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坐在奥尔对面,絮絮叨叨说着他在莉安娜那里碰的壁。
奥尔仰起头倒口酒进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目光追随着某个忙碌的身影。
“是他?”停下絮叨的洛克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正在收拾桌子的居伊,“你的门客?什么呀,就是上次那个小鬼嘛,是叫居伊吧。难怪你那天那么奇怪,原来是怕杜兰抢走你的人啊。”
我的人……奥尔在心里念了一遍,又说了出来,“嗯,我的人。”
这时一名酒客拿着酒杯坐过来,“奥尔,《伽列里日报》今天的头版头条《佩佩果油价格走势预测》是你写的吧?去年冬天去过科努比亚,又有实力做这么专业的分析的,整座城里也就只有你了吧。”
“不是我。”奥尔淡然否定。
“《伽列里日报》的老板在这,”洛克骄傲地仰仰头,“问我不就好了?”
酒客眼睛一亮:“对哦,洛克,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洛克给他一个灿烂的笑,“不知道。我们很早之前就收到匿名投稿了,不过没有直接刊登,直到那篇文章里的预测一次又一次兑现,才决定刊登的。要知道我们这种正规报社,是不会刊登未经证实的小道信息的。”
酒客一脸懊丧,埋怨道:“早点刊登就好了,害我亏了钱。还正规报社呢,你们那个《猎杀异瞳》系列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是三流报纸才会刊登的夺人眼球的故事吧。”
洛克夸张摊手:“那是我们报社新的尝试,而且那不是虚构的故事哦,是国外的真实案件改编的。”
奥尔目光始终落在居伊身上,看到他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或许是听到这里说的话,往他这桌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头离开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居伊主动和他对视。奥尔自己都察觉不到,他因为居伊第一次展现出对自己的兴趣,心情非常愉悦。
洛克还在和那名酒客争论自家报社的经营方针,奥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我要走了,这摊我请。”
洛克惊讶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8点,夜晚刚刚开始……
奥尔说要走,却没从正门离开,洛克追到酒馆后门的时候,看到让他瞠目的一幕。
奥尔质问居伊到点了怎么还不下班,居伊头也不抬一下,直接去扛酒桶了。
主厨站得远远的,怯生生对居伊说明天再清理好了,居伊还是不搭理,把空酒桶搬了出去。
奥尔一脸烦躁地抱起两个空酒桶,跟在居伊后面出了后门……
洛克扒着门,心里盘算着奥尔丹格森的一分钟值多少钱?身上那件衣服可以买下这间小酒馆了吧?还有他俩到底谁是恩主谁是门客?
公寓。
奥尔上半身赤裸,两场比赛连胜后,肌肉比平时更贲张,他像往常一样正要跟居伊一起进浴室,忽然被关在门外,怎么敲门都不应。
“开门。”他又不耐烦地敲了敲门,警告道:“信不信我把门踹了。”
浴室门还是一点没动静,他继续喊:“勒鲁,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我说了想一个人洗。”居伊就在门后,隔着门声音闷闷的,像是笃定奥尔不会踹门似的说:“你想踹就踹吧。”
然后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脚步声远离也没有放下心来。奥尔脾气那么差,让他等太久,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居伊迅速泡进浴缸,给身体和头发打上泡沫,胡乱搓了一把,忙乱中泡沫迷了眼。伸手在浴缸边缘摸毛巾时,耳边响起一声炸响。
居伊吓得一个激灵,紧紧抱住脑袋,眯缝着眼转头瞄向门口,看到黑色裤管下,一只大脚踏着门板走了进来……
“又在闹什么?”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奥尔的质问声忽近忽远飘忽不定,好像盘旋在耳畔的回响。
居伊蜷曲双膝,抱着脑袋埋到膝盖里。
奥尔蹲到浴缸边,拿掉他捂着耳朵的手,扶他坐直,冲掉头上和身上的泡沫,放掉浴缸里的水,用毛巾给他擦了脸。
被那一声踹门的声响吓到后,居伊还处于恍惚状态中,整个过程紧闭双眼没有吭声。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下一瞬间后背和膝盖窝被抬起,整个人悬浮起来,居伊被抱到沙发上。
奥尔用浴巾裹住居伊,让他坐在自己身前,帮他擦头发时又叹了一口气,“到底怎么了?”
中午还抱在怀里,一脸懵懂地任由自己揉捏了好久的人,才过几个小时就摆臭脸了。
这感觉就像攥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一根一根撬开手指夺走了一样。
之前两个人吵架好歹你一句我一句能交流下来,现在居伊直接拒绝沟通,奥尔一肚子无名火都不知道往哪撒,擦完头发把毛巾往地上用力一甩,扬起一阵风。
“你不说,我就去酒馆问,去厄洛斯学院问,看看是哪个混蛋欺负你。”
“和他们没关系,不要打扰别人!”
居伊终于开口了,情绪有些激动,生活里会欺负他的混蛋只有奥尔一个。
“我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行吗?吃饭在一起洗澡在一起睡觉在一起,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居伊好久没跟他大声说话了,也很少一下说那么多话,今天的状态显然不对劲,奥尔不信他的说辞:“只是这个原因?”
脑袋上的毛巾拿掉了,居伊眼前又见光明,视线随着沙发边湿漉漉的脚印看到浴室,门板还躺在地上,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想到刚才那声炸响,耳朵莫名疼了起来,白净的脚丫子从柔软的羊毛毯收到沙发上,居伊又抱住膝盖陷入了沉默。
奥尔见他瞧了一眼碎裂的门板就不说话了,忍着不悦尽量温和地说:“我听到你在洗澡了才踹门的,你以为我会踹你?”
居伊还是不说话。
奥尔没有等来居伊的回应,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了:“浴室门不用装了,你也别想有私人空间,关一扇我踹一扇。”
两人无声地吃了饭,又在一个被窝里阖了眼。
翌日,居伊照例天一亮就醒,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在奥尔怀抱中。
身旁的奥尔趴卧着,抱着枕头睡得很沉。
居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一点反应都没有。又用手掌推了推他,还是没反应。
他恨不得跳下床就逃,不消卢修斯提醒,他何尝不想远离这个男人,最好逃到一个再也不会被他找到的地方。
可他无处可去,只能原地等待母亲归来,不然也不会一步一步被这个人坑害。
过去几个月里,居伊被他变着法子欺负,一次又一次抢走学费还不够,现在甚至变本加厉,连清白都差点被他骗走,而始作俑者却睡得那么香,居伊越看越烦,越想越气。
怒火攻心的时候也不顾后果了,掀开被子翻坐到他壮硕的后腰上,手握成拳朝他后脑勺挥了过去。
拳头快碰到的时候,忽又担心被他报复,收了力,最后这一拳打得不轻不重,刚好把人弄醒。
奥尔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哼声,眼皮下面滚动了一下,扑闪着睫毛就快要睁眼。
居伊慌了阵脚,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然而奥尔似乎有战斗本能,一个翻身就把居伊压倒了,他目光猩红地看了居伊一瞬,右手握拳高高举起。
眼看下一秒拳头就要砸下来,可居伊的肩膀被奥尔的左手按住了,根本逃不掉,两只手本能地抱住脑袋闭起双眼
下一瞬间,一个重物压在他身上,他睁开眼,奥尔竟然趴在他身上,鼻子抵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又睡着了……
逃过一劫的居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双手扣在奥尔肩上想推开他。
居伊再怎么用力,奥尔就是像一块巨石一样纹丝不动。
居伊全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能动,情急之下偏过头,一口咬在奥尔的耳朵上。
奥尔唰的一下耳朵通红,蓦地睁眼跪坐起来,捂着耳朵看见被自己压住双腿的居伊,愣了半晌没意识到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小腹,用被子无用地遮了一下,抬头时看到居伊眼里的厌恶,忽而想起昨晚的事,起床气又犯了。
他沙哑开口:“出去。”
居伊讨厌奥尔的无礼,可今天这句无礼的命令句,居伊可太爱听了。
他一溜烟下了床,离开卧室,拾掇好自己就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新过,同学的视线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温暖过,树上的鸟儿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欢快过,路边商店里的店员的笑容从没……
“跑什么跑!”
一声低吼打断了居伊的好心情,他被人从背后勾住背带裤的肩带,喜欢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居伊知道下一秒奥尔就要训斥他了,丧气地垂下头,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越过肩膀放到他嘴边。
好香,是面包。
“饭也不吃就跑,”奥尔又说,“张嘴。”
居伊没有照他说的张嘴,而是伸手取过面包,捧在手里自己吃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酥皮里面裹着苹果馅,苹果酱又香又甜,咬上去还有苹果粒的口感。要是没这个人在身边,面包还会好吃一百倍。
居伊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他知道奥尔要面子,不会在街上对他做什么。
奥尔站在原地凝视着远去的背影,居伊连瞥都没瞥他一眼,他在裤兜里的手指拢了拢,什么都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