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独自在伦敦市中心的街道快步走着,对于圣芒戈的所在他并不陌生,虽然并未踏入这所医院多少次,但在梦里,他总一再反复地与两名友人匆忙造访......带着一个浑身血污,失去意识的男人,是了,是西弗勒斯。

  这是曾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就在大战结束当日,在伏地魔倒下,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回到了尖叫棚屋。距离那个男人被认定死去已有数个小时。

  可他只是想再看一眼。不抱希望,却又心存一丝侥幸。已经有太多人死去,他恍恍惚惚地走着,脑海中依然盘旋着这名教授的记忆片段。复杂的情感充盈着他的心,使他无法就那样在激动的人群中接受簇拥与欢呼,不知为何......他想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当哈利进入尖叫棚屋的一刻,与这阴森破败的鬼屋格格不入的,就在记忆中,那个男人倒下的位置,一团鲜红色与金色交杂的物体首先映入了他的眼帘。

  「福克斯!」哈利喊出了声来。他几乎想拿下自己的眼镜,用衣服好好擦拭后再戴上了。

  这只一直不见踪影的凤凰,此刻突兀地出现在了尖叫棚屋里。即便哈利急切地小跑步而去,它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静静地待在一动也不动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身躯旁。

  「福克斯,求你了,救救他......」哈利一脸焦急地喃喃念着,边跪地凑前检视起男人的生命体征。

  奇迹似的,虽然很微弱,但他发现西弗勒斯依然在呼吸——侧耳贴在胸前也传来了心跳声——这个男人依然活着。

  男人的脸颊有些湿润,残留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哈利猜想或许是福克斯流下了眼泪,带来了奇迹。但是当他试探性地伸手触摸西弗勒斯的颈部时,鲜血依然很快地染红了他的手掌。

  「哈利!」入口方向先是传来了声音,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到了屋内。是赫敏。「我刚刚喊你你怎么都......等等,福克斯?斯内普教授怎样了,它救了他吗?他还活着吗?」

  「对,我应该没感觉错,他还活着!」哈利回过头朝她高喊着。「但血还在流,怎么办?福克斯的眼泪好像没办法处理这个!」

  「他必须去医院!」赫敏三步并成两步地赶到了哈利身边。她检视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就现在,我们得把他弄去圣芒戈,不能等了——等等,不能就这样去,」她拉住了哈利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食死徒都听见了你刚才说的话,记得吗?斯内普教授是叛徒,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发现了他还没死——」

  「那我们就找其他人一起,快,走吧。」哈利急切地说道。他的心思放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安危上,只想着要快点带他去医院。

  「恐怕那也不行,」赫敏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刚才听见其他人说的话......你不要生气,哈利,有些人,他们似乎并不相信教授是我们这边的——他是的,对吗?」

  「什么?这太......他当然是了,他一直是邓布利多的人,我都看到了!」哈利有些生气了起来。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那些记忆只有你看到,你记得吗?」在看到友人不情愿地点头后,她迅速地下达指令,「好了,哈利,冷静点,你的隐身衣呢?来吧,给他披上。我们要尽量小心行事,你也不想看到斯内普教授在病床前还围着一圈傲罗吧?」

  哈利乖乖地拿出收在袍袋中的隐身衣,依言照办。

  接着,一阵手忙脚乱后,他们带着昏迷中的男人走出了尖叫棚屋外,遇上了循着赫敏标示记号赶来的罗恩。

  一番折腾后,他们来到了伦敦市中心,顺利地找到了那栋红砖的废弃商店。在跟橱窗后方假人说明来意后,三人带着一名伤患,进到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他们一路上都很小心,就连进到圣芒戈里了,哈利也没贸然拉下西弗勒斯身上的隐身衣。

  但在那之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阵响亮的鸡鸣声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座医院的大厅里,腐烂的味道,烧焦的味道,血腥味和臭靴子味,纷纷自各式各样的伤者与得了怪症的病患身上散发而出。

  就在等候区的长木椅上,一名脖子以上长着公鸡脑袋的巫师正用双手掐紧了尖长的喙,想要阻止自己发出宏亮的啼叫。

  或许是阿尼马格斯练习出了什么差错?多看了那名巫师二眼后,哈利一边穿过人群朝问讯处走去,一边在心底默默祝对方好运。

  「我要找一名治疗师,呃,我看看......亚当斯,安塞尔·亚当斯。不是看病——我和他有约。」在队伍中等了好一会,眼见终于轮到自己,哈利赶紧对着手中的纸条,向金发的胖女巫说明来意。

  「五楼。」金发女巫低头在纸上写划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沿着病房走到底,他的办公室在那。」

  道了谢后,哈利循着指示上了五楼,沿着狭窄的长廊朝尽头走去。长廊的两侧,那些病房里头的状况显然并不都很乐观,他能听见一些凄厉的叫声和撞击声隔着门传出。在经过所有病房后,他来到了一间门上有着「研究专家-安塞尔·亚当斯」金属名牌的房间前。

  哈利敲了敲门,在听见一声客气的「请进」后,他推开了门。

  「下午好,哈利。坐。」戴着细框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自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抬手朝着一旁的沙发比划着,边朝他走来。「一切还好吗?」

  「还行。」心想着「果然是他」,哈利有些草率与他握了握手。紧接着,他提出了一直在意着的......问题,「那个食死徒呢?后来你通知魔法部了吗?」

  这并不是他们初次见面。

  就在那日,三人风风火火地带着西弗勒斯冲进医院后,在赫敏的指挥下,他们径直上了二楼,幸运的是,距离最近的一间病房门恰巧大开着,里头空无一人。在罗恩协助下,哈利将西弗勒斯安置在床上。

  不一会,赫敏急匆匆地带了一个治疗师回来。对于他们没有通过一般程序安置病人这件事,她想必是找了些理由搪塞,毕竟在他们还没踏进病房前,哈利隐约听见了诸如「凤凰社」、「事态紧急」、「秘密任务」的字眼。

  那名治疗师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淡金色短发,金边眼镜,灰色眼睛,侧脸有一道大约二英寸的横向伤疤。特征完全符合,哈利十分确定。

  再加上虽然只在进门时瞥见一眼,但他有印象,就在那间病房门上,铜框镶嵌的卡片上写着:主治疗师:()·亚当斯。

  「噢,很遗憾。在我联系柜台通知魔法部——离开了一会病房的空档里——那个坏家伙消失了。可能他的同伙趁机把他带走了。」亚当斯一脸抱歉地说道。

  对于这种说法,哈利有些警惕起来。「逃跑了?你难道不担心他还会回来?」

  当时他做了错误的决定——他们都是——在这名治疗师顾及病人隐私的请求下,单独让他与西弗勒斯共处一室。

  意外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他们在门外等候了可能五到十分钟,哈利不能确定,紧接而来便是玻璃碎裂的声响,愤怒的喝斥声,以及接踵而来数道魔咒击中门墙与金属的声响。

  一等反应过来里头发生了什么,哈利立即给自己上了个「盔甲护身」,率先冲了进去。

  推开门时,这名治疗师正狼狈地仰坐在地上,他的口鼻鲜血直流,没拿魔杖的那只手支撑着身体。「这是什么人——食死徒?他刚刚想要杀我,为什么?」他喘着气,指着坐在窗边一动也不动,以繁复花纹面具遮去相貌的黑袍男人,看上去一脸心有余悸。

  「他的目标不是你,嘶——」罗恩很自然地接过话,下一秒便被自己女友用力掐了一把。

  「我想他可能是想报复,嗯,好比......好比你们上个月收治了不少麻瓜,破坏了他们的战果。」在狠瞪了男友一眼后,赫敏想起了预言家日报的一则报导,开始胡诌着。

  哈利一言不发地抽出了魔杖,给那名食死徒补了一记昏迷咒。

  正当他打算进一步上前检查时,医院的警报系统突然刺耳地响起,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一片茫然。

  「可能还有别的食死徒。」赫敏紧张地看向哈利。「我们该怎么办?」她对着他问道,同时也像是在问她自己。

  「......不行,我们走!」哈利看了看窗外,天空中没有黑魔标记,但橘红色的火焰正从下方冒出,烧焦的气味窜入他们的鼻腔。外头走廊也是一片喧嚣,匆忙的脚步声与喊叫声交杂回响着。

  感受到情势又再度紧张,罗恩匆忙搀扶起躺在床上的魔药大师。「上哪去?」他对着二人喊着。

  「先回学校。」此时哈利心里也很乱。也顾不得同伴有没有听清楚,他再度将隐身衣披到了西弗勒斯的身上。接着,这名年轻人转头看向了已经从地上爬起,倚靠在墙边喘息着的治疗师。

  他走上前去。「他的情形怎么样?」

  就在亚当斯开口要答复时,哈利的魔杖快速地指向了他。「一忘皆空!」

  「哈利!」赫敏不赞成的声音随即响起。「天呐,你在做什么?至少等到问完教授情况——」

  「你刚刚看过的病人,他怎样了?」对着一脸茫然的治疗师,哈利镇定地问着。

  「我刚刚看了谁......奇怪,那名患者,我应该初步检查过了,抱歉我想不起来是他或者她,总之,治愈魔法虽然缓住了伤势恶化,但无法止血。」为了不被警报声音量盖过,亚当斯大声地嘱咐着:「给病人补血剂,每小时二支!」

  ……仔细想想,亚当斯当时是真的被他清除了与西弗勒斯有关的记忆吗?

  哈利不觉得自己的咒语会出错。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连带将一个人的恐惧感消除。作为一名治疗师(而不是傲罗),在那场遭遇后,一点也不担心食死徒再次袭击,显然是有违常理的。

  「你不害怕吗?那些食死徒。」他再次问道。

  「说不怕是骗人的,」亚当斯有些自嘲地说道。「事实上,我休了几天假,在那之后。这里太危险了,可是后来......伤患太多了,消化不过来,医院缺人手,而且会有傲罗轮流来巡守。忙一忙就忘了。」

  「都过这么久了,那些剩下的食死徒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哈利,似乎在期待这名访客的回复能支撑他的论点。

  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像在说谎,哈利的疑虑稍微消退了。对于圣芒戈加强了安全措施的事,他的确略有耳闻。「也许。呃,嗯,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我的朋友,她......就是你之前看过的那个患者,她现在依然没有好起来。」

  「噢?我在信中没有读到这点,原来是她吗?我记不太清楚了,那位女士还好吗?」

  「他......我是说她......」一边斟酌着用词开口,哈利一边暗自祈祷着,「那位女士」知道这一切后,不会太过......生气?

  ——他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