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昔进来前顺便在周围瞥了瞥,就正好望见垃圾桶里面涂花了脸蛰伏的蹲拍。

  ——现在的狗仔一天比一天内卷了,为了拍秘闻,将整个身子蜷垃圾桶里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珍姐的助手们思维没那么内卷,没那么变态,眼神也不怎么好,当然没发现那个人。

  而就在英龙大酒店的这扇墙外,有两个关键性的路灯。

  一个是路边的公共路灯,一个是对面大排档招牌上亮晃晃的照明灯。

  楚昔用随身镜照在玻璃上,镜光通过大排档的招牌灯,折射到公共路灯上,再稍调角度,把路灯灯光下覆盖的垃圾桶影像反射回来。

  虽然不够清晰,但也胜在狗仔现在没有防备,没看见人从大酒店里走出来,于是他的脸也是露在垃圾桶的垃圾口里面的,眼神正在注视着前方。

  楚昔指了指有点扭曲的镜像给珍姐看,唇畔牵着十拿九稳的轻笑。

  助手看见,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不说楚昔怎么发现有狗仔的了,这种指认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还在酒店里,就已经把外面垃圾桶里蹲的狗仔给找出来了!

  那位狗仔在镜像里轻微地动了动,肯定现在都还没能意识到,自己早就被人给发现了!

  不,他是不可能发现的!

  因为楚昔既没出声,又没走到他面前,就用一面镜子把他给照出来了!

  折射反射还能这么用?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吧!

  初中高中听老师吹了那么多年,珍姐的助手还是第一次在楚昔身上看到了这句话具象化的实践!

  老师是没欺骗他,但就是真能学到这一步的人,太少了!

  珍姐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后立马侧头,对助手沉声吩咐道:“去处理。”

  “是,是。”助手立马迅速跑了出去。

  一会儿后,镜子里看到垃圾桶旁围拢了三个人,虎背熊腰的壮汉一手拔起垃圾桶,惊恐不已的狗仔被赶了出去。

  珍姐抬头,问楚昔道:“还有没有?”

  楚昔摇摇头:“没有了。”

  珍姐的眼底滑过一丝满意,唇角不明显的上扬了一点,语气仿佛施舍欣赏一般说完“你很聪明”后,才摆着仪态离开。

  楚昔等她走后,空气中“嗤”了声。

  真够装的,无聊。

  要不是看在任芝的面子上,她才不会提醒珍姐一句话。

  楚昔转过身,回头看见任芝,眼底几分雾色,脸上泛起浅红,眼眸里浮映着她的身影,唇边轻轻牵起姣笑,那表情也是有几分欣赏她的意思。

  楚昔瞬间心花怒放。

  她挑挑眉道:“我来得及时吧?”

  “嗯。”任芝柔软的笑声像挠过耳边的一根羽毛。

  “去拿包。”

  回了包厢一趟,出来楚昔把包挎身上,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任芝披上,拍拍肩说道:

  “你那个小菊脑子就不灵光,下次这种情况还是得喊我来。”

  两人上了车,任芝才笑着回她。

  “除了小菊,我还有小荷小梅小桃……你就不用操心了。”

  楚昔:“……”

  她养花的?

  倒是前面开车的小菊一脸懵逼,“嗯?芝姐,你们说什么?”

  任芝有点疲软了,楚昔帮她答:“没事,送她回去吧。”

  小菊:“哦……”

  芝姐说了,她和楚昔是朋友,自己千万不要多想啊!

  就是朋友!

  那种送到家门下,还扶着芝姐上楼的闺中密友罢了TvT。

  小菊默默地看着两人走进楼里,不敢吱声。

  任芝喝得没上次多,但头脑现在仍然有些昏沉的样子,楚昔站在门口望了望,她家里居然没有其他人。

  任芝换完拖鞋,笑道:“今晚又麻烦你啦,谢谢,你回去吧。打车,车费我给你报销。”

  楚昔站在门口,迟疑着一动没动。

  她有一种从潜意识里冒出来的好奇感,就像人本能的基因反应一样,很神秘,也很难解为什么——她突然很想探索一下,任芝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客厅是什么样子的,厨房是怎么分布的,浴室是淋浴还是大浴缸,阳台布置是什么风格,书房有没有,卧室的床上四件套是什么颜色……?

  无数的好奇心突然在她心里蠢蠢欲动。

  就像猫狗到了家里,要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新领地是什么情况一样。

  也像有了一件新衣服,想迫不及待穿上身试试是什么模样。

  总之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新奇感与探索欲,在楚昔心里破了芽,瞬间野蛮生长。

  任芝一脸迷惑,和她眼对着眼发出眼神疑问。

  楚昔说道:“房子我太久没回去住,退租了,借宿一晚呗?”

  她提要求,任芝爽快地答应,“行,早说啊,进来吧。”

  楚昔都和她肝胆相照了,别说一晚,多睡几晚都没问题。

  楚昔嘿嘿一笑,把门关上,自己从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任芝不太利索地跟她说道:“我去洗个澡,嗯……你自己找一间喜欢的卧室休息吧。”

  楚昔顺口提醒:“那你小心点,别在浴室滑倒了,出什么事。”

  任芝:“……”

  谢谢,很中肯,且报听。

  任芝这家是一户大平层,楚昔目视了一圈,大概有四百平的样子,外面的阳台像一个小花圃,中间围着一套桌椅,很惬意的中式休闲田园风。

  客厅的电视看起来没怎么用过,但有家政阿姨打扫,入目都干干净净,就是遥控器没怎么打扫过,按键间有一些小积尘,楚昔顺手拿纸巾给擦干净了。

  厨房面积宽裕,橱柜、碗柜、酒柜分布得井井有条,厨具餐具漂亮宜家。

  但是冰箱里空空如也,生活气息减一百分。

  除此之外,家里有书房,还有一个健身室,卧室就两间,一间主,一间次,区别非常明显,主卧旁多一间衣帽间。

  这……任芝让她找一间自己喜欢的?

  那肯定是主卧啊!

  她想任芝应该也大几个月没回家了,次卧的床都没铺四件套,任芝都没发现。

  楚昔想起来觉得有点好笑,任芝自己跟自己家都不熟是吧?

  任芝洗完澡出来,发现楚昔还站在客厅等她,脑袋有点昏沉,只能狐疑地看过去,想不明白她在干嘛。

  “没洗澡,怕把你床弄脏,现在我去洗咯。”楚昔拎了拎手里的软缎睡衣,咧开嘴笑道:“你睡衣还挺多,借一件穿一下。”

  她说完就奔浴室里去了,任芝这时还迟钝地没反应过来。

  直到在床上靠了一会儿看着文件,任芝才霍然意识到什么——

  她的床?

  楚昔的意思是要睡这里吗?

  她连忙穿好鞋,“蹭蹭蹭”地到次卧一看——

  噢,居然床上什么都没有。

  任芝按了按太阳穴,走回来,重新坐回床上。

  等楚昔穿着她的睡衣回来,皮肤清透软糯得像端午剥开绿叶皮里面露出的白粽子一样。

  一揪乌黑的短发贴在她颈后,将她修长的脖颈衬托得更加晶莹瓷白。

  一些水雾沾在发梢上,覆盖在她的肌肤表面,颈间和锁骨的线条在六个月的集训营训练里变得更加流利和明显了,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但不孱弱,清爽又干练。

  ——楚昔都对自己的形象外貌挺满意的,要是不系睡衣的扣子,更好看呢。

  结果任芝只是在看文件的中途随便扫了她一眼,指了指隔壁衣帽间道:“最里面一个柜子下面有被子,你去抱一床来盖吧。”

  楚昔跳上床,脚电光石火地缩进她的被子里,“不用了,不麻烦,将就一下。”

  她看任芝这床被子就挺大的,几乎都把整个床盖住了,能睡一床被子,干嘛要去抱新的?险住副

  任芝稍稍往边上移,侧目睇了睇她。

  “你……”

  “我什么?你没跟别的朋友睡过啊?”楚昔倒是纳闷地看她。

  从任芝成年以后,还真没有了。

  但是她笑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她心想楚昔就是这副样子,随她吧。

  楚昔看着任芝对着手里的协议签字那一页傻傻的盯了很久,入神似的。

  眼神明明都涣散不聚焦了,还在望着那儿。

  她用手肘顶顶任芝,“在想什么呢?沉思这么久。”

  “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猜啊。”任芝语气飘飘然的,随口回她。

  一听就是酒有点上头。

  因为——

  楚昔早就说过了,现在还得重复一遍,“我不是读心理学的,而且谁猜得了你想什么啊……?”

  说到后面她嘟嘟囔囔。

  任芝叹口气,目光从白纸黑字上收回来。

  “合同还没谈好。”

  楚昔靠着床背,支肘撑着脑袋,笑吟吟说道:“还有你也拿不下的事啊?”

  “啪”,任芝反手用这一叠纸在她脸上呼了一下。

  楚昔摸了摸脸,小声逼逼,“开个玩笑……”

  她看了看签字的地方,问道:“这不是有人签字了吗?还差谁的?”

  任芝说道:“谈好一个公司了,但还差一个,虹港的大老板还不肯点头合作。我感觉他手下的章总是有意向签字的,但是他今晚没松口,差点……”

  “大老板叫什么名字?”楚昔问。

  “董正刚。”

  楚昔百度搜了这三个字,出来一个百度百科,她指指头像问:“这个?”

  任芝瞥了眼,“嗯。”

  “哦……”楚昔摸摸下巴沉思。

  没过多久,任芝把文件放好,侧身睡了。

  月光被挡在窗户外,一圈灯带微小柔和的光芒洒在床边。

  楚昔从遥远又漫长的思考中回过神来。

  “我说,你这个野心也太累了吧,天天喝酒也不行啊,你睡前喝牛奶没?”

  自顾自问完,没有回答,她低头才发现任芝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