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记录的是管家阿莱纳德, 他蹲在角落里,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打击。

  撒迦利亚皇室一直秉承君民同乐的优良传统,因此今晚的这场晚宴是完全公开的, 相当于线上开放日, 面向所有帝国居民, 可以随意评论发言, 还特地开辟了一条高容量的播放渠道,保证不会卡顿。

  荀桉发飙时,代表着帝国最广泛的影响力, 覆盖全年龄圈层的直播正在进行中——

  【雾草, 年年寿宴没意思,今年的特别有意思!(ΩДΩ)】

  【谁抱着摄像头呢,给爷松开, 抖的都看不了了!】

  【巡护员这么勇的吗?!他骂的可是陛下, 陛下![惊]】

  【个人觉得他会被抄家下狱……】

  【抄谁的家?楼上的麻烦动动脑子, 皇帝陛下能把自己抄了???】

  【难道是内定的皇太子妃吗?果然夫唱夫随, 这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MD他骂的好凶,我好喜欢,好像小辣椒![羞涩]】

  【对不起, 我也觉得他嗷嗷的特别萌。[捂脸]】

  【哈哈哈俺也一样, 三观跟着五官跑,桉崽这凶巴巴的小模样简直太可爱了。】

  【所以他真的有双相情感障碍症?】

  【白痴, 听不懂说的是反话?肯定是二皇子给他扣的高帽呀,这叫高情商反击, 自个儿跪搓衣板想想去吧。】

  【呜呜呜, 我们家安桉崽终于洗白了,但我这个反黑站一点都不像歇业啊。[哭笑]】

  【正主亲自下场澄清, 就问谁还有这种魄力!整个帝国,整个星际,我们桉崽无敌宠粉第一人的称号,当人不让!】

  荀桉圆眼瞪着文森特和雅各布,眨也不眨,大有你敢说话我就敢怼的架势,要是放在平时,非得盖个污蔑皇族的重罪,可现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处于痴傻状态。

  西里厄斯垂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卷毛炸的不成样子的小家伙,眼底情绪复杂到数不清。

  荀桉扭过头,人还是气鼓鼓的,看着他也一副傻傻的样子,轻哼:“怎么,知道自己是脆弱期,还只知道站在原地挨打?!”

  西里厄斯眨眨眼,觉得自己应该顺势装个虚弱。

  但荀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你敢往地上躺尸,我就敢在你边上站着睡觉。”

  “收拾熊孩子的伎俩,我还是有的。”

  西里厄斯立马不腿软了,腰杆挺的笔直,在礼服的衬托下显得肩宽腰细,很是养眼。

  荀桉满意地上下打量,朝他伸出双手:“抱。”

  “我想回去睡觉,这里好无聊。”

  【呜呜呜,猛男撒娇,桉崽这傲娇劲,这反差萌,我特喵的好爱![疯狂打call]】

  【……抱歉,我现在才是真的觉得他有双相情感障碍症(玩笑,勿喷)。】

  【魂穿皇太子,我也想抱抱软软香香的小桉崽。】

  【牛逼,真的牛逼,他居然忽视陛下,还使唤皇太子给他当仆从!老子八百年前做梦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被砍了脑袋,轮回之后现在穿成了这个黄马褂,开着飞艇挨家挨户送营养剂。】

  【我擦,皇太子还真抱着他走了,连个再见都不说的吗?!这天下没道理了,没道理了……】

  【亲,摸摸头,这边建议您还是尽快从皇太子党转向CP党呢,无风险高营业,不塌房不倒旗,还有益于身心健康。】

  【新来的能插句题外话吗,刚才巡护员口中说的三千万年前是什么意思?他难不成是在深山老林里潜修的老妖精?[]】

  西里厄斯抱着荀桉就走出了宫殿大门,那青年安心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像是刚一沾衣就睡熟了,主动分开条道的众人只能听到西里厄斯军靴碰地发出的清脆声响。

  哒哒哒,哒哒哒,一步步像是敲击在人的心上,踩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文森特目送着这二人的远去,并清楚的听到了背后传来捏碎玻璃的声音,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雅各布,怎么,不祝福你哥哥?”他看不见自己嘴角的弧度,但却能透过雅各布看见自己的笑容,“他似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宝贝。”

  雅各布危险的神色在他望过来的前一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顺:“是的父亲,我恭喜他。”

  西里厄斯抱着荀桉沿着旋转楼梯往上,面不红气不喘,平稳地像是在托着一件无价之宝,直到里间埋头的人突然动了一下,他才停步。

  荀桉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像只红灯拉满的小兽,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才敢长长的吐了口气:“呼——”

  “我勒个去,我刚才腿都软了,吓死我了!”

  西里厄斯忍住不去揉他的脑袋,满眼笑意:“装的?”

  “算也不算。”荀桉松懈后,整个人摊成了一条咸鱼,只右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生怕自己从怀里掉出去,“冲出去的时候确实生气,可我一看到他那双眼睛,蓝的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钢笔水喝多了中毒,差点没给我吓回来。”

  “那你还骂。”

  荀桉摆了摆手,一副大伤元气,被掏空了的悲惨模样:“不来了,不来了,反正我下次不会来了。”

  “骂完就跑,这是我们老祖宗交给我们的道理。”

  西里厄斯嘴角噙笑,听着听着,原本极好的心情突然有那么一瞬的低沉:“你是因为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所以才这么——”

  “破罐子破摔咯,幸好他的精神力对我不起作用。”荀桉你是真累了,扒着他的手,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气,“不然你可能就在今天英年早逝了。”

  荀桉拍了拍他的肩膀,指挥:“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抱我回房间怎么样,刚才吓得腿软,我真走不动了。”

  西里厄斯:“……”知道真相的我眼泪快要掉下来,但我咬咬牙,挣气不哭。

  他又走了几个台阶,刚到房门面前就有点后悔了,不想松手,不想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去。

  西里厄斯一低头,怀里的人昂着小脸,已然是一副可人的睡颜。

  ……知道你入睡快,但这也太快了吧。

  想想可能还是醉氧的原因,西里厄斯秉持着照顾伤患的原则,直接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搂着青年坐到了床上。

  可能是因为刚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荀桉睡得不踏实,幼猫似的缩作一团,蜷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连两只小脚都踩在他的大腿,时不时的蹬一下。

  西里厄斯给他裹上了一层轻薄的毛毯,边边角角都掖好,下巴就抵在他的小卷毛上,感受着软软痒痒的触感。

  就这么爱不释手的抱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亲了亲荀桉的耳廓,小声喃喃:“桉桉,如果以后我登上皇位,希望你能够陪在我身边。”

  一般情况下,荀桉睡着了就不会再有意识,可他却在话音刚落时发出了一声轻哼,似乎在回应西里厄斯。

  西里厄斯一喜,却又怕自己空欢喜一场,顿了顿,再次靠近荀小桉,试探道:“那,你喜欢我吗?”

  荀桉砸吧砸吧嘴,没有回答。

  西里厄斯提的老高的心,顿时七上八下,五官都跟着忙碌起来,前二十多年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挤眼睛皱鼻子,都在这同一时间,失控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荀桉换了半边脸贴着他,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喉咙里呜噜呜噜地发出欢快的声响,像是只做了美梦的可爱幼崽。

  西里厄斯不死心地再开口,话还没说出嘴,就听到荀桉绕了首都星不知道几圈的漫长反射弧回归,脆生生地嗯了一声。

  仿佛在回答,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不得了。

  当然,后半句是某乘人之危的皇太子自行脑补的。

  西里厄斯坐在原地,搂着怀里的珍宝,胳膊腿脚一起发酸抗议也没注意,傻笑了快有半个小时。

  等意识再回神,他心念一动,又凑过去去问:“桉桉啊,你喜欢阿瑞斯吗?”

  荀桉好不容易清净了半个小时,又被某只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不耐烦地皱起了小脸,却还耐着性子好脾气地敷衍:“……嗯。”

  西里厄斯如遭雷劈,声音微微发颤:“那,那安迪呢?”

  “……嗯。”

  “哈涅?”

  “……嗯。”

  “利滚利和刮刮乐?”

  “……嗯!”这声应答比他刚才那声还肯定。

  西里厄斯脸色一点点黑沉下去,整个人像怨妇似的散发着一股黑气,怀里却还称职地抱着那只八爪鱼似的小家伙。

  ……家人们,想死。

  ……当事人非常的后悔,就不该自取其辱。

  他伸手捏了捏荀桉的下巴,软乎乎的,一捏一道红印,三秒后消失,像变魔术。

  一下两下三下,荀桉没醒。

  他开始手欠地往鼻子上摸,试探性地堵上了他一只鼻孔。

  没动静……荀桉睡得像猪,根本醒不了。

  西里厄斯面无表情地得出这一结论,脸越凑越近,最后几乎把睫毛都凑到了他的脸上:“桉桉,我是不是你在星际最喜欢的人?”

  嗯一声就是标准答案。

  可是荀桉却突然把小脑袋往边上一歪,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像是打蚊子打习惯了。

  西里厄斯悲愤地捂着自己的脸,把自己团成了一只黑色的蘑菇,依偎着青年倒下。

  问就是这是第几次隐形家暴?

  答:自找的,数都数不清。

  可就在他呼吸变得绵长的那一瞬间,苟在边上熟睡中的小家伙忽的翻了个身,在卧倒的西里厄斯怀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贴,咂了咂嘴,清晰无比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