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话音一顿,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宴会已经结束了,大厅中飘扬的音乐已经停止,等到宾客全部离场后,会有工作人员逐层清理打扫——这间有吸烟区的卫生间在二层。
寂静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开,屏住呼吸,可以听见门外走廊上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卫生间门口停顿,随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这里没有第四个人,来人很快就会发现有人藏在这里。二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艾唯轻轻一点头,秦淮顺了顺头发,提起礼服的裙摆,推开了隔间的门。
“啊!”
门外是个保洁打扮的男人,秦淮适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小姐,您……”
“这里可是女卫生间,先生,你走错了!”秦淮秀眉微蹙,靠着隔间的门,恼怒地指向卫生间门口,“如果你不是有偷窥癖的变态,就请你立刻出去!”
“不……不,女士,您误会了。”男人退后了半步,对她解释,“安保说,有一名可疑人员混进宴会厅,偷走了一位女士的钱包,我看见有人进了这里才进来检查,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检查过了,请你出去。”秦淮态度坚决,语气强硬,“我一直在这里,怎么没见有人进来?”
“小偷当然会隐藏自己的踪迹,您在隔间中未必发现的了。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您先过来一些,让我检查一下隔间——请您相信,我的确没有恶意。”
“……真的?”
见面前的女人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男人一只手背在身后,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继续劝说:“千真万确,女士,安保人员救人一楼大厅,您随时可以叫人来,请您到这里来,或者,如果您不相信我,后退几步也可以。”
秦淮故作迟疑,犹豫着点了点头,慢慢抬腿向后迈开一步。男人朝这边走来,她退到身后的隔间中,眼看着男人拉开了隔间的门——千钧一发之际,艾唯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腕,一拉一拧,抬腿向前迈,干脆利落地把人绊倒在地面上,按着他的脖子将挣扎与呼叫扼在喉咙里。秦淮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面不改色地抬手,在男人错愕的目光中连开两枪。
手枪装了消音器,两声响后,男人的两条大腿上各多了一个血洞。
“你……”
“杀了他。”艾唯一句轻飘飘的命令,秦淮用一声枪响结束了男人的哀嚎声。
“枪法还不错。”艾唯起身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血迹,语气轻快,不吝惜夸赞,丝毫不见方才的紧绷感。她没让留下活口审问,秦淮看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自嘲般地一笑——她最初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又一次被试探了。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怀疑我和秦月姝联手想杀了你?”
“我可没这么说。”艾唯不疾不徐地擦干手指,借着卫生间的镜子与秦淮对视,后者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脸上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如果我说,你猜对了呢?”秦淮略一眯眼,问。
艾唯站直了身子,一抬眼:“你可以试试。”
两人一个举枪,一个显然是枪口下的猎物,僵持片刻后,不约而同地一笑。秦淮晃转了转手里的枪:“这个我留下,可以吗?”
“随你开心,他们不只有一个人,你拿着防身也好。”艾唯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脚尖挑开地上的尸体,弯腰拾起一个通讯器,“认识吗?”
“是秦月姝的人。”秦淮只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但是我不知道。”
“你觉得,她是想让你配合,还是想杀了你?”
秦淮沉默片刻,回答:“前者。”
“我倒觉得,她不想杀了我。”艾唯微微一笑,话中不无嘲弄,“狡兔三窟——你这个姐姐,圆滑过头了。”
……
“……我昨天看见杰菲尔德家的车,好像是在等你。”
“嗯?”秦淮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慢慢搅动着杯中红茶,垂下眼帘,“啊,是的。”
她们在皇家宴会厅附近一个花园中用下午茶,微风习习,桂花为红茶增添几分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真的啊……”柳梦看起来有些震惊,但很快将小心翼翼地将这份震惊藏了起来。这位大小姐脸上藏不住情绪,秦淮将她的迟疑犹豫看在眼里,心下好笑,耐心地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我看到你和艾唯小姐在一起,呃……冒昧问一句,”柳梦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你们是在交往吗?”
交往……秦淮压下一抹笑意,这个词语放在她身上,简直讽刺得可笑。
“不,不算是。”她回答说,“我们关系的确不错,这次是艾唯小姐邀请我来的。”
艾唯在人前给她安了个“被追求者”的身份,她总要把这个身份加以利用——至少要统一口径。
“哦……懂了,是她在追求你吧。”柳梦目光微微闪烁,她放下茶杯,身体略微向前倾,“但是我听说艾唯小姐这个人……有些‘古怪’。”
“古怪?”秦淮眉梢一扬,配合地追问,“怎么说?”
“你知道她几个哥哥姐姐都是怎么死的吧?”柳梦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大姐死于车祸,三个哥哥,一个死在情人床上,一个死于歹徒枪击,还有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这不够蹊跷吗?”
“的确蹊跷。”秦淮顺着她的话音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大概没有听说过。”柳梦压低了声音,“虽然只是传言,但也足够骇人听闻了……我听说,艾唯小姐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她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可初秋的风精准地将这句话送进了秦淮耳朵里,她当即一愣。
……
这栋小房子在绿林区最边缘的角落,靠着河堤,面朝田野,外墙上的门牌号早已经掉了漆,干涸成锈迹斑斑的暗褐色。初秋的田野一望无垠,裸露着苍黄的土地。伯特等在院落之外,直到身后老旧的房门发出一声响,他转身,拉开了车门。
艾唯站在最低一级的台阶上,仰视褪色的砖瓦,从屋顶,到木质的窗棂,到凹凸不平的台阶。初秋的天气并不潮湿,她却感觉后背早已痊愈多年的伤口微微发痒,但她没有动,想要通过这短暂的伫立,将这小小的院落永远镌刻在心底。
良久,伯特开口提醒:“小姐,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她敛去目光,将手中一支百合花插在门前的信箱里。院门合上,发出“吱呀”一声响,将这空旷的房子与鲜花一同阻隔在冰冷的铁门之中。
汽车驶上河堤,朝着城区的方向开去,艾唯捻着黑色长裙袖口沾上的一抹灰尘,再抬起头时,已经将那抹波动的情绪重新埋在心底。
“秦小姐正和柳梦在一起。”伯特向她汇报说,“就像您所猜测的,她窃听了柳梦母女的对话。”
“这不算什么。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艾唯依靠在后座,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暂时不用管她,派人盯着,别让她出事。”
“是。”伯特应道。他迟疑片刻,说:“只是我担心秦小姐……”
“担心?不,没什么好担心的。”艾唯轻描淡写地说,“相信她吧,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失去,还选择活在这样的世界上,往往是因为明白自己想要追寻什么——为此,我们不怕付出任何东西。”
只是害怕自己无能为力而已。
她一垂眼,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撑着车窗边缘支起下巴,悠悠叹道:“走吧,还有一位最重要的客人没有见到,我们的计划里少不了她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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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