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樱桃痣【完结】>第4章 “疼,你放开。”

  “前两天仓促,没好好打招呼。”沈丰年给他酌上一杯酒,笑道,“别见怪。”

  殷姚懒懒地笑了笑,拈起酒杯,淡然道,“不会。”

  他是真讨厌这种场合。

  小时候就不爱和他妈出去吃饭,总是硬被拉着去。

  玻璃薄壁清脆地碰在一起,有酒液溢出来,积在指缝中,殷姚抵出舌尖沾了沾,闭上眼干脆地一饮而尽。

  杯子是常规尺寸,一口也就不到二两,但这两窖是窑里秘启出来的,上封条的东西,有大年头,一般人谁敢这么喝,一口下去,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玩意儿入口不润,殷姚眉尖轻蹙,叹呵一声。

  沈丰年瞪大眼,喉咙上下滑了滑,好半晌,才跟着一圈人哄起掌声,痛快地叫好。

  “不愧是政先生身边的!”

  “这一看平时就是没少喝啊?”

  殷姚用筷子轻巧的挟了块甜笋,送进嘴里,索然无味地细嚼着。

  沈丰年将一双目光幽幽扫在殷姚身上。

  不愧是被那位精养出来的,平时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滋润,举手投足撩带的情韵,一般凡尘俗物哪能攀比得下去。

  只是吃口菜,也能让人赏味半天。

  一双绣银筷子轻巧挟着菜肴,殷姚似乎偏爱素食,爱吃那盘淋裹清油的甜笋,两根筷尖往嘴里一送,嫩唇抿起来,品食的动作也不大,要那张嘴咬点什么别的东西……那风景,只在脑里放肆地想想,就已勾人心魄。

  那天夜风里殷姚的样子一直黏在沈丰年脑子里出不去,总感觉自己是中了蛊似的,找谁都没那意思,于是让人发了邀请,说启了两坛好酒,要还那天的席,就想再多看两眼。

  “说起来……”沈丰年试探道,“怎么着,你二位吵架了?”

  从进来到现在,殷姚一直在闷闷地吃东西,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政迟对面子看得重,对自己的人很照顾,对殷姚还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落过。

  却见殷姚筷子一顿,眼皮掀起,没有回话,不经意地看了沈丰年一眼。

  算不上多勾人,倒看得他心头一跳。

  “不是吧,真闹不愉快了?”沈丰年见殷姚脸色不好,忙道,“算我嘴贱。来来来,我自罚!你可别太伤心,好好的日子……”

  正待殷勤,听见上头政迟突然问。

  “你们在说什么?”

  一众人的目光汇过来,沈丰年愣了愣,哪顾得上殷姚,连忙站起来,没想到能得了这份青睐,端着分酒器就上去了,“说咱们殷秘书能干呢,身体好。”

  给这位倒酒,沈丰年不敢倒太满,自己倒是叠了个厚,自顾自说,“有气魄,这一口快三两了,说闷就闷。”

  原本没什么动静,听见这一句,政迟不咸不淡地看了殷姚一眼。

  感觉到了视线,殷姚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自然地侧过脸去,刚好露出高领毛衣下的一片肤肉,微卷的发尾垂落,似有若无地遮住暧昧的痕迹。

  “他不是殷秘书。以后别这么叫,惹得不愉快。你去赔个不是。”政迟指令,顺带喝了沈丰年的酒,其余也就不再理会。

  “这……?好、好好。”沈丰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追问,跑趟儿似的一圈绕回殷姚面前,亲亲切切地陪不是。

  一杯酒横在面前,殷姚抿着嘴,看上去有些难堪。

  “小姚?”沈丰年胳膊发酸,遥举在那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

  殷姚不知在想些什么,默默地,不接酒,也不说话。

  他头有些发晕,再喝一杯,不知道会不会很快就醉了。

  明明是知道他不爱喝酒的,殷姚看了政迟一眼,发现这人神色淡淡地在和身边人说话,压根就没注意自己。

  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有人看出不对劲,灵巧上去,热热闹闹地伸手,准备把酒给自己接过来替沈总摆摆台阶,“来来来,想还是刚刚那一口给咱小姚干蒙了,这杯就当沈总白赏我的!”

  沈丰年求之不得,刚要转手,就听见政迟发了话。

  “让他喝。”

  这一出声,屋里倒安静了。

  原也是无论喝酒划拳的还是议事闲谈的,注意力早都悄悄溜了过来,冷眼观察着一举一动。

  看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这下不说还好,一说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这两位真是闹了矛盾了。

  沈丰年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心里安定了些,见殷姚静悄悄坐在那,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似的,不知怎的有些不忍,心中天人交战,还是牙一咬,把酒杯收回去了。

  却没想,一只纤白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按过了酒杯。

  手腕上,能看见一圈明显的淤青。

  这一口喝得要慢些,含在嘴里从舌根辣到喉管,像吞下一团冷火到胃里,心跳速度都变快不少。

  殷姚眉头皱了皱。

  众人哑然,想这大概就完事了。

  结果他这边搁下酒杯,那手又拿起桌上的分酒器,闭起眼,干脆利落地支在唇边,仰起脖子,眼看着就要一饮而尽。

  都是有分寸的,谁哪敢让他这么胡来,吓得大伙一通兵荒马乱,慌乱中连唬带喝地好歹拦了下来,玻璃壶虽不大,却是满的,这一口少说八两半,喝下去得怕是得直接拉去医院洗胃。

  也是有人手疾眼快,一把夺了分酒器,很明显故意没拿稳,玻璃掉在地上摔的细碎,一屋子酒香四溢,直冲鼻尖。

  一个手滑,二十万块打了水漂,竟无人心疼,皆是松了口气。也松不来多久,众人目目相觑,谁都不敢先开话口。

  “政迟。”殷姚刚刚那口确实喝得不舒服,脑子发蒙,脸看着也晕了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转桌上的酒瓶,“应该还剩下半瓶。”

  语气虽不经意,但也带了点熏熏然的轻曼。

  说罢,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柔顺地问道。

  “要我喝吗?”

  谁都没把握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指望有胆大的,出来调和调和。

  大概是喝了烈酒,殷姚感觉自己视觉都迟钝了不少,胆子也大,不耐烦这么僵着,自己转了桌,皱着眉去够那精致的小陶罐。

  众人一惊,却不敢妄动,眼瞅着就要拿到手,政迟却动了身。

  他站在殷姚后面,一把抓住还裹着一圈淤青的手腕。

  很痛。

  殷姚身体一僵,扭过头看他,强笑着说,“怎么了,放开我呀。”

  似乎觉得不舒服,又挣了挣,那只手还是牢牢地被握在他掌心。

  “疼,你放开。”

  听见他喊疼,政迟倒是控制了力道,手稍微松了松。

  “又不让我喝了?”殷姚不打算僵持下去,身体放松,任由他搂着,听话道,“行,不让我就不喝。干什么突然过来呢,倒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可能是醉了的缘故,胆子格外的大。

  被冷落了这么多天,难说不委屈。总不能让他这点脾气都不给发。

  看着政迟暗沉的双眼,殷姚心底突然浮上一层莫名的快意。

  和扔了那几盆破花带来的舒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

  花?

  什么花。

  脑子里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殷姚突然僵住,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背后一凉。

  等等,他扔了……扔了政迟的花吗?

  什么时候?

  ……

  啊,想起来了。

  对……他好像真的把香兰扔掉了,但应该、应该不是他故意扔的吧。

  是故意扔的吗?

  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政迟才这么生气,怪不得最近一直不理他。

  他忘记了,他完全忘了。

  他不是故意要忘记的。

  众人面面相觑,见殷姚神色诡异地楞在原地,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想事情,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对政迟说些什么。

  应该不是故意的。

  对,得要解释一下,他不是故意的,一定不是。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要扔掉政迟珍视的香兰呢,那可是越遥留下最后的几盆花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

  殷姚身体一动,慌乱地看向政迟,却发现那双深沉漠然的眼里,隐隐透出些残忍的笑意。

  殷姚头皮发麻,难堪地说,“对不起,刚刚我好像……”

  “你喝酒闹脾气的样子和以前最像。让喝的时候不喝,不让了就抢着喝。”政迟没让他把话说完,拿起陶罐,酌了一满杯,酒杯支在殷姚唇边,动作很慢,却将那软唇强硬地启开,见人不动,便梳着殷姚冰凉的指尖,“张嘴。”

  也不顾殷姚动没动,十指扣着,灌下那杯酒。

  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殷姚的下巴乱淌,覆盖了他自己抓出的那道血痕。

  外人看来,是个亲密至极的举动。虽不知道殷姚为什么闹脾气,但政迟明显是在纵他。

  胃里烧痛,痛得他心脏都发烫,下巴的血痕其实早就愈合了,却不知怎么,像被针细细扎过。

  “咳……政迟……”

  殷姚无措地颤抖着。

  “抖什么。刚刚看你还气宇轩昂。”政迟又倒了杯酒,很满,这次没有让殷姚就自己的手喝,而是放在他面前。

  他在殷姚耳边悄悄地低语。

  像是溺哄。

  “喝,还是要我用别的方式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