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贺铮要去医院做复检并办理入院,温景还想翘班陪他,却在一早收到了助理的连环催命电话。
原来之前时黎的公司跟他们有办公系统重装优化的合作意向,但当查到公司股东里有温景, 背后实际控制人是贺铮后, 那边谈到一半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但如此, 正在接触洽谈的另外几家也同样取消了合作意向。
温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下完全打乱了他们接下来这一季度的所有工作计划。
最主要的是时黎这一动作直接表明了对他们厌恶的态度。
看来贺铮要想把时屿重新拐回窝里,怕是要难上加难。
温景想想都觉得自己兄弟的幸福前路无光, 他不禁眼前一黑, 苦哈哈地问贺铮,“你说咱们现在背个棍子去上门请罪, 时家人能放过我们吗?”
“时家兄弟都挺有涵养, 我腿残,暂时应该安全, 你就不一定。”贺铮揶揄他。
温景,“……”
“好了, 你忙吧,时家那边我会看着办。”贺铮道。
要真想跟时屿在一起, 对方家人那关肯定是要过的,贺铮没打算逃避。
这回来T市,贺铮自己也带了几个人来, 温景不在, 便随便喊了两个让他们送自己去医院。
*
“真不走?”
这边病房里, 时屿还在跟自己大哥僵持。
早上他的体检结果出来, 拿给医生看过之后终于可以出院,但时屿却不想走了, 他想等贺铮。
听到他的打算,别说时黎,专门拿着花来迎接时屿出院的沈亮都气不打一处来。
他就不懂了,那姓贺的是个什么千年妖精,道行也太高深了,不然那狗男人把时屿折腾成这个惨样,怎么还能让人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他?
沈亮越想越气,见时屿像头小倔驴似的抓着床栏杆犟着不走,他忍不住往时家小幺背上呼过去一巴掌。
“我特么早怎么没发现你是受虐体质?”
“啊,时屿?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这么上赶着贴他?”
时屿被呼了个踉跄,刚想转身打回去,闻言脸色变了变。
话出口,沈亮也觉得自己说重了,顿时啧一声,烦躁地抓自己的头发。
“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你口是心非的毛病又不是现在才有的。”
时屿回过神冲沈亮翻个白眼,而后看向病房里抱着臂的林聪和沉着脸的时黎,“大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贺铮他……我以后给你们解释行吗?”
“怎么着,”沈亮又开始嘴毒,“他还有苦衷?那他还挺会演,下届奥斯卡小金人……”
本想多阴阳两句,但想到姓贺的到底是时屿看上的人,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啧道,“你可别被人骗了!”
“我又不傻。”时屿哼哼。
“不傻你能往一个火坑里跳无数次?”沈亮摆摆手,懒得跟这恋爱脑废话,直接看向在场的两位大哥,“哥,要不打晕了抗走?”
时黎眼睛盯着自己最小的弟弟,没说话。
小时候父亲忙,基本是他们几个哥哥在帮母亲管教时屿,小幺平时最怕他这个大哥,基本他说一时屿绝对不敢哼二,但现在因为那个贺铮,时屿跟他在这死犟。
这么大个弟弟,总不能真打一顿拖走。
半晌,时黎沉冷深邃的眸子一敛,冷声道,“给你半天时间,中午不回家解释清楚,以后也就不用回家了。”
丢下一句警告,时黎转身离开,林聪拍拍时屿的肩,跟上时黎。
沈亮也气哼哼地掉头就走,打算中午去时家蹭饭。
“喂,那我午饭想吃排骨烧芋头。”时屿追出来,扒着门口小声喊。
“知道了!”沈亮不耐烦地吼回来。
看他们走远,时屿回到病房,换上自己的衣服,随即也下楼往住院部外面走。
【哥,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他给贺铮发去信息。
*
贺铮到达爱华医院门口,头眼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玩手机的时屿。
“你们回去。”他吩咐一句,随即自己滑动轮椅朝不远处的青年而去。
时屿正蹲在地上斗地主,倏尔眼前罩下来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立马蹦起身。
“哥。”
时屿叫了一声,不由先打量起贺铮,昨晚男人说的那些事对他的冲击力依然没有消去,但看撕开伤口的人却脸上带笑,姿态闲散。
他突然就不知道这是对方装出来的还是他本身现下心情还不错?
“早上好,早吃饭了吗?”贺铮笑着问道。
时屿收起手机,“还没,早上起太迟了。”
“那待会一起吃。”
时屿点点头,“我们先去挂号?”
贺铮昨晚已经在手机上预约了专家号,再过半小时正好就是他的就诊时间。
时屿便推着他往骨外科走,在路上贺铮随口跟他聊,“你今天办了出院?”
“嗯,前面刚弄好。”
“检查结果都没问题吗?
“没有。”
“那就好。”
说着贺铮从兜里摸出个东西,仰了仰头,“手给我。”
“什么?”时屿下意识把手伸到前面。
把东西放进时屿掌心,前者笑道,“给你的出院礼物。”
时屿一看,不禁停下脚步,小声惊呼,“好可爱啊!”
他的掌心里躺着个用黏土做的Q版小人,那样子不说跟时屿完全一样,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神似,尤其那遇到什么好事而满脸开心的小表情简直完全复刻了时屿。
时屿忍不住又惊叹,“我好可爱啊。”
贺铮笑出声,认同道,“是很可爱。”
闻言,时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然后来来回回把黏土小人看了好几遍,接着小心地用餐巾纸包了好几层这才装进了兜兜里。
“你什么时候做的啊?你还会这个呢?”继续走时,时屿好奇地问道,贺铮捏小泥人的水平简直甩他那只丑兮兮的毛毡猫十八条街。
贺正嘴角的笑微微一滞,轻声道,“在北又你陪老太太聊天的时候,我偷偷做的。”
本来是想作为那只毛毡猫的回礼,没成想没能送出去,这次来T市,贺铮专门带上了它。
经他一提,时屿也想起了那短暂而快乐的两天时光,他笑笑,“谢谢,我很喜欢。”
“下次做个其他的送你。”贺铮便道。
时屿,“那你能给我做只MVP吗?说实话做毛毡五杀的毛是MVP的,我妈攒了好久,我总得还她一只。”
“好。”贺铮答应下来。
来到骨外科的候诊室,时屿找到空位刚坐下没两分钟,语音播报就呼了贺铮的名字。
时屿又陪着他进去专家诊室,接下来开单,缴费,抽血,做CT扫描……
等拿到结果一看,贺铮脑部的伤还好,网状出血已经快被完全吸收,腿部骨头也没问题,但外面刀口有些感染发炎,需要重新清理上石膏。
时屿看着检查单,既生气又心疼,很想骂贺铮,又顾忌着对方是个抑郁症患者,不敢说重话,只能眉头越拧越紧,“你……”
“想骂我?”看他憋着半天不吭声,贺铮主动开口。
时屿瞥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贺铮捏捏他的手,“骂吧,消消气。”
“你神经末梢是生锈了吗?那么长一道伤口发炎了都感觉不到!”时屿立马瞪他。
“我的错,我以为不严重。”贺铮也马上说。
他从北又离开的匆忙,到了路上才发现自己只带了抗抑郁的药,把恢复伤口的药忘在了医院,一路折腾过来,昨晚是感觉有点疼,没想到今天就发炎了。
时屿,“……”
这丫认错太快且态度良好,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地把人推回了诊室。
清理伤口就得把旧的石膏先去掉,贺铮腿上盖着一条毯子,便把它取下挂到扶手上。
为了方便,他下半身穿着一条很宽松的短裤,两条腿都露在外面。
时屿的视线先落在贺铮打石膏的那条腿上,而后目光就溜过去,定在了对方另一条肌肉匀称,漂亮修长的右腿上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时屿觉得贺铮的膝盖骨都比旁人的漂亮。
不过他还生着闷气,那盯着人的表情看起来就不太像是在眼馋,反而凶巴巴的。
直到大夫拿了把钢锯过来弯腰开始唰唰唰地锯贺铮腿上的石膏,时屿冷酷的表情一下子没绷住,瞳孔地震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光听那嘶嘶嘶的声音后脖子都发麻。
大夫对他这种大惊小怪的表现习以为常,见状只笑着调侃,“又不是锯你的腿,你这么怕做什么?”
时屿想想,腾出一只手,帮贺铮捂住了眼睛。
男人当即没忍住乐出了声。
“这胆子,”大夫摇摇头,“放心不会锯到腿的!”
取下石膏,打开纱布一看,刀口果然已经发炎,时屿回暖的表情又有些冷下来。
贺铮捏了捏他的手。
等清理完伤口,时屿拿着单子去给贺铮办理住院,顺便买早餐。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弄完手续住进一间单人病房。
爱华医院会给每位住院的患者配备专门的护理人员,两人进来没多久,就有个男护工找了过来。
“您好,我是您的专职护理,接下来的两周将由我照顾您,直到您康复出院,在此期间,希望能跟您合作愉快。”
护工算是两人之间很敏感的一个话题。
贺铮先下意识看向时屿,后者垂着眼正一言不发地在拆打包盒。
“抱歉,我们暂时先不需要护工,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贺铮抬眼对那人说。
对方闻言,微微颔首,离开了病房。
四周安静下来,贺铮眼睛盯着时屿,“生气了?”
“没有,你又没答应他。”
时屿摇摇头,眼皮撩一下,哼道,“你丫要答应了,那我才会生气。”
贺铮勾唇。
“不过,哥,”时屿拆好打包盒,把筷子递给贺铮,看着男人轻声道,“我昨晚想了很久,我想和好,但我没有办法那么快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