上前。
周行易:……
没救了真的。
这异样的空间实在让圈外人费解,借着今天的太阳,周行易眯起眼看了看台上。
之前在地下光线太暗了,卫松寒追的偶像……是哪一个来着?
场中的尖叫声和应援声哗的响起时,背对这边的Rei回了头,沐浴着阳光,他咧开嘴角,绽出一个绚烂的笑容。
周行易慢慢皱了下眉。
Live结束后,粉丝们就开始移动去特典会,走在卫松寒前面的两个人在小声讨论:“感觉……今天的Break没怎么放开啊。”
“毕竟是露天舞台,还这么晒。我都不行了。”
“也就Rei的状态还不错。”
“早说了我担是阳角,什么户外什么露天的洒洒水啦。”
“说不定私底下还会去健身房!”
两个人说着就笑起来。
“走走走,去问问他。”
卫松寒爆睡了一天没和温诉说过话,他就不想再等到明早了。反正,只有在这里,他和温诉可以光明正大。
卫松寒刚才出来得急,有一撮头发睡乱了没理,这会儿就微微翘起来,所以温诉看见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笑。
温诉刚从太阳底下下来,手心温度很高,卫松寒握着握着,好像也被传染了一样。
温诉说:“卫先生,昨晚没睡好吗?”
卫松寒觉得在男朋友面前逊爆了,眼睛都不抬了:“…睡好了。”
“睡了多久?”
“快、十七个小时吧。”
“那现在你感觉好点了吗?”温诉问他。
听起来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偶像和粉丝间的问话,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在问什么。
工作人员还在旁边计时,身后还排着很多人。
卫松寒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嗯,好多了。”
倒计时结束的前一秒,卫松寒松开温诉,抬手按了下自己的那撮头发,忽问:
“怎么样,乐了没?”
温诉一顿,反应过来,噗嗤笑了。
下午五点,特典会也结束了。
工作人员在外面收拾布景,粉丝们还不急着走,围着海报和立牌打卡拍照。
卫松寒从早上起就什么都没吃,水也没喝。
不知道是因为睡多了还是一天没吃饭,头晕。
赵琨和周行易发消息找他,他想在游乐园里坐会再走,就让他们自己先回去了。
上次温诉录的那首歌正通过老旧的广播悠悠回荡在游乐园里。
温诉唱歌的声线是相似的,如果是Rei的粉,很容易就能辨认出他的声音。
几根广播柱子下面已经围了一圈拍视频的Rei粉了。
温诉从休息室出来时,被工作人员叫住。
这会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因为卫松寒是Rei的粉丝,工作人员就有些担心地多嘴了一句:“卫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啊……”
“他怎么了?”温诉问。
“我刚才在外面收布景,看卫先生脸色不太好,晃晃悠悠的往那边去了。”工作人员指了个方向,“我叫了他几声,他都没理我。”
温诉点点头:“我让人去问一声吧,今天可能太热了。”
等工作人员一走,温诉就捡了个口罩戴上,打算从后门出去。
狭长的走廊上,一个没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边,温诉经过时,那男人冲他微笑。
“Rei,是吧?你今天唱得很好。”
地偶的后台经常有公司相关的人员来参观考察,温诉没见过这人也不妨碍他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卫松寒没走太远,就在一个自动贩卖机前的长椅上坐着。
确实状态不好,手边放了瓶冰水,喉结有点不舒服地微微动着。
听见温诉的脚步声,他无精打采地侧眸看过来。
嗯。脸色是有点白,黑眼圈还有淡淡的影子。
温诉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
“不舒服还是喝热水吧。”
夕阳的余晖将温诉的身影拉得斜长,上一秒还是舞台上那么遥不可及的存在,下一秒却似乎伸伸手就能碰到了。
卫松寒眸光微闪,短暂的恍了下神。
这里是游乐园一个挺隐蔽的角落,周围没人,两个人才能说会儿话。
其实彼此都没准备和对方说话,要不是卫松寒突然头晕,他肯定早就直接打车回去了。
温诉道:“这游乐园人少,怕你晕在路上都没人发现,我才过来看看。”
卫松寒头往后靠在椅子上闷哼:“你就说你担心我又怎么了。”
“不一个意思吗?”
“怎么就是一个意思了?”
卫松寒不想动,看温诉倒了茶出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温诉:“……”
他把苦荞茶往卫松寒嘴边一递。
卫松寒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好烫。”
“所以让你自己拿着喝了。”
“温诉,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有你这么大块的玉?”
最后卫松寒还是拿着喝了,温诉又摸出两颗糖给他。
卫松寒想了想,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径直递到温诉面前。
叮铃当啷响了一下。
是一把钥匙。
卫松寒头也没抬,啜着茶说。
“我家的。”
毕竟温诉把自己家的都给他了,他不给说不过去。
温诉怔愣。
等他抬手接了,卫松寒才道:“你也……那个,随时可以过来住。”说完觉得怪怪的,怎么像精虫上脑一样,立马补了句:“反正我公寓有两间卧室。方便。”
妈的。
怎么这句也这么怪?
卫松寒板着脸把热茶大口喝完,温诉还在旁边一个劲哈哈笑。
笑得卫松寒脸已经红完了。
“够了啊你,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不就行了!”
“好,好。”温诉拆了个糖塞自己嘴里,哄小孩似的,“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是给我的吗?”卫松寒看了眼糖,你怎么自己吃了?
温诉含着糖点点头,说还给你呗,然后,不等卫松寒反应,他就这么往前倾身,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舌尖卷着丝丝甜意,不太熟练,像三月即将萌芽的青涩春意。
卫松寒直接僵住了,一瞬不瞬地望着温诉。
温诉耳根泛着微红,不满道:“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卫松寒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弯腰,头垂下去,觉得温诉这人很耍赖。
“你,你怎么突然会伸舌头了啊。”
我都还没有。
“这也要比?”温诉道,“下次……让你伸回来呗。”
卫松寒:“……”
“温诉,我今晚要是又睡不着肯定是你害的。”
温诉:?
红霞下的三月微风含着令人舒适的暖意,吹过二人并肩的影子,将他们身后那簇绿叶葱葱的灌木也吹得晃动了两下。
“怎么了?”卫松寒问。
温诉收回视线:“没事。”
地偶团那边有后续工作要处理,温诉还得去把妆卸了,他站起来,让卫松寒早点回去吃饭就走了。
卫松寒又在长椅上靠了会儿,把剩下那颗糖拆掉包装,丢进嘴里。
确实……挺甜。
但,好像没有温诉嘴里那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