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空碧蓝如洗, 时屿拉开窗帘,对着外面晴好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哥,我们去阳台晒太阳吧?”他回过头来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虽然贺铮在只给了他一点回应之后,又变成了一具仿佛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那点回应却足够时屿心里生出无限勇气。
最让时屿高兴的是, 贺铮能吃下一点东西了。
问完, 时屿没管贺铮想不想晒太阳, 他自己先把阳台上的隔断玻璃门去打了开来,然后从客厅搬了把躺椅放到阳台, 并给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
随即又让家里阿姨做了些水果切和饮料摆在了外面的小圆桌上。
等准备好一切, 时屿拍拍手,跑进卧室把贺铮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他手抄住贺铮的膝弯和腋下, 腰部微微发力, 从床上抱起了他。
往外走时,时屿手掂了掂贺铮, 嘴边露出两颗小虎牙,“哥, 你变得好轻啊,我公主抱都能抱动你了。”
贺铮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半晌他唇角提起了一点僵硬的弧度。
尽管那笑容一闪而逝,时屿还是捕捉到了,放下贺铮后, 他额头蹭了下对方的额头, “对嘛, 多笑笑, 有助于身心恢复健康。”
贺铮看着他,过了会儿, 男人躺在藤椅里闭上了眼。
“不许睡。”时屿却有些恶劣扒拉他的眼睫,等把人从困顿里闹醒了,他又笑眯眯地藏起自己恶作剧的手,向贺铮指了指外面,“看看风景再睡。”
对时屿的话能做出回应的时候,贺铮都会听,听他下了命令,男人便忍着汹涌而来,要把他拽进深渊的睡意,眼睛看向外面。
S市前几天下过两场小雨,今天的天气一扫之前阴霾,晴的格外好,连空气指数都达到了近一个月最好。
抬起头,天空清透的像块水晶玻璃,偶尔会有几只鸟飞过,在视网膜上留下半点转瞬即逝的残影。
垂眼往下看,院子里新长出的草地绿油油的,努力彰显着它们蓬勃的生命力。
贺铮的视线便长久地落在了那些草上,时屿蹲在他身边,手撑着下巴,与他一起看。
过了片刻,他想起什么,喊来了阿姨,让帮忙替他把剪指甲的工具拿过来。
“哥,我帮你剪指甲吧?”
时屿问着已经从盒子里拿了指甲刀出来在贺铮的手上笔划,嘴里还嘀咕道,“你不要动哦,我没给人剪过指甲,动一下我怕剪到你的肉。”
贺铮没动,任由他摆弄了半天,才抓着自己的食指咔嚓剪了一下。
慢慢地,时屿越来越顺手,很快就帮贺铮剪好了指甲,他满意的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在男人筋骨分明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接着他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往后挪了挪,伸手捞过贺铮的脚放在了膝盖上。
当他拿起指甲刀的时候,贺铮脚缩了一下。
时屿抓住他的脚腕,脸上笑容带着点焉坏抬起头,“你是怕呢还是害羞呢?”
“脏。”贺铮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时屿有些惊喜,他蹦起来,开心的围着贺铮直打转。
“哥,你说话了!”
他比了比手指,“知道吗,你已经十天没开口说话了。”
他顿时激动得直拍藤椅的扶手,大眼睛满是笑意地看着贺铮,“早说啊,早知道你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开口,我就干点更让你不好意思的事。”
看着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面前男生乌黑的瞳孔里,贺铮嘴角也露出一点笑来,他抬手摸了摸时屿的脸。
时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不禁凑过去亲了下贺铮的嘴角,低声道,“哥,赶快好起来吧。”
怕自己又会哭出来,时屿赶忙又站直了身体,原地蹦了蹦。
片刻后,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凳子上,把贺铮的脚再一次抓过来,当男人要收回去时,他拍了下对方的脚背。
“不要动。”时屿瞪一眼贺铮,道,“不脏,我天天给你擦身体呢,很干净。”
贺铮便不敢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屿给贺铮修完指甲,又瞄上了男人冒出青茬的下巴。
当温景来时,就碰上时屿正在给贺铮刮胡子的一幕,他没有立时过去,而是抱臂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时屿业务显然很不熟练,明明只是个需要用到手的活,他却撅着个屁股,拧着眉抿着嘴,好像全身都在发力——姿势别扭又好笑。
但温景却没笑,只静静地看着,眼眶有些发热,他突然又不后悔那时候骗时屿去北又了。
贺铮不幸的人生里唯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有时屿这样一个人走到了他身边。
直到时屿不经意间发现他,温景这才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从小桌上扎了块水果咬进嘴里,看向贺铮,“看起来今天情况要好一点?”
时屿点头,“今天跟我说话了。”
这的确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温景笑起来,他过来本来就是想看看贺铮的情况,如果对方有好转,他就打算先回T市,秦弈昨天就已经走了。
“你俩回不回?这边应该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要不跟我一起走?”
时屿想了想说,“我想明天带我哥回北又修养。”
北又也挺好,温景闻言点头,“那到时T市见。”
走之前温景想起什么问道,“贺家那些人没找你们麻烦吧?”
“林君悦想见贺铮,我让人把她拦下了。”时屿道。
还有贺氏因为爆出谋杀丑闻,两位副董纷纷落网,董事长又因病无法主持大局,集团股票在短期内跌得很厉害,从出事到现在市值直接蒸发数百亿。
公司高层因此也来找过贺铮,但同样都被时屿拒之在了门外,最终只能摇着头离开。
不过像贺氏这样的大型企业都有自己非常完善的管理体系,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不能运转,当下境况,损失会有,但不会崩盘的太厉害。
时屿索性替贺铮请了一年的长假,等贺铮以后恢复了,男人是想回贺氏还是想做什么,都由他。
第二天时屿为贺铮准备了一辆房车,准备带着他回北又,在门口,他们却被形容憔悴的林君悦挡住了去路。
时屿脸色冷下来,他盯着外面的林君悦,沉声对前面的司机道,“往前开。”
司机也是个胆大的,闻言摘了挡,轰一声,故意加大了油门,在林君悦被吓了一跳时,他把车重新开了出去。
眼看他们无视自己要撞上来,林君悦吓得连忙躲到了路边,等从她旁边经过后,身后传来林君悦破口大骂的声音。
时屿通过后车窗看着对方仪态尽失、如同泼妇骂街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不能理解贺铮这位三婶是怎么有脸一次又一次找上门,想让贺铮出具谅解书的?
正气的咬牙切齿呢,后脑勺突然被人揉了一把,时屿立马被顺了毛,他转身看向躺床上眼睛盯着他的贺铮。
“哥。”
时屿弯了弯眼睛,“再有二十个小时咱们就能见到外公外婆了,开心吗?”
贺铮没说话,指尖碰了下他嘴上小小的唇珠。
到北又的时间是凌晨四点,时屿怕打扰家里人睡觉,原本打算先找个酒店住下,等天亮之后再回去。
云怡却打电话告诉他,家里两个老人都在等他们。
车子一路驶进花苑小区一号,当要下车时,贺铮却因吃了药睡的昏沉,时屿没叫醒他。
他便找出一张薄毯盖在贺铮身上,随后把他从床上抱下来,放进准备好的轮椅,推着他下了车。
看到外孙的头一眼,老太太就哭出了声。
“小铮,”老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仿佛病入膏肓的外孙心都差点疼碎,“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
云怡连忙搀扶住她,自己却也被贺铮如今的模样疼红了眼。
“别在外面冻着,先回屋,”老爷子拍拍时屿的胳膊,在众人往房间走时,他背过身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悄悄揩了下眼睛。
贺铮没醒,所有人把说话的声音都放到了最低,时屿先安排几个随行的保镖去客房休息,然后从轮椅中抱起贺铮往二楼卧室走。
“小幺你能抱得动吗,别把小铮给丢了。”云怡担心地想上来帮忙。
“能,”时屿笑了笑,调侃了一句,“我哥现在轻得很,我估计举着他都能上去。”
云怡扶着老太太笑了一声,“别贫,小心脚下。”
贺铮虽说瘦得有些形销骨立,但一个大男人的骨架在那摆着,抱一点距离还好,抱着他上楼对于时屿这个疏于锻炼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太吃力。
等咬牙把贺铮抱上楼,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时屿顿时一屁股坐在床边呼了口气。
他晃了晃有点发抖的胳膊,“明天我就锻炼,我做一百个俯卧撑。”
“这句话你从小学说到现在了,”云怡拆他的台,“除了考试没见你做过一个。”
时屿无语,“......妈,给点面子嘛。”
有他俩活跃气氛,神情悲痛的老太太脸上也勉强露出一点笑来,她拍拍时屿的胳膊,笑里有感激也有心疼,“孩子,苦了你了。”
时屿闻言立马摇头,“不苦,有什么苦的?”
他反过来安慰老太太,“您放心,我哥会好的。”
之后云怡和老太太没再打扰他们,云怡给时屿接了杯水,随即陪着老太太一起离开了贺铮的卧室。
在替他们关门时,云怡看到时屿正在轻手轻脚地帮贺铮掖被角,她知道自家小幺品行不差,但看着时屿照顾爱人的一幕,还是有种自家儿子初长成的欣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