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无妻徒刑【完结】>第61章 嘟嘟

  酷烈的夏季已经过去,医院花园里的树木叶子一夜之间黄了大半。

  郁琼枝身上只穿了单层的蓝白病号服,风把衣服吹得紧紧贴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形更加单薄瘦削。

  短短几天,他好像变得更瘦了,刘海也长了,微微遮住了他的眉眼。

  晏寒声腿长走得快,郁琼枝跟在他身后,步子迈得小心而平稳,花园地上铺满了枯黄的叶子,踩上去发出清脆“咯吱”声。

  郁琼枝被树叶碎裂的声音吸引,多踩了几下,再抬起眼,看见不远处站着等他的晏寒声,眼中刚升起的怯弱欣喜倏忽消散。

  他紧赶了几步,刚发过烧又吹风,郁琼枝觉得头还在闷闷发痛,走得很吃力。

  他不敢离晏寒声太近,局促地站在离人几步远的位置。

  肩上陡然一重,一股沉沉的木质冷香混着艾草香扑鼻而来,费洛蒙仿佛具象化一般,温柔之下包裹着凛冽的攻击性。

  “这个,不用。”郁琼枝愣愣地用手抓住厚重的大衣外套,不太自然地说。

  晏寒声看着他从空晃宽大的袖管里伸出的细瘦手腕,沉默了半晌,“外面风大,你穿着。”

  郁琼枝小心翼翼拢紧身上的外套,晏寒声的外套对他来说太大了,手都伸不出肥大的袖管,他把下巴埋进衣领里,抬起头对晏寒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谢谢。”郁琼枝一对清透的眸子里,闪烁着羞怯的光。

  类似的眼神,晏寒声在很多人身上也看到过,他无法接受到这类情绪,无法理解所以无法共情,心里生不起波澜。

  晏寒声只觉得郁琼枝可恶,他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甜,茉莉一般洁白又散发着香。

  都是假的,充满欺骗性。

  晏寒声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郁琼枝犹豫着扯住他的袖子,因为风衣袖子太长,露在袖子外只有半截手指。

  “你不生我气了吗?”他仰起头,鼻头红红的。

  晏寒声用力抽了下手,轻易把郁琼枝的手甩开了,他冷硬地说:“别自作多情。”

  郁琼枝手落了空,他愣了一下,缓慢地把手缩回去,无措地揣进口袋里。

  晏寒声沉默地看着郁琼枝用小动作掩饰自己的心慌,熟悉的柔软怯弱,受骗的经历再次在他脑海里上演,无名的火在胸腔里烦躁地燃烧。

  “你现在还有必要装吗?”晏寒声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郁琼枝,“天天问我一些蠢问题来扮演天真,我对你生不生气,会影响你精心布置下的计谋,会影响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郁琼枝半张着嘴,抬眼看着面前的晏寒声,似乎是想自己辩解,但还是一言不发低下了头,眼眸被刺痛般地轻颤。

  无力的疲倦感席卷了他全身,郁琼枝想抽自己两巴掌,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记教训般,一遍一遍莫名感动。

  细微的廉价温暖,晏寒声也是吝啬于给予的,他给郁琼枝最多的就是忽视和轻慢。

  以至于一点细碎的温暖,都像烈火灼烧,要他飞蛾扑火般卑微偿还。

  “我不问了。”郁琼枝小声地说,苍白的小脸上一团孱弱的病气,黑色的大衣黑压压地沉重压在他身上,裹出肃穆的苍白,“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吧。”

  近乎讨好的语气,晏寒声却觉得无趣,不发一言,抬腿往外走。

  舱内开着恒温系统,没有外面那么冷,郁琼枝在角落里坐了会,觉得身上开始发热,但他舍不得脱下身上的外套。

  大衣上有晏寒声费洛蒙的味道,浅淡地渗透进衣服布料里,干燥的艾草味贴在他的腺体附近,久未受到抚慰的腺体贪婪地汲取着稀薄的费洛蒙,不再隐隐刺痛。

  郁琼枝偷偷把鼻子埋进衣领里,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细细地嗅闻。

  他不知道自己脸颊慢慢变得绯红,以为身上发热是舱内系统温度开得太高了。

  温热干燥的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无花果味费洛蒙飘出,晏寒声的腺体像闻到新鲜血液一般蠢蠢欲动起来。

  衣物上残留的费洛蒙味道不多,郁琼枝把自己闷得呼吸困难,也舍不得抬头,在渐渐稀薄的费洛蒙中,上瘾一般索求。

  衣领被猛地扯开,力道太大,郁琼枝整个人被拖着往前倾,险些膝盖着地,他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高大的晏寒声。

  晏寒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跳动着暗火,“你还要不要脸?”

  郁琼枝吸了太多费洛蒙,脑袋晕乎乎的,迟钝地“嗯?”了一声,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晏寒声的手不甚温柔地摸了摸他脸颊,郁琼枝下意识躲了一下,缩着肩膀微微发颤,很明显的害怕姿态。

  郁琼枝的脸颊滚烫,晏寒声看他耳垂都粉了,捏着衣领的手愈发用力,骨节吐出分明,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你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发青。”晏寒声厌恶地皱起眉,用力甩开手,郁琼枝没有着力点,脊背重重砸在舱壁上。

  “我……”尖锐的疼痛从肩膀处炸开,郁琼枝唇色苍白,脸颊上的绯色飞速褪去,变做惨白,艰难地出声,“我不是,我没有。”

  郁琼枝痛得眼眶发红,他突然宁愿晏寒声把他丢在医院里不管不顾,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三番两次地践踏他所剩无几的自尊,受他冷眼被他蔑视。

  “我没有那么贱,我不会随地发青……”郁琼枝趴在座椅上,挣扎着聚不起力气爬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

  喉咙哽了一下,郁琼枝说不下去,他怎么向晏寒声解释,解释他是一只兔子,兔子发青期绵长又频繁,解释他刚被标记完,身体处在极度敏感的时候,解释他需要标记方的费洛蒙。

  晏寒声不可能理解他,他就是麻烦本身。

  晏寒声大步走开,郁琼枝听到很大声的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低垂着头,竭力控制自己的腺体。

  因为惊惧,腺体神经剧烈地抽搐,郁琼枝捂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细弱的抽噎声。

  带着寡淡消毒水味的阻隔剂铺天盖地地喷洒,郁琼枝深深呼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费洛蒙的味道消失殆尽,他却没有感觉丝毫的轻松,喷剂凝成水珠挂在他的眼睫上,随着眼睫扇动的幅度一颤一颤。

  “你别给我耍花招。”暖色灯光下,晏寒声的眼神冰冷至极,他手捏成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阻隔剂的瓶身捏扁,“砰”一声重重砸在角落里,“不然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郁琼枝脸贴在冰凉的座椅垫上,始终掩在暗色的阴影里,听到晏寒声的话,间歇性地抽动一下,如一团没有生命力的软肉。

  “你装什么?”郁琼枝牙关打颤,瑟缩着,“吃药的时候不是恨不得把我做死在床上吗?”

  晏寒声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只是一声冷笑,却细而尖地刺痛了郁琼枝的心,他觉得晏寒声好陌生,尖锐而寒冷,不明白为什么这具可怖的身体里,藏着郁佘的灵魂。

  他眨了下眼睛,眼前眩晕一片,睫毛上的水珠坠下,像一滴小小的眼泪落进皮质座椅里。

  郁琼枝躺了几分钟,等到头不怎么晕了,才慢慢爬起来,靠着墙坐起来。

  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泄愤一般在晏寒声面前扔在了地上。

  昂贵的大衣被当做垃圾对待,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怜惜,晏寒声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偏过了脸。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郁琼枝第一下起身没能站起来,双腿软绵绵的,他一下倒在座椅上。

  晏寒声下意识俯下身,伸出手想要扶他,被郁琼枝扭着肩膀躲过了。

  郁琼枝勉力站起身,虽然腿还抖着,下巴却微微扬起,有意无意踩了两脚躺在地上的大衣。

  舱门大开,站在舱门外的,是面带愁容的沈慈和晏清清。

  沈慈等得心焦,伸长了脖子往舱门里望,目光没有停留在率先出来的晏寒声身上,在看见后面小小的身影出现,沈慈才拍了拍胸脯,大松了一口气。

  “小枝。”沈慈往前走了几步,眼底的目光很复杂,担忧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看着十分揪心。

  郁琼枝没想到晏寒声把他接到了沈慈家,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巨大的羞愧感淹没了他,让他无法直视沈慈和晏清清的目光,怯怯地站在原地。

  晏寒声站定,目光和郁琼枝相触,较比之前柔和,他伸出手,想叫郁琼枝到这边来。

  “小郁哥哥!”晏清清不管不顾,旋风般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郁琼枝,嗓音里隐隐含着哭腔,“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样啊?”

  看见郁琼枝脖子上缠着的绷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晏清清几乎要哭了,她的心都碎了。

  “我没事。”郁琼枝被晏清清紧紧抱着,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却叫他生出了奇异的安全感,“对不起,清清……”

  郁琼枝嗓子艰涩,说不下去,他看着晏清清的脸,每一个字都像往他心口上扎,把他扎得血肉模糊。

  “我是个坏人,对不起。”

  晏清清惊慌地退开几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你别这样说。”

  沈慈走上前,同样张开手臂,郁琼枝先是不可置信,尔后欲哭地看着沈慈,胸膛一起一伏,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投进了沈慈的怀抱里。

  沈慈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水味,像妈妈一样,她温柔地拍了拍郁琼枝的背,“好孩子,这几天吓坏了吧,我会保护你的,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