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无妻徒刑【完结】>第60章 离开

  晏寒声走后,郁琼枝独自在医院躺了三天。

  前面两天,他下床都困难,伤口还是难以避免地发炎了,每动一下,都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流脓的伤口很丑,很难堪,郁琼枝一声不吭,自己给自己换药。

  经过噩梦般的两天,他终于能稍微在四周走动一下,活动范围也很有限,被局限在楼层里,如果他试图下楼,就会被人劝着回到病房里。

  郁琼枝猜测应该是晏寒声的意思,他被软禁在了这所医院里。

  这样的手段,郁琼枝很熟悉,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晏家的传统。

  标记的作用,让他的身体无比渴望晏寒声,但现实是残酷的,他随时面临着被遗弃的结局,但他不能抱怨,也不能后悔,他没有退路。

  第三天,郁琼枝经过楼梯口,被突然出现的一名医护人员吓了一跳,只是这一吓,当天晚上高烧就卷土重来。

  后半夜,郁琼枝整个人已经烧迷糊了,从腰部开始,整个下半身酸胀无比,疼痛蔓延如火燎。

  迷蒙之间,他感受到有人把自己的袖管一直撸到大臂上,滚烫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毛巾,让他觉得非常舒心,郁琼枝头微微一偏,就闻到了浓郁的消毒酒精味。

  “……烧得不行……”一阵衣物磨蹭的悉索声,被体温烘热的毛巾被替换下,重新贴上一条带着凉意的毛巾。

  “恢复力……差,他的家人呢?”

  声音始终都不知真切,像在深深的水底下听到岸上人说话的声音,但郁琼枝迷糊地捕捉到几个关键字,意识到他们的话题似乎在自己身上。

  “我,我没有……家人。”郁琼枝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手,自以为用出了十足的力气,在现实中却只是轻轻地曲了一下手指。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花白一片,灯光晕开了眼前人的轮廓,只能看清几个模糊的人影幢幢。

  “我……家只有我。”郁琼枝蠕动了一下嘴唇,淡色的唇瓣干裂起皮,撕裂的嘴角残留淡红色的血痂,湿润的眼瞳涣散着盯着米黄色的天花板,像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

  医生见他还能回应,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没事,就是有点发烧,等会治疗器一上就好了。”

  郁琼枝得了些力气,他的脑子迟钝地运转着,混沌之间,他眼前时而出现潮湿发霉的卫生所墙角,时而出现制作精美奢华的水晶吊灯。

  身子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格外冷,好像在底层星球的冬天,干冷的风猛烈地刮入人的心肺,寒冷从每一寸骨头缝里尖锐刺出。

  自从离开了底层星球,郁琼枝好久都没有那么冷过了。

  这让郁琼枝疑惑并迷茫起来,疑心自己缩小了好多,缩小到七八岁的时候,一个人蜷缩在简陋卫生所的角落。

  下一秒,凌乱的脚步声就会传来,闪着红光的大门洞开,遗憾地宣判他父母的死期。

  他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积攒了些力气,抬起手又软绵绵地垂落到自己的额头,幅度微弱地摇头。

  “不上仪器……”汗水润湿了头发,乌黑的额发黏在雪白的颊边,郁琼枝眉头轻轻蹙起,声音沙哑,“我能忍,不用仪器。”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护士插了一嘴,“哪能忍啊,你自己熬要熬一晚上,治疗器一上特别快就能好了,你还能睡个好觉。”

  郁琼枝难受地不停喘气,但他不哼唧,除了说话的时候,其余时间里都安静得像没有这个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护士来查房,伸手进被子一摸,才发现他浑身滚烫。

  郁琼枝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头,逐渐变成了潮湿冰冷的腐霉味,他没有安全感地把半张小脸埋进被子里。

  他说话声音太轻,医生没有听清,不得已弯腰,才听见他小声地重复呢喃:“……我没有钱,没有钱……”

  医生猜他是烧迷糊了,直起身问护士:“送他进来的那位联系得上吗?和他说一声人烧糊涂了,能不能来看一眼。”

  护士面露些许难色,医生还想再说什么,手腕上突然一重,低头一看,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联系。”情绪太过激动,郁琼枝止不住咳嗽了两声,他勉强把气喘匀了,艰难地说,“我没事,不要联系他。”

  郁琼枝不想再讨人嫌,而且联系晏寒声也是无用功,他不可能为了自己大半夜赶到医院。

  “好好好,不联系。”护士忙上前帮他顺了顺气,“那还是上仪器吧,你一直不退烧会出问题的。”

  郁琼枝的脸颊一片病弱的潮红,护士的手凉,他贪凉多依赖了一会,尔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便彻底晕死了过去,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离他远去,他独自一人游往更深的水底,在愈渐稀薄的喘息中微蹙眉头。

  郁琼枝再次惊醒时,天边已经开始发白,厚重的窗帘拉开一线,光线锋利地斩落,把偌大的病房分成了两半。

  机器还闪着正在运行的蓝光,郁琼枝动了动,四肢迟钝地开始酸痛起来。

  果然治疗器一上,身上的疼痛就消减了大半,郁琼枝摸了一下额头,烧已经退了。

  身上出了汗,衣服黏腻地沾在身上,被晨风一吹,泛起细密的凉意。

  看见放在椅子上一套叠好的崭新病号服,他想要去洗个澡。

  郁琼枝撑着身子起床,身子骨深处的酸痛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他不得不扶着墙,抱起椅子上的病号服,一步一挪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东西很齐全,郁琼枝调好热水,在架子上挑挑拣拣,最后挑中了冷松海盐味的浴球,扔进了浴缸里。

  郁琼枝脱下衣服,缓缓坐进浴缸里,水温偏热,温暖湿润的清新海风味慢慢裹缠住他。

  久未受到标记方费洛蒙抚慰的腺体,在类似的微弱人造味道中,由干瘪变得充盈。

  温暖的水流包裹他的身子,减轻了身体上的酸痛,太过于舒服,郁琼枝头轻轻靠在墙壁上,眼皮越来越沉,阖上眼睛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临近中午才醒,浴缸里的水都冷了,郁琼枝心想不好,打着哆嗦打开热水冲淋了一下身子,勉强让身子回暖了,随意套上病号服走出了浴室。

  今天的天气很好,郁琼枝拉开遮光的窗帘,耀眼的阳光涌进病房,郁琼枝眯了下眼,打开了窗户,探头出去。

  和煦的风吹动他身上宽松的蓝白病号服,素白的手腕上,淤青已经开始变淡,但还是很明显。

  郁琼枝没有吹头发,头发和耳朵都湿漉漉的,因为水太重,两只小兔耳垂着,软趴趴的,他也没管,伸手将颊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细小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垂落,落进锁骨处。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白得近乎透明。

  郁琼枝大口呼吸着难得的清新空气,身后传来轻轻的落锁声。

  郁琼枝听到声响,转身,乌溜溜的眼睛睁大,警惕地看着门口的晏寒声。

  晏寒声走近发现郁琼枝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看着大开的窗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头发那么湿,还站在这吹风。”晏寒声长手一伸,关上窗户。

  受了责备的郁琼枝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来了。”

  晏寒声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晏寒声又出现在病房里。

  可能是洗了澡,除了艾草和无花果交织的费洛蒙味道外,郁琼枝身上带了一股淡淡的沐浴露味道,被体温一烘,这些气味暖烘烘地往晏寒声的鼻孔里钻。

  郁琼枝嘀咕着,自顾自跑回浴室吹头发。

  过了几分钟,郁琼枝顶着蓬松的头发出来,头上两只小兔耳立得直直的。

  郁琼枝很容易就感到了疲累,选择坐在了离晏寒声很远的沙发上,那个位置刚好被阳光照到,他修剪整齐的指甲圆润,在阳光下泛着鲜嫩的粉白色。

  病号服领口太过宽松,晏寒声轻易就看见了低垂领口处露出的标记纹身,褪了红,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几分。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他标记了郁琼枝,郁琼枝的身上带着他的标记,带着他的费洛蒙味道。

  在一个柔软而温热的生命体上。

  “看你恢复差不多了,”晏寒声言简意赅地说,“我来带你走。”

  郁琼枝眼睛亮了一下,他讨厌医院里的一切,能尽快离开这里,他再愿意不过。

  至于会被晏寒声带到哪里,郁琼枝暂时不做细想,反正前头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跟着人走,别无选择。

  “好。”郁琼枝站起身,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不需要带走什么。

  只是经过走廊,碰见照顾过他的一个护士,郁琼枝认真地和人道了谢。

  晏寒声觉得很可笑,这里的医护人员如此尽心竭力照顾他,只不过是因为晏寒声给的钱多,而郁琼枝却要那么认真。

  但是看到郁琼枝脸颊边淡淡的兴奋的红晕,着实可爱,他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