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知道这回事情有些棘手了, 太上皇这么一说,不管他是震怒之还是确有此意,胤禛肯定会放在心上。胤禛向来孝顺, 太上皇的话不会违背,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原谅弘晖了。
弘晖找皇阿玛几回都被拒之门外, 索性处处避着皇上了。
爷俩这样僵持着, 宝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问胤禛:“你就打算和儿子这样了?”
“皇阿玛说得对, 就是要煞一下他的性子才是。”胤禛倒是老神在在。
宝珠真是无奈了,难道你就不怕这样会适得其反?算了, 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或许慢慢就好了呢。
连弘历都觉察出了皇阿玛和哥哥之间的不对劲, 不敢问他们,跑来问额娘:“皇阿玛和大哥是怎么了?”
宝珠看一眼小儿子,“没什么,你不用管那些。”
“可是, 我看大哥他很不高兴呀,很久没见他开心笑过了。”弘历又道。
唉!宝珠暗叹一口气, “那弘历要对大哥好一些。大哥他没事,人长大了总会有烦恼的,他自己会处理的。”
“那我还是不要长大好了。”弘历嘀咕着, 宝珠一时失笑,又问他最近功课怎么样, 把话题岔了过去。弘历一听功课,顿时瘪了小脸, 上书房的先生们都太严厉了,还是大哥厉害, 都不怕他们问。
皇帝和大阿哥之间这样僵着,时间久了朝中大臣难免注意,再加上前阵子选秀,本听说是要给大阿哥选福晋的,到最后别说是嫡福晋了,连个格格也没指。渐渐地就有风声传出,说大阿哥被皇帝厌弃什么的。
慢慢有的人看弘晖的眼光就变了,以前那是怎么好怎么夸,现在面上不说,背后可开始说大阿哥了。
最先觉察到这股风头的是锐亲王,允禟心道:我那大侄子好着呢,怎么都开始说他了。
锐亲王找个机会便和皇帝说了这事,谁知皇帝听了只淡淡道:“你不用管那些。”
不对劲,不对劲!皇上再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呀。锐亲王纳闷,逮着机会问苏培盛,苏培盛当然什么也不会说。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苏培盛是一问三不知。
把个锐亲王气得,怎么都不关心弘晖呢。行,不说也行,那朝皇后娘娘捎个话行吧,就说朝里大臣开始议论大阿哥了。
苏培盛听了也是吃一惊,怎么还有这事。瞅着皇帝虽然看着生大阿哥的气,心里还是疼孩子的。苏培盛也没敢耽搁,便把锐亲王说的事向皇后娘娘禀告了。
宝珠听了也是惊讶,这些大臣真是没事做了。想想又心疼起儿子来,那起子人最是见风使舵,这会子不知怎么看弘晖呢。
胤禛下了朝,宝珠便把这事和他说了,胤禛只道:“老九和我说过了。不管那些,你也别担心,那孩子就该受点挫。”
“你……”宝珠一时有些无语,“你就不怕适得其反,倒把孩子推了出去。”
“这点就受不住了,那还能做什么大事!”胤禛不以为然。
宝珠眼见和胤禛说不通,只好自己暗自注意,又叫陈福盯紧点大阿哥。
弘晖似乎没怎么受影响,照常来给额娘这里请安,只是对皇阿玛却是能避开就避开了。
这天弘晖来请安,聊几句闲话又对额娘道:“额娘,最近户部事也少,我也是在那里挂个空名,不如干些别的。”
只是挂个空名?前阵子不是户部还向皇帝夸弘晖来着,这风向就变得这么快?
宝珠倒有些心疼儿子,“行。你想做些什么?”
“孩儿对铺子经营感兴趣,正好手头上有几间,想试试手。”弘晖回道,“前两天还向九叔请教来的。”
跟老□□?也行。宝珠点点头,又问他:“李姑娘那里怎么样?”
提起心上人,弘晖脸上倒有了笑意,“前儿还来信的。一切都还好。”
“好就行。”宝珠叹道。
“额娘,您也说大丈夫要有立足于世的本领,儿子就想着要是做得好了,将来就算……也有个立足的本事。”
宝珠一时百感交集,儿子真的长大了,知道考虑将来了。只是竟然想到将来自己靠着铺子买卖也能立足,宝珠这个做额娘的不由心头一酸,皇帝的儿子唉,竟然开始考虑这些!
送走了儿子,宝珠有些坐不住了,转身便去找胤禛。
皇帝这会儿早已下了朝,正在勤政殿里看折子,听太监传报皇后娘娘来了,倒有些奇怪。宝珠可是少有来这里找自己的时候,忙放下手中折子,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这会子来了?”胤禛轻笑道。
“看了这半天折子,你也该歇会儿了。”宝珠劝道。胤禛向来勤政,经常要人提醒着才歇着。
宝珠又轻叹口气把弘晖的事儿说了,胤禛听了半响没说话。
“要说那孩子我以前还真没嫌弃他,只是想让他长个教训。”胤禛顿一下又道:“他想怎样就随他吧。”话语中竟是有了些许的失望。
“那可是咱们的孩子!”宝珠觉察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真就这样?”
胤禛看一眼宝珠,“不是我说你,宝珠,你对这个孩子太过宠溺了。要知道慈母多败子。”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宝珠一时不敢相信这竟是胤禛说自己的话。
“你……你竟然认为是我的错!”
“也不是,只是一时之语,宝珠你别生气。”胤禛忙哄宝珠。
宝珠倒不说话了。她想起了自己前世所知的事情,胤禛嫡子年少而折,未能成人。又想起自己那回做的梦来,梦里自己是眼睁睁地看着弘晖没了。
宝珠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有些怕的,怕弘晖的事真如自己所知,所以从小便对他格外关爱一些。待到孩子慢慢大了方放下的心,又因为那个梦揪了起来。
自己如今所处的状况,应该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清朝,可是梦又因何而来,是警示自己么?
清朝从来不是弘晖继位,在这里又如何能行?
“胤禛,你可还记得我那回做的恶梦?”宝珠幽幽问道。
胤禛一愣,怎能不记得。
“梦中怎么了?”胤禛伸手揽过宝珠,“你说,我听着。”
宝珠便把梦中弘晖没了的事说了,“胤禛你说,我怎能不对弘晖上心一点。”
“宝珠儿。”胤禛有些心疼地抱了抱宝珠。怪不得你梦中竟会喊出声来,竟是这样可怕的梦。
“宝珠儿,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胤禛向宝珠保证道。
宝珠知道他说到便能做到,点了下头,方放下心来。
不几日,朝中风气肃清,再也没人说什么皇帝和大阿哥的事了,那些见风使舵之辈早嗅到了风声,谁说大阿哥失宠的,皇帝对他好着呢。
只是这一切都与弘晖无关了。
弘晖这些天对经营之道颇有感慨,便拉着九皇叔讨教。锐亲王允禟向来喜欢这个大侄子,也乐得点拨,叔侄两个打得火热。
这天两人说起西洋货物来,弘晖倒觉得西洋贸易可行,值得好好考察运作一番。允禟盛赞弘晖有眼光,把个弘晖乐得喜不自胜。
弘晖回到圆明园再见额娘的时候,难免说起一二。
宝珠听弘晖竟然想做起外贸生意来,倒很是吃惊,“行呀,弘晖!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额娘夸赞更添了弘晖的兴头,额娘都觉得我行呢!
娘俩说得正热闹,门外小太监来报,说是皇帝要来。
听说皇上要来,弘晖本来还笑着的脸眼见得没了笑模样,“额娘,既然他来了,我走就是了。”
“什么叫他来了,不是你阿玛?”这孩子,宝珠暗叹一声。
“是阿玛,就不会放任别人非议自己的孩子!”弘晖想起自己前阵子受到的冷眼暗讽,也不再听额娘多说,行个礼就走了。
弘晖前脚走,胤禛后脚就来了。进门还诧异呢,“不说弘晖在的,怎么走了?”
还不是听说你要来才走的。宝珠心道。
“想来他是有事。”宝珠替弘晖辩一句。
心里明白胤禛应该是知道弘晖来,想来和儿子缓和一下关系的,没想到弘晖听他来了就走,这爷俩也是没谁了。
如今胤禛已有了缓和的想法,想来会慢慢变好的。
宝珠还是有些乐观了。
转眼又是一年,正是春暖花开时。
每到换季的时候,身为皇后的宝珠都要忙一些。宫里,园子里,还有太上皇的园子里,事情多而杂,虽然有茯苓、张起麟他们,宝珠也不得闲。
终于这天,得了空儿,宝珠觉得也该好好歇一歇了,园子里早春的花都开了,竟无闲心赏。又想起,前几天弘晖还对自己说,咱们这里花都要开了,想来江南已经是春胜时了。
宝珠心里暗笑他,怕是想起某人了吧,又怕他脸皮子薄便没笑他。
宝珠正端着茶杯喝一口闲茶,就听得门外有慌慌张张的声音问娘娘在不在。
宝珠听得正是弘晖跟前陈福的声,便叫他进来。
陈福进得门来,头都不顾不得磕,直道:“娘娘,娘娘,大阿哥……他……”这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有什么事慢慢说。”宝珠突地心头一沉,面上却没露出来,只叫他慢慢说。
陈福喘口气这才说出来:“大阿哥,他留了信,他走了……”
“什么!”宝珠心下一慌,手里茶杯朝案上一个没放住,就掉地上碎了。“啪”地一声,倒唬了人一跳,青黛忙上来收拾打扫。
宝珠一时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拿过信,正是弘晖的字。
“额娘,原谅儿子不孝,不敢当面说,只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
这阵子所遇种种皆是弘晖长这么大都没体会过的,只觉收益匪浅。
皇阿玛虽然有所看重,只可惜儿子能力不足。朝堂众相,弘晖均已体会,只感觉自己无能立足于朝中。
此时正是好时节,孩儿正好去看一看江南烟雨,体会一下世界之大千……”
这孩子!宝珠看完信,泪早已止不住。茯苓在一旁默默递过帕子,宝珠拿过帕子拭了拭眼泪,吩咐道:“把皇上请来吧。”
茯苓忙“嗻”一声,去请皇帝了。
宝珠又接着问陈福:“大阿哥走了多久了?”
“回娘娘,走了大半天了。大阿哥他说要去找锐亲王问事情,便带着王进忠走了。”陈福忙回道。
行,还知道带个人走。宝珠点下头,“你先下去吧。切记此事千万不可与人道。”
“嗻。”陈福行个礼退了下去。
不一会,皇帝便来了,一旁众人都退了下去,屋中只有帝后两人。
宝珠递过信,“弘晖的信。”
胤禛此时已知道了个大概,此时再看信,火气压不住地就上来了。
“好个逆子!”胤禛骂一声,“他倒是会给自己打算!就按他说的来吧。”
宝珠却是心头一震,“胤禛!不可!”
“怎么不可,朕这就传旨!”胤禛怒道。