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顿时“不可”的声音数次响起。

  第一个开口是的很是急躁的曲游,她又不是个傻子,闻人昱的意图已经写在脸上了,这不是喜欢曲浅鱼,那她就把那打印出来的数万份连环画给吃了。

  第二个是面露不悦的闻人棋,她深知自己这位太子大哥好大喜功,贪图美色,东宫府内早已妻妾成群,之前甚至还以“成婚三年没有子嗣”为由休了毫无过错的太子妃,可是大嫂那明明就是以身试药而没了生育能力,没想到那么多美人都无法满足他,现在居然还敢对曲浅鱼动心思,当真是色胆包天。

  第三个则是神情冷漠的曲浅鱼本人,她直视着闻人昱诧异的目光,淡声道: “太子殿下,民女并不熟悉水利内容,前去招工也帮不上忙,但纸张的拓印内容,民女很是在行,所以不若让我与小游一起去印制连环画,您与裴少将军前去招工,裴少将军自幼在沙场行军打仗,纵使不知水利设施,也能护您周全。”

  此番话语合情合理,闻人昱自然没有办法再去争取,他只是扫了一眼这个伶牙俐齿的“京城第一才女”,眼底闪过玩味的光,挺有意思的。

  决定好了之后,众人便分头行动去了,曲游开心极了,能够和曲浅鱼一起去完成任务,她边走边蹦,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向慢慢悠悠走在后面的女子, “浅浅,我好喜欢你啊。”

  这人熟悉了之后真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又可能是确认了心意,没有那些忐忑不安,曲游在感情方面的犬性立马暴露了个彻底,曲浅鱼纠结半日,弯弯绕绕,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表白话语,她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坦然而真挚地说出口。

  不过,曲浅鱼很喜欢这一点就是了,她性子中总会缺乏些安全感,哪怕此刻两人身在一处,她心里却总会想到横在她们之间的,天堑一般的身份问题,或许她们难以相伴一生。

  一直存在的忧虑与听到这话的欢喜两相抵消,曲浅鱼勾起唇角,清冷绝艳的面上含着温温柔柔的笑意,她问: “为何突然这么说?”

  像是终于可以倾诉什么,曲游跑了两步来到曲浅鱼面前,委屈巴巴的大狗耷拉着眉眼, “要我说,那个太子肯定对你有想法,招个工而已,怎么就要你陪着一起呢?”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 “本来我打算开口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冷静且有条理地拒绝了他,选择了我,浅浅,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我?”

  最后一句的时候,曲游几乎是来到了曲浅鱼的面前,鼻尖都快触碰到对方的脸颊了,但曲浅鱼赶忙后退一步,面上飘着可疑的红晕,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你好好走路,别又摔着了。”

  曲游知道她性子害羞,也不强求听见那些肉麻矫情的话语,便来到了曲浅鱼的身旁,很是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笑道: “这样就不怕摔跤了,纵是摔了,也有浅浅陪我一起。”

  “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拉着我一起摔跤?”

  脸颊被捧住了,眼前的曲浅鱼莫名幼稚且可爱,曲游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鼓起的嘴巴嘟嘟囔囔,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浅浅是读书人,应当比我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吧,和‘生同衾死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差不……”多了。

  又一次没有等她把话语说完,曲浅鱼恼羞成怒似的,一只手捂住了曲游不停叭叭的唇瓣,双颊浮起艳色的云,耳朵都红了个彻底,听见了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一般, “你这人,当真该多读些书,后面都在说什么?那,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嘴巴被捂住了,但曲浅鱼毕竟力气小,曲游三两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禁锢在她背后后,两人几乎身子相贴,胸口相抵,可惜她缠了束胸,如今只能感受到另一个女子的柔软与美好, “就当我读书不好吧,反正我觉得是一个意思,今后,你我也会实践那些话语。”

  什么话语?

  被这人身上自带的木质沉香熏的理智都慢了一些,反应过来后才知道是些“生同衾,死同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酸话,曲浅鱼心底一怔,若是旁人说这些话,或许她会嗤笑一声痴心妄想,但是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曲游,她便只会奢望一语成谶。

  这个时候也走到了马厩,在池州的一周时间里,闻人棋让小久教会了曲游最基本的马术,所以此刻,她从马厩里牵了一匹看上去较为温顺的白马,动作利落干净地翻身而上,这才朝曲浅鱼递出手心,见对方面露迟疑,便笑道: “上来吧,放心,这些天我都是一人骑马进入城内的,如今我的马术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像是叹了一口气,有有些视死如归似的,曲浅鱼神情抗拒地上马,这模样让曲游看着都无奈地笑了起来,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的马术啊?

  她们此时在池州边界,骑马去宣州城门,快马加鞭也需两个时辰,曲游不再多话,双手绕过曲浅鱼抓住了缰绳,故意展示马术一般骑得很稳。

  其实曲游挺喜欢骑马的感觉,现代的交通工具自然不允许她策马奔腾,但是现在可是在古代,而且曲浅鱼正安安稳稳坐在自己前方,几乎是被圈在了怀里,她低头看去一眼,却被女子满额头的冷汗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

  “浅浅,你怎么了?”

  立马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下奔跑,曲游一手揽着曲浅鱼无力的腰肢,视线担忧地扫过她咬紧的唇瓣与紧紧蹙着的眉间, “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似乎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甚至衣衫下摆都渗出一朵不断向边缘扩散的血红色花瓣来,曲浅鱼抓紧曲游的手,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

  曲游快吓死了,好在这时候也到达了城门外,她将软成一滩水的曲浅鱼公主抱起,这才发现自大腿内侧不断蔓延的血迹。

  怎么回事?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守卫下来将白马牵走,曲游慌不择路,忙拦在他面前,问: “这附近可有医馆?”

  算是运气很好,正好有一位大夫在城门口摆摊免费为人看病,据说是云游天下的神医,众人皆唤她云舒仙子。

  赶忙抱着曲浅鱼去了排队的地方,大排长龙的队伍令人望而生怯,两位百姓正在那聊着据说这云舒大夫生得极美,哪怕没病也要来凑凑热闹。

  曲游哪里等得住,她一边道歉一边感谢,说着情况紧急,插了好些队伍才来到云舒面前,眼前端坐着的女子是何模样根本没心思去看,她只是将昏迷的女子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揽着背,一手扶着曲浅鱼的手腕递去。

  纤白的指尖落在脉搏上,云舒的嗓音轻缓,道: “多夜不曾安眠,又疲于奔波,情绪波动过大,想必还骑了许久的马,令夫人如今身体亏空,需要温补,不得劳累,不得动怒,不得伤心,尽量保持心情愉悦。”

  说完,她又拿起毛笔开始写药方,连写三张才停笔,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后才递过来, “补药一日一次,擦于外伤的药物早晚各一次,安睡方子等实在失眠时再用,不可多用,不然会有成瘾症状。”

  接过方子后就赶忙道谢,曲游将药方放入胸口,又一次抱着曲浅鱼往药房走去,并没有发现身后云舒探究的目光。

  …………

  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将补药煎上之后,曲游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

  该怎么上药呢?

  素白色衣衫上的血红不再扩散,但是看着仍然娇艳欲滴,曲游扫了眼伤处,在曲浅鱼的大腿内侧,想来应该是骑马时间过长,她又肌肤格外娇嫩,受不住如此奔波才磨破了。

  这女人可真是能忍,原来那时候的迟疑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马术,而是早在那个时候就感觉到疼痛了,怎么就不说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曲游根本不敢去解开那已经松了半截的腰带,也不敢去褪下染上血污的象牙白的裤子,按照今日亲吻时,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侧胸都能引来那句低喘着的“还不行”,这会儿要是不经允许就抹了药,她真的怕曲浅鱼和自己翻脸。

  于是,她凑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毫无血色的脸蛋,又压低声音叫了两句, “浅浅?曲浅鱼?你醒一醒。”

  毫无响应。

  脑子里面两个小人又一次开始打架,天平也逐渐倾斜,曲游头一次这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这伤口晚一刻包扎应该也没事,毕竟都这样了,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可是曲游就是看得揪心,她暗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曲浅鱼的不对劲,也想立马洗干净血水,换上干干净净的纱布。

  但是这是古代,女子清誉大于天,更何况曲浅鱼性子矜持,是绝对不允许在婚前袒露身体的,若是自己擅自给她上了药,也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

  曲游揉着太阳穴,对于眼下的情况深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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