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虽然懒，但绝不是按部就班的人，对于宋凌云的估算的事件发生概率，在林深看来顶多也只能算个参考。
毕竟就算刷再多的题，临到考场，终归还得自己动脑，更何况，无常不比考试，考试考差了还能复读，这个弄不好人就凉了。
反正一时半会应该也出不去，看着手里的手机，抱着试试的心态，林深坐在密闭的盒中动手编辑了一条消息。
『有没有哪首童谣会让人眼里的景象变得奇怪？』
消息是给秦杨杨的，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发出去了。
林深看了一眼时间，凌晨4点。
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回话……
很快，手机就震了一下。
秦杨杨的回复来了。
『你问的这个，我师父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会更多一点，问我的话，我也不确定你说的奇怪是怎样的……』
林深看着秦杨杨回过来的文字，想了想，回复道：『你放心，没人中招，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当个参考。』
片刻，秦杨杨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扭曲的男人》』
林深：『内容？』
过了一会儿，在手机短暂的两下震动后，一串文字映入了眼帘。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一起住在歪歪扭扭的小屋。』
林深看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才着手回复：『我听楼诚说，五队有私人的医疗队。』
秦杨杨随即回：『对。』
林深：『公司知道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隔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能不提就不提。
『我知道了。』林深回复完，又发了一条出去，『老宋每次受伤都是在五队那治吗？』
过了半晌，秦杨杨：『对。。。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林深回复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下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另外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用太费心，有多少算多少。』
这回的消息给的飞快，秦杨杨回道：『你尽管说。』
『我想让你把能想到的所有黑色童谣整理给我，有致死风险的优先，致伤的其次。』
『行。』秦杨杨毫不犹豫地给了回复，『消息五分钟之内送达，注意查收，万事小心！』
末了，又一条消息发过来：『我们等你们回来！』
林深薄唇微抿了抿，指尖触屏。
『好。』
五分钟不到，消息来了。
是楼诚发来的。
不得不说，不愧是老队员，论汇总资料，和楼诚配合确实能达到效率最大化。
林深耐着性子，很快把消息看完，记了个大概。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响动，林深屏住呼吸，放轻动作，收了手机。
头顶上的声响越来越清晰，直到林深听到了一声负重的微喘。
他不是没试过去顶开头上的盒盖，但上面似乎压了千斤重，根本顶不开。
半蹲着，林深起身凑近，抬手在头顶上敲了敲。
盒盖动了。
皱了皱眉，手掌抵上去，慢慢推开。
一束彩光赫然倾下，刺得林深有些睁不开眼。
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脚下堆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盒子，如童话世界一般，气球在空中飘浮，无处不在的拉炮跟着不知从何处奏响的庆典的乐章的节奏砰砰拉响，迸出一条条缤纷的彩带，飘落在可爱的毛绒玩具上。
直到眼睛适应了高纯度的色彩和光线后，林深在盒子里站直，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看着盒子外斑斓的世界，一脸漠然。
没看多久，他开始找宋凌云。
目前的现状和宋凌云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名字是最关键的一把钥匙，这次的无常玩心重，一旦发现得到的名字无法下手，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应该会有一个类似于过渡区的地方用来应对。
所谓的过渡区，十有八九，就是现在这个无处不在催人童心泛滥的地方了。
好在他们有先见之明，想想要是在这栋楼里被人叫了真名，九成九的概率怕是就离凉凉不远了。
然而朝四周望了一圈，林深都没看见宋凌云的影子。
这是一个足够大的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有的只是这些堪比游乐园一般丰富的玩物。
只是细看的话，墙壁上的淡黄色的墙纸和樱粉色的桃心搭配，倒是让林深下意识觉得这片游乐园又像极了另一个盒子。
……一个更大的盒子。
从自己身处的盒子里爬出来，站到高处，墙有四面，林深一抬眼就看见每面墙下各立着一排扛着尖槍的胡桃夹子，一排过去，整齐划一。
一双双椭圆形的蓝色大眼，木然而诡异。
林深没出声，开始埋头去翻脚边成堆的盒子。
盒子堆得很高，山一样的，林深翻了好一会儿，也没翻出个所以然来。
再抬头时，他忽然发现，头上七彩色的灯光变暗了。
林深加快了翻找的速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后面，能见度就变得越低，直到快要视物不清时，林深抬头，朝头上的灯看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手腕忽然被握住，一个拉拽，如山的盒子哗啦啦地滚落下去，中间刚陷下去的地方也很快被填平了。
林深没有防备，身体磕在盒子的边角，硌得生疼。
灯光完全黑了下来，林深看不到的是，黑暗中，拉炮不再迸响，气球不再飘动，靠墙排列的胡桃夹子亮起双眼，在一阵嘎吱作响的发条声中，朝同一边转过身去，木然地摆动起手臂，踏步前行。
就像那围城夜巡的兵士。
半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气球上，紧接着“嘭”地一声气球破了。
然而本该掉落的碎屑却并未落下，连气球里的金色小纸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了踪迹。
不知从何而来的钟声敲响，整整12下。
奇幻的午夜，在钟声落定后，拉开帷幕。
……
林深被埋在盒子堆里，压着身侧的宋凌云，默默叹了一口气。
抽出被握住的手，林深找好支撑点，原地翻了个身，两只手撑着就近的盒子，尽量避免压到他断肢的伤处。
“怎么在这？”林深压低声，用的几乎都是气音。
“外面天黑了，现在是睡觉时间。”同样是气音轻沉，宋凌云抬手绕后，探到了林深肩膀，往下带了带。
林深皱了皱眉，觉得麻烦，停在原地没动。
宋凌云松开手，拍了拍按在边上的林深的手臂，无奈：“盒子压到我了。”
林深微愣，松开手，却寻不到下一个着力点，只能单臂撑着，动作缓慢地让自己躺平下来。
“……”躺下后，后颈上明显的异物感让林深皱了皱眉，垂眸低声，“老宋，手。”
“就这样。”黑暗中，看不清宋凌云的表情，只听边上的气音淡淡道，“懒得挪，枕着吧。”
林深：“……”
刚刚的钟声很响，林深自然是听见了，低声问宋凌云：“你怎么知道这是天黑？”
宋凌云语气平淡，直言：“没什么，黑多了就知道了。”
“……”林深犹疑，问，“第几个晚上了？”
宋凌云：“第三个。”
“……”林深莫名，他在盒子里待了那么久吗？
“不一样。”宋凌云知道林深在想什么，说，“五分钟后天就亮了。”
林深：“……”就知道有问题……
“天亮的时间呢？”林深又问。
宋凌云：“十分钟。”
林深没答，宋凌云的手臂并不好枕，但退一步想想，总比那些盒子要来得舒服，只是不知道他这手臂硌得疼不疼。
“老宋。”
“嗯？”
“你的眼睛。”
“没事，瞎不了。”
“扭曲了吗……？”
宋凌云：“……”
“没关系。”林深侧过头，对着一片漆黑的眼前，说道，“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没有回应。
片刻，枕在脑后的手臂肌肉忽然变得有些硌人，但不过一瞬，就又平坦了下来。
“手疼？”林深把头稍稍抬起来些，抬手把宋凌云的手臂从脑后带了出来，头慢慢靠下，果不其然，正好抵上了一个盒子的尖角。
五分钟到了。
天亮了。
外面的世界又回到了浪漫和童真，拨开埋在头上的盒子，二人一前一后，抽身出去。
“有什么发现吗？”林深一出去就问道。
不知从何处起的乐曲欢快而跳跃，七彩的气球在空中飘着，拉炮声不时带出一束彩带，就像是正在举办一场无人观赏的庆典。
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林深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
表情微微一顿，片刻，他把头低了下来。
低声：“老宋……”
宋凌云正准备打开手边的盒子，听见林深语气不对，回过头去：“怎么了？”
林深目光往上带了一下。
宋凌云抬眸望去，神色也是一顿，片刻后，扬了扬眉。
在他们的头上，本应该被称作屋顶的平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条小缝，这本来没什么，但林深在那条缝的后面看到了一只乌黑滚圆的眼珠子，那东西像是发现了林深在看它，黝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后，一下子眯了起来。
——它在笑！
林深只觉得两眼受创，看向宋凌云的表情一言难尽：“……巨婴？”
宋凌云嘲讽一笑：“谁知道？它爱看看，别理它。”
林深想了想，说：“外面不会也是盒子吧。”还是装着一只巨婴的那种……
“不排除这种可能。”宋凌云继续去翻手边的盒子，头也不抬地道。
林深本想问那他们怎么出去，他很快就打消了。
他看到宋凌云在翻盒子，一个又一个。
“……”应该，不会吧？
“……”不对。
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听到身后开始翻找的动静，宋凌云回了下头，嘴角带出一笑，继续弯身翻找。
他们在一个红色的盒子。
就是引发这一切源头的，那个空壳。
宋凌云最初的目标是“老鼠洞”，但不能用自报家门的办法，那样虽然直接，但风险太高，无法估量。所以稳妥一点，用谎报的方法来到了预料中的“待处置品中转站”，而他们就是那个“待处置品”。
但眼下看来，这里的东西比起“老鼠洞”，似乎还要更有价值。
如果真能在这里找到源头，倒也算是个白来的意外之喜了。
只是在这堆积如山的盒子里要找出单独的那一个，光靠他们两个人三只手，说不难是假的。
加上头上还有一只盯着他们的“巨婴”……
这栋楼里有盒子自己设定的规则，但宋凌云绝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目的暴露，这些规则和禁忌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麻烦。
所以，得加快速度才行。
很快，十分钟到了，灯管慢慢变暗，午夜降临。
在钟声敲响第一声的时候，宋凌云就拉着林深，进了一个灰色等身的礼盒，合上了盖子。
盒子有点窄，一人平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只能侧躺，而且拥挤。
宋凌云断臂的那侧靠上，林深自觉，脚尖抵着对侧的盒板，后背紧紧贴在盒边。
知道林深在给自己腾地方，宋凌云也不拦着，片刻，淡淡道了一句：“疼。”
林深：“？”
“哪里疼？”
“手。”
“……”好像也没动到吧？
“那怎么办？”
宋凌云：“过来点，借我搭下。”
林深：“哦。”
在狭小的长盒里，林深试着凑近，脚尖不再抵着盒板，松开了，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差不多了，林深探手，搭在了宋凌云的肋部，就像是一条横过的架杆。
宋凌云皱着眉，凭感觉试探着位置，把手放了上去。
疼是真疼，但他也不是不能忍，只是觉得如果说出来，好像也挺有意思。
一片黑漆里，林深抬眸问道，“还行吗？”
“嗯，可以。”不确定宋凌云是不是笑了，轻沉的语气里，像是带过了一瞬似有若无的淡淡的气音。
片刻无话。
也许是因为“今晚”不像“昨晚”埋得那么深，所以盒子外的动静多多少少传进了盒子里。
听着盒子外齐齐整整的踏步声，林深摆头朝着盒盖的方向，若有所思。
“打开看看？”宋凌云在边上说，“小心点，开盖后，记得别出声。”
“……”想了想，林深嗯了一声，宋凌云把手移开，林深抬手，指尖贴上盒盖，慢慢顶开。
举目望去，就见一列胡桃夹子排在墙边，椭圆形的眼睛透着深蓝的光，头尾相连，就像贪食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呈一方矩形，不断踏步向前，循环往复。
这里的午夜奇幻而诡异，林深自知这辈子怕是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夸张的情景。
一只只布偶仿佛连上了线，被什么东西操纵着，红着双眼，无声地手舞足蹈。
将盒盖稍稍顶开了些，林深抬眸往上，借着这些红红蓝蓝的暗光勉强看见，“屋顶”上的缝已经合上了。
“嘭！”
刚准备把盒盖放下来，半空中，一只气球突然炸了。
突如其来的爆破声让盒子里的宋凌云皱了皱眉。
刚到这里时，他也是从某个盒子里爬出来的，而在林深出来前，宋凌云已经独自一人应对了三个晚上，而让他在意的是，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有至少一个气球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
他之所以敢让林深稍稍挪开盖子偷窥，是因为他在第二个晚上就已经试过了，不仅如此，宋凌云直觉，在这个地方，盒子里反而比外面要来得安全，甚至连交谈也很有可能是不受监管的，尤其午夜时分，就更是如此。
然而在第二晚听到气球爆裂后，宋凌云移开盒盖，在一片诡暗的红蓝昏光中，却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他开始考虑气球的爆裂是否还有其它的代表性意义，直到——
他察觉到了身侧的林深像是呆住了一般，突然不动了。
盒盖还开着，宋凌云没出声，冷静地躺平，换手握上了林深的肩膀。
明显感觉到肩膀蓦地一颤，林深一只手还顶着盖子，猛地回了头，片刻的回神后，默默合上了盒盖。
天亮了。
没急着出去，宋凌云看着他，问：“看到什么了？”
单薄的眼帘动了动，林深低声淡漠：“……蜘蛛。”
宋凌云皱眉：“蜘蛛？”
“嗯。”林深描述得简单到位，“像一只扒墙腾空的八爪鱼。”
宋凌云：“……”
末了，林深又补充了一句：“还吐了好多的丝，可能是移动的过程中戳到了气球，里面的那些金纸彩带掉下来，全粘在白丝上了。”
宋凌云：“多大只？”
林深毫不犹豫：“把腿掰直了，大概能占得下两个外面那么大的盒子。”
宋凌云：“……”所以刚刚就是看那东西看呆了吗……
“你怕蜘蛛？”宋凌云反问。
林深：“其实还行，但那么大只的我没抓过。”
宋凌云：“不怕就好。”
“出去吧，不是要找东西？抓紧时间吧。”林深说着，推开了盒盖，“这个盒子太窄，待会我再找一个差不多的，一人一个，躺着也舒服。”
“觉得闷？”看着林深微微发红的脸，宋凌云问。
“嗯，有点……”
漫山的彩盒，要找出独有的那一个显然比想象中的还要费劲一些，但好在这个“房间”并不很大，加上他们手脚快，碰头后用了将近两个“白天”，就排除了快到三分之二。
林深心想，只要能挨到下一个白天，找到东西，应该就没事了……
……但前提是，那东西，这里面得有。
宋凌云站在盒堆边，抬手擦去头上的汗，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后，就见林深从盒堆里拖出了一个长盒。
还真让他找到了另一个等身长的盒子……
他看着林深搬动盒子，拖到距离昨晚他们躺的盒子的四五米处的位置放下。
“……”
没过多久，灯光再度变暗，午夜临近。
还没翻过的盒子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了，按这个进度，只要再花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就会有结果了。
林深找来的盒子比宋凌云那个要更宽一些，但他没说要换，只远远和宋凌云打了招呼，就先躺了进去，合上了盒盖。
钟声未响，宋凌云坐在盒子里，盖子歪歪地搭在侧边，看着距离四五米的那方黑色长盒，陷入了深思。
今天的林深……状态明显不对。
像是感冒了似的，两颊泛红，偶尔发出几声闷闷的咳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蹙着眉，宋凌云盯着那方黑色的长盒出神。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咚——咚……”
这样震耳的钟声并没有让宋凌云感到急迫，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林深躺的那方长盒，像极了一口棺材……
“咚——咚——咚……”
可按理来说，他们是因为没有暴露真名才被送到了这个“过渡中转站”，但这个“中转站”实在太过舒缓，虽然在午夜过后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另一幅诡异的样子，但就这种程度，和他原本的设想还是相差太多了！
宋凌云的目标仍然是“老鼠洞”，鉴于这次的无常下手十有八九需要名字，所以这个“中转站”应该是最难过的一关才对，他甚至和林深提前打了招呼，让他做好被逼供的准备。
“咚——咚——咚……”
真名……
盒子……
午夜……
巨婴……
蜘蛛……
……
棺材……
“咚——咚……”
一瞬间猛然反应了过来，宋凌云单手按着盒子边侧，一个箭步朝那方黑盒冲了过去，掀开盖子！
林深侧躺在盒子里，半蜷着身，呼吸粗重。
隐约察觉到头上的动静，半睁开眼，疲惫的目光朝上方投去，干裂的嘴唇微阖，像是难以支撑，将目光重新敛了回去。
在第十二下钟声敲响的前一刻，宋凌云跨进盒中，迅速躺下，合紧了盖子。
“转过来。”宋凌云低声冰冷。
林深喘着粗气，掌根按着盒底，翻身躺平。
宋凌云挪身，从口袋里夹出了手机，按亮手电筒，用手虚虚捂着，只留下足够照明的亮度。
只是一眼，脸色就变了。
“操。”低低骂了一句，他用手肘抵起身子，把额头贴了上去。
——高烧、浑身寒颤、发冷，咳嗽、呼吸急促并伴随呼吸困难……
……是黑死病！
“林深。”宋凌云在他耳旁低声喊他。
眼眶周围的皮肤被高热炙得发红，林深挣扎着把眼皮撑开，侧过眸去。
……看状态，已经很勉强了。
“老……宋……”嘴唇渗出了血丝，在粗重起伏的呼吸声中显得吃力，然而像是没有余力说出想说的东西，林深紧皱着眉，红着眼眶看着宋凌云，挣扎的气喘间逼急了一般带出了一个字——
“滚……！”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咳嗽紧随而至，口中顿时呛出了血，血滴溅在了脸颊和领口，然后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滚个屁。”宋凌云关了手电，把手机扔到一边，伸手掐上林深后颈，把他的头朝自己掰过来。
“还有人在外面等你，想死？再过个几十年吧。”
林深活这么大，头一次尝到了吐血的滋味，以及身躯在痛苦中煎熬着，慢慢等待死亡降临的压迫和逼仄感。
就像是在穷途末路里唯一的一个狭窄的狗洞，出去就是解脱，但钻到半道上却卡住了。
出不去，也没有退路，痛苦万分……
就在这时，像是有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衣服，发了狠，将他从狗洞里整个拖了回来，往回扔了老远……！
林深被噩梦惊醒了。
躺在一片漆黑的盒子里，睁着眼，急重的几下深喘后，很快平复了下来。
回了神，当即伸手从口袋里抓出手机，按亮屏幕。
林深松了一口气。
虽然难以置信，但事实是，他失去意识的时间才不过短短两分钟。
定了神，余光这才瞥见屏幕的光照亮的身侧的另一人。
抬手一抹嘴边，不久前咳出的血都没干，染了一手。
屏幕顺着动作往上，却突然在下半张脸的位置停下了。
宋凌云的嘴角，有血……
林深皱起眉头，抬手摸上宋凌云的额头。
烫的……
像是在昏睡，略重的呼吸带着丝许噪音，像是有细小的异物在摩擦着气管，却在此刻的林深听来，十分刺耳。
“……诅咒分我，一人一半。”这是林深昏迷前，听到宋凌云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亮了。
宋凌云还在昏睡，林深坐起身，推开盒盖，手上的血在盖子上擦出了半个血印子。
“……”
抬袖凭着感觉擦去嘴角的血，也懒得确认到底擦没擦干净，林深踏出盒子，准备对努力到昨天为止的进度进行最后的清尾，能翻多少是多少。
跨出盒子，林深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宋凌云，挪了盖，帮他挡去了一部分的灯光。
在那三分之一不到的盒子堆中翻找着，头脑的运转却完全不输给紧快的动作。
……宋凌云在盒子里叫了他的名字。
林深想不通，但他知道，宋凌云应该是发现了这里的什么关窍。
这次的无常需要通过名字对人下手，名不对人，原则上来说，应该动不了他们才对。
想到这，林深思绪微顿。
……可他昨天分明是中招了。
片刻后，他恍然了。
宋凌云之所以直接叫名字，不是因为盒子里是安全或是其它，而是名字在这里，有跟没有，根本都一样！
这里是“过渡中转站”，按他们的设想，应该是为了拷问出他们名字的地方。但事实上，这里与其说是刑房，不如说整体的氛围都无不在体现着，这是一处为了取悦什么而生归所。
——这里，就是那个盒子的老巢！
——他们之所以被送到这，是因为在这里，那东西便可以越过名字，直接让那些要命的童谣作用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